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月底,北方的夜晚已經很冷了。
酒紅色的天鵝絨窗簾開始拂動,周芽衣從辦公桌上抬起頭,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美好的曲線展露無遺,散發著驚心動魄的誘人意味。
她一襲大紅色的雪紡連衣裙,就像在寒夜里怒放的紅玫瑰。
鮮艷的紅色,凸顯出來的是白玉般無暇的肌膚,她的皓腕落在泛黃的書頁上,青蔥玉指將這一頁頁腳翻折,壓出一道清晰的折痕。
她把椅子向后挪動了一些,而后輕輕起身,裙袂隨著她的動作而飄動,就像兩團升騰的火焰。
周芽衣走到窗邊,將柔軟的窗簾拉開,風便從外面流淌進來。
雖然并不狂野,卻帶著秋夜里沁人的涼意。
霜肌香頸云遮藕,雅媚多生蟾鬢邊,三千青絲被風拂動,沿著頎長的脖子傾瀉而下,在怒放的紅色與驚艷的雪白之間,勾勒出人世間的第三種絕色。
窗外清冷的夜,和她幽深的眸子融為了一體。
她默默地望著大地之上蒼茫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陣風吹來,稀釋了這間辦公室里的溫暖,悄然溜走的時候似乎還不滿意,又將桌子上折起的書頁翻動,露出下面的一張精美的插圖——
《喧嘩與躁動》
感覺到有一點冷,周芽衣回過神來,將外面的窗戶關上。
寒冷就此被隔絕在外,窗簾停止了拂動,溫暖再一次填滿這間屋子,一切又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過了八點,周芽衣撫摸著涼涼的胳膊,又走回了座位。
這次看書沒有看多久,從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進來!”
門被打開了,進來的是一個穿格子襯衫黑色牛仔褲的男生,碎發下是一副黑框眼鏡,長相稍顯普通,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的眼睛,笑起來的樣子炯炯有神。
“芽衣,還沒回去啊?”
周芽衣柔柔一笑,從椅子上站起來,蓮步輕移,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不是在等阿杰嘛”
越是湊近,就越能感受到這股令人窒息的美。
何杰一眨不眨地看著周芽衣,心臟跳動的頻率開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精致完美的五官,笑靨如花的臉龐,性感的長裙和嫩白的肌膚,無疑會給任何男人造成強烈的感官沖擊。
這朵在五道口美名遠揚的紅玫瑰,她現在竟然屬于自己。
不,現在還不是完全屬于自己,還要等到下個月的學生會選舉,等他們干掉唐應龍,一切都將再無阻礙。
很快了,也就再有兩周而已。
可能唐應龍做夢都不會想到,這個他求之而不得的女人,最后會被自己得手吧?
任他這三年里驕傲如應龍,光輝如烈日,等學生會長的職位被周芽衣得到,周芽衣再被自己得到,唐應龍光環散盡、轟然墜落之際,就是他何杰冉冉升起之時!
他會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何杰才是這一屆學生里最燦爛的那顆恒星!
周芽衣的面龐就近在眼前,這一切都不再是夢!
何杰盯著這張讓人目眩神迷的俏臉,只覺得喉嚨一陣干澀,渾身都涌動著難耐的燥熱。
“芽衣,你說等干掉唐應龍,你就做我的女人,是嗎?”
周芽衣嫵媚一笑,伸出素白的食指,輕輕壓在何杰發干的嘴唇上,臉上嬌艷如花。
“阿杰,我已經是你的女人了但是女人也不能完全依靠男人,一定要擁有自己的東西才能有安全感,學生會長其實無關緊要,但你知道,女人都是會有一些虛榮心的”
“被唐應龍壓著這么多年,我知道你和我一樣都不甘心,等兩個星期后,我們把他拽下來,讓他眼睜睜看著我們成為最大的贏家”
“到時候名是我的,利是你的”
周芽衣青蔥玉指順著何杰的嘴唇向下移動,劃出一道讓人心癢難耐的軌跡,最終停留在他的胸口處,觸摸在他的心尖上。
手指輕輕畫了個圓圈,周芽衣笑得勾魂奪魄。
“還有我,也是你的。”
馨香拂面,傾國傾城。
劇烈跳動的心臟,帶著狂躁的熱意,在何杰渾身上下每一條血管里奔涌咆哮。
他貪婪地看著眼前這個讓人大腦幾乎一片空白的女人,吞咽了一口唾沫,稍稍壓下著了火似的喉嚨,眼里恢復了一絲清明。
“芽衣,你說之前和那個大一的新生只是玩玩,那我要如何相信,你和我不是玩玩而已?”
