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無意與拓跋燾多寒暄,先一步走下高閣。心里正憋著股火無處發泄,才下到高閣的轉角,就聽見前面一陣猥瑣的笑聲。
等她人轉過了閣角,就見一個鮮卑貴族打扮的郎君正攔著嬴風的去路,不讓他通過。
扮作女冠的嬴風此時正低著頭,一副受了驚嚇又嬌羞不知所措的樣子。
可嬴風越是躲閃,那位鮮卑的郎君越是興奮!不斷彎下腰想去看清嬴風的臉。
那人不僅張開手臂企圖抱住嬴風,口中還不斷調戲之言:“聽說你就是云臺二十女冠之首?本郎君今日倒是要瞧瞧,究竟能美成什么樣子!若真如傳言所說,那你就別跟著那道姑皇后了,直接從了本郎君,包你今后酒肉不斷!瞧你這腿長臀圓的,定能生出健壯的娃!”
嬴風面對這樣的登徒子,非但沒發火,反倒陪著對方演了起來,“郎君說笑了。奴家都是宮里選給天女的侍婢,除非是陛下發話,否則奴家哪兒都不能去!”
檀邀雨看著嬴風嫻熟的演技,還有那比自己掐得還自然的蘭花指,心里突然冒出來了個念頭,這廝絕對不是第一次裝女人騙財騙色!
真要是把他推到拓跋燾面前,搞不好三年后這皇后之位就不用自己坐了!
這念頭才剛冒出來就被檀邀雨死死按了下去,自己得不到的,還能便宜了拓跋燾?
拓跋燾都配不上的,眼前這個齷齪的水貨又算是個什么東西?!
檀邀雨皺著眉不解地看嬴風繼續同那人周旋。就算不能顯露武功,可以嬴風從花樓上見識到的哄男人的把戲,這種貨色他輕易就能甩掉,為何嬴風卻在這兒拉拉扯扯?
檀邀雨突然覺得心煩意亂,當下就想上前。嬴風不能出手,她可不怕拍死一兩只蒼蠅!
拓跋燾的聲音卻在邀雨身后響起,“何事喧嘩?”
還不等檀邀雨說什么,就見嬴風身子一扭就又往拓跋燾身上倒過去,梨花帶雨地哭訴道:“陛下要為奴家做主啊——這位不知是誰家的郎君,硬要強搶了奴家回去!奴家可是一心侍奉天女和陛下的,您可要護著奴家啊——”
檀邀雨杏眼圓睜,驚愕地瞧著嬴風又當著自己的面演了一出弱不禁風小白花。要不是知道這廝不喜歡男人,檀邀雨真要懷疑他這是為了“俘獲圣心”了。
然而拓跋燾看到嬴風撲過來的瞬間,就像看見了洪水猛獸!生怕檀邀雨再誤會什么,趕緊呵斥了一句,“你先退下!”
嬴風立刻乖覺地收住腳,像是受了驚般躲到了檀邀雨身后。
檀邀雨立即瞪了他一眼,小聲咬牙切齒道:“你這戲也太過了。”
嬴風卻又故意“掩面而泣”,像是同檀邀雨解釋道:“這位郎君說要尋什么宗愛大人,奴家并不知究竟是哪位大人,他卻糾纏不休起來……”
檀邀雨瞬間就明白了嬴風的用意,立刻接過話頭問道:“原來是中常侍大人的親眷。說起來,今日的確未見到中常侍大人呢。平日不都是他在陛下身邊服侍嗎?”
拓跋燾不愿意當著外人的面說他把宗愛打得下不了床,便敷衍道:“他還有別的差事。”
檀邀雨點頭,她根本不關心宗愛的如何。她關心的,是怎么讓北魏自內而外的亂起來。
“既然如此,這位郎君就由陛下定奪吧。”檀邀雨瞟了眼已經跪在地上發抖的男子。
本來見他對嬴風動手動腳就已經很不順眼,此刻知道這人與宗愛有關就更加厭惡。
拓跋燾不自在道,“拖下去打一頓就是了。”連姓甚名誰都懶得多問一句。
那郎君卻像是得了多大的賞賜,忙磕頭謝恩,大約是沒想到事情能這么輕易揭過吧。
檀邀雨顯然不滿意這個處罰的結果,卻并沒有當面反駁拓跋燾的決定,而是換了個話題道:“聽說后日祭孔,不知陛下可有時間陪本宮私下去瞧瞧。”
拓跋燾沒想到檀邀雨會主動邀約,心中歡喜不已。雖說祭孔參與的多是漢人氏族,他鮮少關心,可邀雨既然想去,他自會陪同。
“那明日朕來接你!”
檀邀雨點頭,“本宮不想引人注目,還請陛下低調行事。”
拓跋燾有些擔心,刺客的事情還沒完全解決,如此出行,難保不會生出事端。
可想著檀邀雨還在為母親守孝,的確不好張揚過市。他不想檀邀雨掃興,還是答應了下來。大不了多加派些人手暗中保護就是。
當日夜里,嬴風一身夜行衣,穿梭在平城的上空。腳下有巡邏的士兵,舉著火把走過,卻完全不知道夜空中還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
嬴風掃了一眼巡邏的人數,似乎比之前又增加了。看來拓跋燾心里也沒有十足的底氣。北魏朝中原本的平衡因檀邀雨的出現被打破了,拓跋燾此時也要防備著有人鋌而走險。
想到他今夜出來的目的未能達成,嬴風不免有些擔心。他們自詡是螳螂背后的麻雀,可就怕麻雀之后還有羅網。
輕輕落在云臺觀的屋頂,嬴風警惕的觀察四周,確認旁邊的鎮西軍護衛都沒有發現他,這才一翻身跳進了檀邀雨的屋內。
檀邀雨正坐在燭火下,同那尊金佛四目相對。見嬴風回來,見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就又扭回臉去看那金佛。
“你若不喜歡,我幫你熔了它。畢竟我也不喜歡它。”嬴風走過來,頗為隨意地靠在了擺著金佛的案幾上,還順手彈了那金佛的腦袋一下,“居然還是實心兒的。”
檀邀雨看著擋在金佛前面的那張臉,有些不自在地扭頭向另外一邊,“你還是穿成這樣順眼些。”
嬴風的嘴角上揚,“你若喜歡,我日日穿給你看可好?”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檀邀雨明顯感覺自己的臉頰開始發燙,當下趕人道:“大半夜的你別總溜出去!要溜出去也別總溜回我房里!”
嬴風卻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將腦袋又往邀雨的面前湊了湊,“我現在是你的女婢,不進你的房,又能進哪里?叫旁人見了,以為你又讓我去魅惑君主呢。”
“知道了,既然是女婢,那你就趕緊去換回那張女人臉!”
“急什么。那假人皮戴久了快悶死了。”嬴風懶懶地撐著自己的身子,半倚半靠地挪到邀雨身側,“你都不好奇,我去了哪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