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樂走在驛城荒無人煙的廢墟上,觸目所及都是焦土。
核戰之后,這片土地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放眼望去一片死寂。
高能粒子、電磁脈沖、遮天蔽日的灰燼,以及超出正常人承受值百萬倍的輻射強度,在這片土地上瘋狂肆虐。
“這里,是我的家鄉,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
回想起舊時風貌,梁樂麻木的心里漸漸涌出強烈的悲傷。
“只是九年時間,世事變化就這么巨大......老鄭,杜盼盼,侯曉光......你們還活著嗎?”
腦海里想起舊時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梁樂心情沉重。
這九年的種種經歷,也如回馬燈一般,在梁樂腦海里閃爍。
“九年前,也就是聯邦歷257年,戚景行讓我參加‘血腥試煉’,九死一生,終于搏了個聯邦自由民的身份,勉強擺脫了一些明面上的掣肘。”
“本以為可以平靜度過四年大學時光,可僅僅是一年,我就被那些家族盯著......商家、唐家、宋家,你們這些遠古家族相互勾結,在聯邦高層一手遮天,什么法律什么規定,只不過是你們這些蛀蟲的一言堂罷了!”
“所幸,在紀南方和學姐的幫助下我險死還生,那紀南方竟然是夏家少主,不過以他的天賦才情,也著實夠得上這個位置。”
梁樂冷笑,刀削般的臉上滿是冰冷之色。
那些家族覬覦他的天賦,有些老不死的更是把他視為,突破生命層次延續壽命的救命稻草。
本以為要死了,可紀南方的出手令他沒有想到,他被硬生生從實驗室里救出來,最終逃到了東南戰線,深入與源獸拼殺的第一戰場。
即便如此,那些蛀蟲還是沒有放棄,甚至派遣五階強者深入失陷之地中,只為擒獲梁樂。
“芽衣說得不錯,真正的危險從來不是在正面,而是在背后。”
吳彥嘴角諷刺,目光森冷。
在那一兩年的時間內,他參與大小戰役無數,輾轉于邊境萬里戰場,立下赫赫戰功,更曾跋涉千里斬殺四階源獸,逐漸成為邊境上的刀鋒傳說。
作為自由民,更有軍銜在身,可以聽調不聽宣,那些別有用心的邊境將領也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即便如此,還是差點死在他們手里!”
梁樂目光中一片冰冷。
在和平之地他無法生存,反而在失陷之地的源獸堆里,他活了三四年之久!
何等諷刺!
當年在聯邦旗下的宣誓依然歷歷在目,再想想后來所遭受的際遇,何等可笑!
梁樂明白了一個道理,就如同當年的血色試煉,自由和公平從來不是別人給的,而是靠自己拿的!
當梁樂的實力足以正面擊殺,五名圍追堵截他的五階強者時,聯邦所有制約的手段,再也無法對他造成威脅。
同時,高層反對者的聲音越來越強烈。
為了擒獲梁樂已經付出這么多代價,乃至造成了極壞的國內影響,真的值得嗎?
終于,在戰場拼搏五年之后,梁樂晉入六階源武者,約戰南方軍神——秦咸陽上將,那一戰打得天下噤聲,讓聯邦內部一片啞然。
秦咸陽上將聞名聯邦幾十年,是秦家家主,是聯邦三大軍神之一!是六階的超級強者!竟然輸了!
自此,再也無人敢針對梁樂!
但即便是獲得了聯邦高層的道歉,乃至秦咸陽親自來到失陷之地邀請,梁樂也沒有再回聯邦。
當年他們親手推出去了一名天才少尉,在五年之后令他們失去了一名天下無敵的至強者!
自那之后,梁樂這個名字便在聯邦里成了禁忌。
而聯邦在經過261年的風雨飄搖之后,終于迎來了史上最大的危機!
在天空、海洋、大地深處,無數源獸如同永不停歇的海嘯,向著全球僅有的人類之地發起了猛烈沖擊,全面戰爭就此打響。
一月之內,全球范圍內所有的島國失去聯系!
半年之后,大洋洲、非洲,宣告淪陷!