周芽衣莞爾一笑,親密地挽住何杰的胳膊。
“我也是個女人,總要找男朋友的,阿杰,你覺得現在在咱們學校里,還有比你更優秀的男生嗎?”
“哈哈哈哈!”
何杰心里豪情萬丈,臉上涌現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紅。
比他更優秀的男生嗎?
在這個學校里已經沒有了。
他能做到學生會副主席,又豈是一個區區一年級新生可以比的?
唯一一個騎在他頭上的唐應龍,也要很快敗在他們手里,成王敗寇,到那時候誰最優秀一目了然!
美人在側,霸業可期!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大丈夫生當如是哉!
29號上午,梁樂從葉知秋辦公室里走出來,松了口氣。
雖然沒有正當的理由,請假有些難度,但誰讓這位老師也是他的半個顏值粉,軟磨硬泡之下,這個假條還是被批了下來。
接下來就沒有什么事情了,等今天的幾節課上完,晚上他就可以離校。
穿過彎彎曲曲的草坪小徑,無論往左往右都是教學樓,梁樂直接轉身向左邊走去。
清涼的風在回廊里徜徉,梁樂卻忽然一怔。
他沒有看課表,也沒有看教學樓號,就這么完全不假思索地走到了教室門口。
每一天都有什么課,每節課的教室在哪里,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刻在他的腦海里了。
不需要刻意去記,也不需要刻意去想,習慣總是在不經意間,就有能慢慢改變一個人的潛移默化般的力量。
梁樂抬起頭看著熟悉的教室門,忽然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個學校里呆了一個月了。
很意外,前世的大學生活已經忘了是什么樣子了,這一世的大學生活,竟然也沒有什么特別深刻的印象。
上課,下課,吃飯,睡覺,學習。
老黃,老秦,艾艾,自己。
寢室,教室,圖書館。
五件事,四個人,三個地方,這就是他的大學。
腦袋里突兀地閃過一襲紅衣,梁樂微怔,努力搖了搖頭,又把這抹倩影藏在了心底。
剛開始的時候只要一想起來,心里還是會很難受的,但如今想來,其實不過就是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罷了。
周芽衣是他生命里的一部分,他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應該的。
其實現在想想,反倒是她為自己做的更多一些。
生活還是要過的,以后要怎么做呢?
反正只要她有需要,自己還是會義無反顧去為她付出一切,除此之外,她是獨立的一個個體,自己不該、也不能再貪戀她的感情。
她無論喜歡誰,自己都不可以干涉。
對于現在的兩人來說,沒有結果,恰恰也是最好的結果。
梁樂深深地吸了口氣,邁步走進教室。
方未艾坐在一群男生中間,笑容十分燦爛。
大概是無心插柳,或許也是她努力的必然,她從一個女神意外變成了女神經,反倒為她吸了一大波粉,以前沒有男生敢接近她,現在誰見了都想和她聊上兩句。
秦漢卿就是個護花使者,緊張兮兮地守護在她身邊,不讓任何大豬蹄子有可乘之機,但以他的強悍實力,這個護花使者是完全夠格的。
黃鐵柱是人群中的另一個焦點。
說這個大個子談吐幽默不夠貼切,關鍵是他能吹、能侃、臉皮夠厚!
無論說什么話題他都一定要進去插上幾嘴,慢慢地別人都不說了,只剩下他自己,自然就成了中心人物。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本事。
同學們聊天的聊天,看書的看書,再要么就玩手機或者干脆趴下睡覺,反正是各有各的樂子,誰也不會讓自己閑著。
人有事做,就是快樂的,梁樂為大家的快樂感到高興。
他從班級前面向后走,看到的人也都給他打招呼。
第一排的白薇子抬頭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學委,臉色這么難看,你去看男科了?”
