彭城王沒想到,在他眾叛親離的時候,在他最寵愛的九熹都離他而去的時候,他的皇姐竟然會帶著救命詔書來幫他!
他這幾日過得簡直生不如死。他以整座皇宮的人為質,自然就成了整座皇宮的敵人。
他吃飯怕被下毒,如廁怕被放火,睡覺怕被刺殺。偌大的皇宮,竟無一人真心護他!所有人好像都在背后,用惡毒的眼神看著他,盼著他死!
他也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禁軍護衛,都只能在殿外守候,沒有詔令,誰也不能入殿。
彭城王吃不好睡不下,不過五日,精神就已經到了快要崩潰的邊緣。
皇姐的出現,簡直如同一根救命稻草!終于有人肯拉他一把了!
不過話說回來,劉興弟其實也沒想到自己要入宮“救駕”。
若不是行者樓的人暗中捉了她的獨子,又給了她這封假詔書,她肯定是躲在公主府里連頭都不會冒一下。畢竟不管哪個弟弟做皇帝,她都還是大長公主。
劉興弟起初還擔心,自己這么騙了彭城王,事后劉義季再將假傳圣旨的罪名扣到她頭上,那她就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
可行者樓的人卻向她保證,這詔書的里子里還蓋了劉義季的私印。留彭城王一條命,是劉義季同意的。
用蒼梧尊者的話說,彭城王之所以選擇破釜沉舟,只因他以為自己別無他法了。但凡還有一條生路,以其趨利避害的性格,是不會寧死不屈的。
劉興弟想到自己兒子的安危,也顧不上彭城王信與不信,一把將假圣旨狠狠按進彭城王手里,聲嘶力竭道:“四弟!你還在想什么?!難不成你覺得自己打得過檀道濟?!還是你覺得,殺了這滿朝文武,王謝兩家就找不出人來頂替他們的位置?”
劉興弟死死握住彭城王的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就算不考慮自己,也想想你那獨子。難不成你以為自己死了,他能好過?你好歹給他留條活路!”
彭城王顫抖著手,看著指間握緊的圣旨,又抬眼去看皇姐,看被扣押在此的滿朝文武。
這些人,與自己本不同心,拉著他們陪葬也毫不可惜!
但皇姐說的沒錯,即便這整座大殿的人都死絕了,依舊不能阻止劉義季登基。只可憐了他兒子,沒爹沒娘,小小年紀怕是也活不成了。
“你并非篡位,”劉興弟見彭城王的神色有所動搖,趕緊趁熱打鐵道,“你莫忘了,你是在眾人沒找到先皇遺詔的情況下,受小皇子禪位才選擇登基的。如今先皇遺詔找到了,你只要按照遺詔所言,奉七弟為主,就根本不是篡位,你本無罪啊!”
彭城王聽劉興弟這么一說,就把他拉隆朝臣,獨攬朝政,還將先皇拷打致死的事兒統統忘到了腦后,自欺欺人般也跟著重復道:“對!朕沒有篡位!朕只是不知!不知者不罪!”
他抓緊了手里的詔書,“這詔書朕不用,皇姐既然給了朕,朕要留給皇兒,換我皇兒一命!只要七弟留皇兒一命,朕愿意退位!”
誰能想到,原本不知要牽連多少朝臣枉死的宮中慘事,就被一道假詔書化解。
當日下午,皇宮便打開了大門,派出了信使,向石頭城送出讓位的消息。
劉義季收到消息時,還有些不敢置信。確認了幾次,才喜不自勝。
得知彭城王以朝臣為質時,劉義季完全沒了主意。他總不能一個朝臣沒有,獨自登基吧?那豈不是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當時蒼梧尊者便安撫他,說此事有解決之法。只要等上幾日,然后再請皇長姐出面,此事便能妥善解決。
雖說扣押了比自己還年長外甥不那么光彩,可就此化解了一場刀兵,也算是功德無量了。
劉義季拿著消息就去找蒼梧尊者,想要當面道謝。卻見蒼梧尊者的屋內已經站著好幾位行者,連檀道濟也在,個個緊皺著眉頭。
劉義季有些慌道:“可是出了何事?”
蒼梧尊者見是劉義季,也不隱瞞,直言道:“我們這一路都沒有收到仇池來的消息,實在有些不尋常。方才檀將軍從石頭城守軍那得到消息,北魏已于月前出兵攻打仇池。”
劉義季瞪大了眼睛,“尊者是說,仇池如今正與北魏交戰?!這怎么可能?北魏出兵,各地消息就算慢一些,也不可能毫不知情!”
“除非有人刻意隱瞞,或是消息本身有假,為了分散我們的兵力。”檀道濟道。
蒼梧尊者點頭贊成,“無論如何,此事都需求證。”
劉義季忙拿出剛收到的消息,“彭城王降了,他愿意讓位!”
如此天大的好消息,在這一屋子人聽來卻沒有絲毫波瀾,仿佛理所當然。
“既然如此,”蒼梧尊者略一思索便道:“老朽與檀將軍一同,繼續護送七皇子赴建康,確保萬無一失。其他行者自此止步,返回仇池,以策萬全。檀將軍覺得如此可好?”
從蒼梧尊者的決定不難看出,他雖對消息有所懷疑,但也不愿用仇池和邀雨冒險。
檀道濟雖然擔心女兒,可一是不確定消息真假,二是建康近在眼前,護送七皇子登基一事,他和王華缺一不可。
他們兩人一文一武,一寒門一氏族,只有他們兩人都力保七皇子,登基一事才不會橫生枝節。
檀道濟朝著行者們抱拳道:“小女就交托給諸位了!待我護送七皇子平安抵京,即刻就前往仇池。”
眾行者還禮,紛紛道:“檀將軍放心,保護樓主亦是吾等職責。”
于是南下的大軍在石頭城兵分兩路,幾位行者帶領一千輕騎返回仇池,而劉義季等人則不做絲毫耽擱,直接拔營前往建康。
此時的仇池,已被魏軍圍城五日。
早起便風雨交加,烏云壓頂,憋得人喘不上氣來。
探子來報,北魏大軍最遲明早就會抵達仇池,屆時恐怕就不是一個先鋒將軍叫陣這么簡單了,真正的大戰就在眼前。
崔勇、子墨、姚正同尚在仇池的幾位行者接連商討了幾夜,杜聞則等人每日都要將城防武器核對幾遍。氣氛緊張到遠比這糟糕的天氣還讓人壓抑。
繼檀邀雨上次醒來暴走后,嬴風便再沒離開過邀雨的房間。
照云道生所說,邀雨是因心中的怒火無法平息,才導致真氣不斷失控。而平息怒火唯一的法子,就是喚起邀雨的慈悲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