兩年之后,歐洲、南美洲同樣化為失陷之地,僅兩年時間,便有整整四塊大陸從人類板塊徹底消失!
聯邦歷265年,全面戰爭第四個年頭,源獸向著僅有的兩塊大陸發起總攻!
時至今日,北美洲已經丟失九成領土,只能依靠大當量的核武器一遍遍犁地,勉強守住剩下一成地盤。
亞洲同樣好不到哪去。
如今,聯邦疆域喪失八成有余,全聯邦的幸存者擠入最后生存區,以燕京行省為中心,將周圍環衛的四省之地作為高墻,進行向死而生的艱難拒守。
拖到源獸撤回海洋,人類尚有喘息之機。
抵擋不住這次源獸總攻,人類文明覆滅。
“亡族滅種之戰......”
梁樂踏著累累焦土,在無盡的失陷之地游蕩,如同天地之間的一道孤魂野鬼。
......
東渤行省。
津冀前線。
范圍足有上百公里的核爆放射帶成為了一道天然屏障。
屏障之內,是聯邦無數前線將士。
屏障外,則是根本望不到邊的茫茫焦土,焦土上無數源獸前赴后繼,根本不知死傷為何物。
如今已進入戰時模式,聯邦社會形態發生顯著改變,一切人才、物品、財物等,全部由上層統一調動,社會以最高效的形式運轉,力求將每一份力量用在刀刃上,只為打贏這場戰役。
無數將士日夜不停,一波波上場,與無窮無盡的源獸展開殊死搏斗。
在經過兩天一夜的猛攻之后,焦土上的源獸逐漸稀零。
“要退了?刀都他媽砍卷了!”
緊繃著的神經終于放緩,秦漢卿渾身浴血,隨著眾人返回前線駐地,臉上的神色麻木又疲憊。
九年過去,當年這個有些懦弱的秦家貴少,如今身材身高馬大,臉上顯出幾分粗獷,身上充斥著久經沙場的殺氣。
“秦上尉!”
許多人跟他打招呼,秦漢卿漠然以對。
歷經多年殺戮,看過無數死傷,他心里已幾乎沒有別的情緒。
回到駐地,秦漢卿腳步微頓,轉身走向醫療營。
醫療營在今年擴大了十倍規模,但依然還是超負荷運轉,死傷的將士真是太多太多了。
等了許久才排到秦漢卿,他這一場負傷不太重,只有兩道較深的傷口還在流血。
給他處理傷口的醫療官抬起了頭,露出來一張精致的白皙面孔,秦漢卿目光不由變得柔和了幾分。
“艾艾。”
九年過去,方未艾已經褪卻青澀,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近些年救死扶傷,不知道救了多少生命。
見是秦漢卿,方未艾疲憊一笑,溫聲道:“怎么又弄了一身傷回來,這波該你休整才對。”
“我心里沒法平靜。”
秦漢卿沉默片刻,聲音有些沙啞,“總得多殺幾個給鐵柱報仇。”
方未艾包扎的手猛地一顫,旋即低下頭,沒有讓人看到她的神情,只是默默地繼續包扎。
兩人都陷入了沉默,一股難言的悲傷在秦漢卿心里纏繞。
十年老友,早已是生死之交。
“那......有他的消息了嗎?”方未艾輕聲問道。
秦漢卿目光一閃,知道艾艾說的是誰。
心里閃過九年前那張年齡的面孔,又想起前幾年看到他與大伯交手的模糊影像,秦漢卿一時間竟有種滄海桑田般的惆悵感。
“他的仇應該報得差不多了,當年那些人,已經快死完了。”
方未艾嘆了口氣:“我們都知道,其實他一直都只想做個普通人而已,時至今日,他心里應該也很孤獨吧......”
話聲落盡,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在這動輒生離死別的戰亂歲月里,唯有依靠心里那些美好的東西,才能支撐著一道道疲乏的軀體。
......