梁樂:“???”
明明也是個姑娘家家的,長相也不賴,結果成天跟個混小子似的。
看男科?這說的還是人話?
沒搭理她,梁樂繼續朝前找空位。
李牧看見了他,疑惑問道:“梁樂,身體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你跳廣場舞必搶不到C位!
繼續走。
方未艾從人群中對他笑了笑:“梁樂,你
嗯,沒事。”
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有點別致,但梁樂對她的性格也見怪不怪。
后面的黃鐵柱也向他招招手,不等梁樂湊近,他就壓低了聲音,面色凝重道:“葉老師沒給你批假條?不是都說讓你犧牲一點色相了嗎?不用這么害怕,學姐又看不見”
梁樂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批了!”
“那你為什么”黃鐵柱一愣,話沒說完,梁樂已經走了。
前幾排都沒有座位,梁樂抬頭朝后面看,發現小胖子正在向他招手,他旁邊有個空位子。
走過去坐下來,朱一旦扯了扯他的袖子,一臉感激。
“梁樂,我昨天去學生會報道了,還是芽衣學姐接待的我!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她!我想請她吃頓飯,但學姐不接受,說心疼我的生活費
哇!她怎么可以這么好啊!”
又忍不住感慨一波,他重新拉了一遍梁樂的袖子,認真說道:“梁樂,不表示一下,我心里真的特別過意不去!我肯定會有心魔的,實力肯定就止步于此了!
但她不答應我也沒轍”
話說得夸張,但是表達得很到位,梁樂點點頭,問道:“那你的意思是?”
“所以我想以你的名義約她出來吃飯,最后由我請客,也算是盡了我一番心意!”
對于新生來說,來自前輩的一次提攜,真的會被他們銘記好久,梁樂理解小胖子的心情,而且他說的也確實是個好辦法。
梁樂想了想,說道:“但我也不能騙她,我得先和她說一下你的意思,如果她同意的話,就沒有問題。”
“謝謝老哥!”朱一旦感激地雙手合十,然后才發現梁樂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對了,你為什么臉色這么難看?”
梁樂一怔,一個人說也就罷了,為什么所有人都這么說?
皺著眉頭拿出手機,漆黑的屏幕映照出了梁樂此時的樣子。
悶悶不樂,臉色愁苦,五官都耷拉著,兩道眉毛快連在了一起。
這張臉上就清清楚楚地寫著「難過」兩個字。
難過?
為什么要難過?
他做了什么決定讓自己這么難過?
就在這一瞬間,梁樂仿佛被狠狠攥住了心臟。
即便他一再對自己說,周芽衣喜歡誰都和他沒關系,可他又怎么可能騙得了自己?
喜歡這種事情,自己是控制不住的啊!
這或許是梁樂第一次沒有認真聽課,他一直在摁著手機。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梁樂呼出一口格外悠長的氣,手指點向了右邊的發送選項,然后把發燙的手機裝回了口袋里。
梁樂轉頭看向窗外,如墨的夜色再一次將這個世界籠罩。
今天上的是周一的課,現在最后一節也上完了。
回宿舍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幾個室友要送梁樂出門,梁樂笑著攔住了他們。
“太晚了,外面冷,我也沒那么嬌貴。”
黃鐵柱瞪起了眼睛:“我就是意思一下,你還當真了?”
秦漢卿也不屑一笑:“我是陪艾艾的,誰管你了?”
眼見梁樂面色不善,拳頭已然揚起,兩個傲嬌怪立馬改了口。
“哈,開玩笑的,這不是多情自古傷離別么,我們怕你路上嚶嚶嚶!”
方未艾走上來,輕輕抱了梁樂一下,說道:“本來還覺得沒什么,但真到你要走的時候,我心里忽然有點傷感”
幾人來自五湖四海,能生活在一起也是緣分,磨合了一個月,終于變得親密無間,現在卻要迎來第一次分別。
都說第一次與最后一次是最難忘的,放到離別上面,同樣也是適用的。
和他們三個都擁抱了一下,梁樂挎上結實的帆布背包,用力揮了揮手。
“走了!七號再見!”
“梁樂,一路順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