燕京。
京畿避難所。
這處避難所深埋地下,規模很大,是聯邦最高等級的避難所,只用以安置最高安保級別的人才和家屬。
與四省之地不同,燕京行省或者說燕京的部分地區,還勉強保持著相對平靜和穩定的生活節奏。
這一日,京畿避難所新進入了幾個人。
“培風,進這里面不容易吧?”李梅沿路看著這片區域的安保力度和設施規模,心里有些忐忑。
于培風這么多年變化沒有太大,只是人變得穩重了許多,他走在前面帶路。
“阿姨,放心住,你和樂樂妹妹很重要。”
李梅欲言又止。
這么多年過去,她雖然是個普通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更何況兒子失蹤足足九年,在這亂世之中,誰的命又比誰重要?
“不去了!”
李梅忽然站住了腳步,也拽住了梁樂樂的胳膊。
于培風愣了下,有些著急。
這個庇護所的名額,在如今不亞于方舟,最終能讓李梅和梁樂樂進入,實際背后有許多人出了力。
要知道,于培風自己的爹媽還在京畿外面的安置區里住著。
“我猜到可能是因為梁樂的緣故,我一個婦道人家沒什么文化,也不懂那些歪門道道,我只是了解我兒子。”
“梁樂做什么事,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不管他現在在哪里,怎么樣,我跟樂樂都無條件支持他的所有決定!”
“至于我和樂樂,我們只是普通人,但也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我們不住這里,思雨家的老李頭,天天給大家伙做飯忙不過來,我要回去給大家幫忙!”
梁樂樂也笑嘻嘻道:“對,培風哥,我們的作用不在這里,帶我們回去吧!”
于培風無聲地張了張嘴,心里只有佩服。
......
京畿大院。
聯邦最核心的政務機構都在這里,堪稱是聯邦心臟,每一條從這里出去的指令都是國家大事。
處理完一些文件后,周芽衣一身軍裝常服從辦公室出來,站到走廊外,她抬頭看向了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身白大褂的紀南方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側。
“名額是確定了,但她們好像拒絕了。”
聽到紀南方的聲音,周芽衣似乎毫不意外他的出現,實際上兩人并不熟,但都在這京畿大院里工作,算是同僚。
而兩人唯一的交叉點,可能也就是那個已經消失了很久的人了吧。
周芽衣轉頭看了他一眼。
歲月沒有在周芽衣臉上留下痕跡,反而像是把她雕琢地更加美艷脫俗。
“你已是夏家家主,話語權自然比我更重,但我這么做是情有可原,你又是為了什么?”
紀南方眸子中亮起了某種光彩:“當然是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
“你打壓風家,如今國力衰弱,這種局面下你的壓力也很大吧?”
紀南方笑了起來,語氣里充滿了自信:“路走錯了就是錯了,我若不干預,聯邦能否堅持到今天還不好說,現在的反彈,只是因為他們怕了,想要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罷了。”
“你說是不確定的未來,但我怎么覺得你比我還要堅信的樣子?”
“那畢竟是他啊......”
想到那道身影,紀南方臉上涌出驚嘆,哪怕到了今天,每當他想到梁樂完美的腦域模型與基因模型,他還是會忍不住渾身顫栗。
“完美生命......”
源武者的修煉之路,亦是一條進化之路,實力提升也是生命層次的提升。
人類肉體凡胎,進化之路充滿坎坷,至今找不到突破八階的一點可能性。
然而,竟然有人天生完美,生而神圣。
“難怪那群老頭子要瘋,我們凡人還在摸索前路,那位已經直接站在了終點。”
“我們的修煉是在積攢力量,而梁樂......他是在恢復力量啊!”
......
燕晉前線。
黑夜里,源獸潮的攻擊更加猛烈。
源力時代下,幾乎所有的源獸都具有夜視能力,黑夜中它們比白天更隱蔽,也更兇狠。
反觀人類一方,普通士兵在這時候視線受阻,對夜戰幾乎沒有什么作用。
天空中遮云蔽月的飛行源獸向著下方戰斗區域發起猛烈沖擊,讓那道脆弱卻堅韌的防線死傷慘重。
一道人影悄然漂浮在半空,無數源獸從他身邊經過,卻仿佛他不存在似的,根本視而不見。
人影是梁樂。
他默默看著下方的戰斗,神情麻木。
這么多年,他飄蕩在一處處人類失陷之地,見了無數戰爭痕跡,再慘烈的廝殺、再絕望的生死,都很難在他心里掀起波瀾。
梁樂掃了一眼系統——
來自....的努力值+300
來自....的努力值+214
來自....的努力值+67
......
時至今日,努力值的獲取已經變得十分寬泛。
曾經弱小時,他還需要通過語言激勵,自身努力修煉,或者獲取修煉資源,才能得到能量值。
如今,無論他走在戰場廢墟上,抑或是站在前線外,腦海中的努力值就會自動瘋狂增長。
他隱隱有種猜測,如果等級繼續提升,這種增長速度會繼續加快。
甚至,不再需要所謂的努力值就會自動變強。
這已經與初時不符,這么多年梁樂不是沒有過懷疑,自己身上這個系統的到底從哪里來的,本質是什么,他冥冥中有所猜測。
“力量,真的可以憑空出現嗎?”
看著腦海中的系統面板,梁樂目光漸漸變得復雜。
起起落落,都是因為這個系統。
“努力改變命運......確實改變了我的命運。”
努力值:30,426,108,652
力量:421,878(+)
智力:400,125(+)
體質:434,913(+)
精神:293,400(+)
腦域開發程度:70%(+)
基因解鎖程度:70%(+)
普通人的四維平均值,是1。
他如今每一項的強度都是普通人的數十萬倍。
而這,遠遠沒有達到滿值,這只是他當年擊敗秦咸陽,身處六階時的屬性。
不知不覺,他的努力值已經高達三百多億,并且現在每時每刻都在增長。
天空壓抑,戰爭慘烈。
就在這時,戰場遠處的源獸潮中忽然傳來一聲震天撼地的驚天咆哮。
“吼!!!”
聽到這道吼聲,無數源獸如同瘋了一樣,獸目中露出紅光,一時間天地之間全是血色赤瞳。
恐怖的氣息在整片天地間彌漫。
梁樂轉頭,看向了那擎天巨獸,他隱隱約約能理解那道叫聲的含義。
大地轟鳴,天空顫抖。
梁樂瞇了瞇眼睛。
“七階,巨象王。”
這才是,源獸真正發起的總攻。
......
京畿大院。
“嘟——!嘟——!嘟——!”
刺耳的警報聲此起彼伏。
聯邦作戰總參謀長一把抓起電話,瞳孔驟然一縮。
“瀚海王!巨象王!長空之王!出現在戰場!”
“三線戰場告急!”
“通知統帥和劉司令!通知三位軍神!”
“決戰,開始了!”
聯邦上下如同機器,整個國家鏈條瞬間緊繃,無數人火速動員起來。
總參謀長緊急召開作戰會議,聯邦三位上將,一位五星榮譽上將迅速接入電話會議。
“各位,預案里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三條戰線同時發起總攻,面對三尊源獸王者,聯邦高層戰力中除了劉司令,剩下兩路都是弱勢,甚至根本沒有對抗的能力。
六階與七階的差距,比一階到六階還要大無數倍。
“沂蒙戰線是劉司令駐守,猜中了長空之王的位置,這算是唯一的好消息!”
劉司令,是聯邦唯一的七階源術師,掌握著最強的五級源能力「時間靜止」,完全具有擊敗甚至擊殺七階獸王的能力。
事實上,劉司令的存在也正是聯邦認為能打贏這場仗的最大依仗。
“津冀、燕晉二線以防守為主,允許使用核覆蓋打擊,若仍力有不逮,務必顧全大體!”
“趙鼎上將請立即從京畿前往沂蒙戰線,務必保護劉司令周全!”
“人類文明全系我等之手,諸位,今日破釜沉舟,戰出一個未來!
轟!
隨著一架直升機從京畿起飛,國家機器轟然轉動。
而在此時,如海般的紅瞳源獸,悍然撞上燕晉前線!
“草!跟之前肯本不是一個強度!”
紅瞳源獸極為瘋狂,根本悍不畏死,一個照面前線的戰士幾乎要被沖潰,中線的戰士立即補上缺口,勉力抵擋住沖擊。
只一波沖擊,就讓防線往后退了足足二十米,傷亡率幾乎翻了三倍。
撤掉傷員,補上前線,源獸第二波攻勢再度襲來。
慘烈的犧牲也染紅了戰士們的眼睛。
“草你嗎的畜生,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
“各位同袍!后方就是我們家人!死戰不退!!!”
駐地大營。
秦咸陽站在大帳外,緊握的拳頭在隱隱顫抖。
三十年征戰,心冷如刀,熱血難涼!
“秦帥,您要上場,只會刺激巨象王提前攻擊!”
有熟知他的副將瞧見情況不對,出來勸告。
是了。
他和東線的任務只是盡量拖時間,實在擋不住甚至可以逃跑,等北線劉司令騰出手,再輾轉其余兩線,逐個擊破。
可是拖時間,真就是在拿命硬填!
必敗之戰,可他們連撤離都沒有辦法做到。
還能往哪里撤?
聯邦的半數人口全部擠在身后的五省之地!
除了抵死一戰,別無選擇!
“去死啊!殺!殺!殺!”
“來啊畜生!我老婆孩子都死了,難道我會怕嗎!”
無數戰士前赴后繼,死死地守住每一道拗口,不允許任何一頭源獸沖破防線。
吼!!!
隨著巨象王再次一聲咆哮,在最前方與人類廝殺的無數源獸忽然渾身赤紅。
旋即,轟然自爆!
巨象王竟令那些凝聚源晶了源獸,發動自殺式襲擊!
而在觸目所及之處,漫山遍野的源獸如同潮水,仿佛無窮無盡。
自爆之威非同凡響,一處處缺口被炸開,人類戰士死傷慘重。
“秦帥,傷亡比達到1:3.7,比例還在升高!”
作戰指揮室,秦咸陽掃視眾人,入目皆是一雙雙泛紅的雙眼。
“秦帥,下命令吧!兄弟們頂不住了!!”
秦咸陽深深吸了口氣。
核打擊,對五階以下的源獸都有很好的殺傷力,但同樣的,對人類的影響也很大。
被核污染的土地,至少要數十年才能才能恢復一點生氣。
核武器在戰爭中永遠是最后的手段!
秦咸陽死死盯著鋪天蓋地的源獸,拿起了對講機。
“準備——!”
“發射——!”
一波一波導彈劃過夜空,飛向一片片源獸群。
空中,大地,瞬間亮起數十顆太陽,熾烈的白光將黑夜染成白晝。
無窮無盡的聲,光,熱,火焰,脈沖波,將整片戰場徹底撕裂!
轟!轟!轟!
無數中低階源獸當場灰飛煙滅,從源獸之海中終于顯露出來一片片空地。
......
沂蒙戰線。
這里所遭受的攻擊絲毫不比其他地方弱。
葉毅正站在駐地指揮臺,他赫然便是梁樂曾經在火車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神秘老人。
目光掠向無窮遠處的高空,葉毅身軀一動不動,精神高度緊張。
“葉司令,可否發現了那頭畜生?”
高達七階的長空之王有著冠絕天下的極速,從地面到海拔3000公里大氣外逸層,都是它的活動場地。
長空之王極限可以達到2057馬赫,那代表著每秒的飛行速度將超過700公里,幾乎能達到光速的千分之二。
從平流層到地面,以它的速度甚至用不了0.1秒。
任何雷達都無法捕捉到它的身影,這場戰斗已經遠遠超過凡俗極限。
葉毅磅礴的精神力將這一片天地覆蓋,他必須維持這個狀態,才能發現和應對長空之王的忽然襲擊。
然而,坐視下方的源獸不斷攻擊乃至自殺式襲擊,長空之王仿佛察覺到危險似的,根本不準備近地。
在葉毅的精神視角中,那個龐然巨物如同一道彗星,拖著長長的焰尾,在無窮高處盤旋。
“該死!這畜生越來越聰明了!!”
眼見前線抵擋得越來越艱難,葉毅只得無奈下令。
“準備吧,核彈打擊!”
在三線戰場里,密密麻麻的核彈綻放出滅世之花,掀起朵朵蘑菇云。
人類的終極武器,為各道前線制造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可轉眼之間,核爆制造的空白戰場又被無窮無盡的源獸填滿。
這場滅絕之戰,一刻也不會停止。
伴隨著七階獸王的一聲聲嘶吼,戰場中逐漸出現了四階乃至五階的源獸。
“諸位,該我們上了!”
燕晉戰線,聯邦六位肩綬將星的軍官加入戰場。
他們的軍銜至少是少將以上,實力高達五階!
這是聯邦最后的底蘊,將軍們如彗星襲月,沖向一頭頭高階源獸,戰斗之光堪比核爆。
辛不平抽出一米多長的克洛狄亞斬刀,一刀便將一頭撲來的四階源獸劈成兩半。
他曾任豫章總督,更是于培風的師傅。
目光移向一頭巨大的犬型源獸,辛不平面容冷峻,黑發狂舞。
那是五階的赤牙獒王,身長二十多米,兇相極為可怖,周圍圍攻它的四階戰士,根本無法近身,被其沾一下就要身死。
渾身燃起熊熊烈焰,同時鼓動精神力將斬刀覆蓋,辛不平化作一道殘影,斬向了那頭赤牙獒王。
一刀斬首!
漫天血雨中,獒王那顆七八噸重的頭顱轟然墜地!
“是辛少將!”
“雙修源武者!太強了!”
得救的戰士們認出了辛不平,有些人還是他的部下,大家激動地要和他打招呼,可是現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辛不平點了點頭,身影又和其他將軍們一樣,繼續殺向其他高階源獸。
辛不平的源能力是「火焰之軀」和「無視防御」,都是四級最頂尖的能力,擊殺源獸很有效率。
他在五階源武者里也是最強者之一,早就聞名聯邦。
或許是覺得五階源獸依然不夠強力,在巨象王的又一聲驚天嘶吼中,兩道散發著恐怖氣息的百米巨獸出現在戰場當中。
“熔巖地龍!黑鷹王!”
黑鷹王掠空而至,翼展張開足有二百八十米,人類之軀在其面前不過蒼蠅大小。
雙翼刮出熾烈的罡風,黑鷹王一個起落便將一名聯邦少將直接撕成碎片!
“該死!六階源獸!”
秦咸陽目眥巨裂。
這種鳥類源獸對人類的威脅最大,最無解的就是它們的速度。
更何況黑鷹王的等級高階六階,追不上,打不過,逃不了。
黑鷹王雙翅一扇,便將一大片戰場化為白地,騰挪之間又擊殺一位人類五階強者。
沛然無量的氣息轟然爆發,秦咸陽化作一道赤光,悍然加入戰場。
聯邦上將,南方軍神——秦咸陽!
攜赤電超光之勢,秦咸陽與黑鷹王悍然相撞!
轟隆!
一團遠比核爆還要恐怖的熾烈白光升騰而起,伴隨著黑鷹王的一聲戾嘯,白光熄滅,這一擊的戰況也顯露出來。
只見黑鷹王身體上出現了一個大洞,而秦咸陽出現在黑鷹王的另外一側,剛才赫然是被秦咸陽穿體而過!
秦咸陽的能力是「鋼鐵之軀」,與辛不平的「火焰之軀」是一個類型。
六階實力,讓他此時身軀的強度堪比鎢鋼合金。
看似秦咸陽占了上風,但那個大洞對黑鷹王的百米軀體來說,不過是微創。
而他的身體上也出現了數道裂縫,身軀強度有所下降。
看著黑鷹王逐漸停止流血的傷口,秦咸陽心中陡然沉重下來。
沂蒙戰線。
葉毅臉色越來越難看,由于精神力覆蓋戰場,他的消耗很大。
然而長空之王根本沒有落地的意思,只有下方無窮無盡的源獸在不斷沖擊防線。
短短時間內,全軍將士死傷已有三成之多!
目前通過核打擊手段,戰況暫且能維持均勢,但長空之王一直不下場,而葉毅的精神力不斷消耗,勝利的希望似乎越來越渺茫。
“葉司令,我去引誘它下來!”
已經來到沂蒙前線的趙鼎上將望向高空,猛地咬了咬牙。
這樣下去不行,打不開局面,只會帶來三線全部覆滅。
但在七階獸王面前,他雖是聯邦三大上將之一,也根本沒有對抗之力。
去引誘的結果,很可能是赴死。
而人類五階源武者,根本引不起長空之王的注意。
電話那邊,聯邦統帥沉默許久,才終于同意這個決定。
“為了聯邦!”
趙鼎厲喝一聲,爆發出驚天氣勢,強大的能量波射向四面八方,在整片戰場當中最為矚目。
他的源能力是四級的「能量操控」。
在眾人泛紅眼眸中,趙鼎的身軀射向高空,如同大地升起了一輪太陽。
“來啊!不是要滅絕人類嗎!先殺我啊!”
似乎是發現了目標,只見高空中一道彗星從青冥之上墜落而來,其翼垂天,周身籠罩火焰,如同一顆直接兩千米的大火球,轉眼之間便接近了趙鼎。
距離還有幾十公里遠,那恐怖無量的氣息幾乎讓趙鼎窒息。
完全被輾軋的生命層次,讓趙鼎的基因深處好似都在顫抖,趙鼎咬碎了鋼牙,瞳孔顫抖,目眥巨裂。
“這就是!七階的力量!”
轟——!!!
長空之王一扇翅膀,身影劃過一道長長的弧線,電射向遠方。
閃動翅膀的帶起的風壓驟然轟下,趙鼎渾身皸裂,如同承受了整片天空的重量,轟然墜向大地。
“連它翅膀扇的一次風,我都無法承受嗎!”
他已是人類巔峰之一,面對七階獸王依然如同螻蟻。
“不可能!!”
地面上,葉司令臉色難看,又忽然像是發現了什么,面色驚恐。
“它去了其他戰場!!”
與此同時,高空中發出一聲空曠的尖唳,地面上正瘋狂攻擊的源獸仿佛聽到了指示,慢慢停下了攻擊。
而那道遮天蔽日的身影,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呼嘯而去,轉眼間無影無蹤。
完全超出眾人預料的事件,出現了!
源獸主動從戰場中撤離,轉移向其他戰場,在聯邦二百多年的戰爭史中,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收到沂蒙方面的緊急消息,京畿指揮部,所有聯邦高層面色都變了。
聯邦最高首長,榮譽統帥——夏日晟直接站起身,猛地一拍桌子。
“通知所有單位,注意它的蹤跡!”
“通知研究所,緊急分析!!”
指揮部所有人心情變得極為沉重。
就在這時,一聲尖唳響徹在京畿上空。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從天而降,如淵如域。
整個指揮部的氣溫,仿佛一瞬間降到了冰點,冰寒徹骨。
夏日晟坐回座位,緩緩摘下了眼睛:“我們的麻煩大了!”
京畿之地,八百里縱橫。
九千萬人口陷入了一片恐慌。
......
京畿外有密密麻麻的棚戶,幸存下來的普通人幾乎都被安置在這里。
深夜,這片區域突然變得喧嘩。
李梅和梁樂樂從熟睡中驚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外面房門敲得很急促。
“源獸來了!快跑吧!”
當年在驛城逃難的經歷一下子涌上心頭,李梅有些慌張。
只是穿衣服的功夫,外面傳來建筑倒塌的巨大轟鳴聲,大地在震顫,李梅腳下踉蹌,差點沒站穩。
哭聲,喊聲,喇叭聲,喝罵聲,雜糅成一片,沖擊著這對母女的大腦。
“外面怎么了,又要逃了嗎,還能往哪去啊?”
梁樂樂嘴巴撇了起來,有些難過。
想要看看外面的情況,剛一開門,她愣在了門口,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哥……?”
梁樂看著已經長成大人模樣的自家妹妹,鼻子有些發酸。
“梁樂……?兒子!”
李梅手上的包掉在地上猶不自知,往前走了兩步,仔細瞧瞧,終于才敢相信。
沖上來一把抓住了梁樂的胳膊,攬的緊緊的,好像生怕兒子再丟了似的。
“回來了,你,你吃飯了嗎?不對,我們現在得離開,聽說源獸來了……”
難以言喻的心情,李梅的手在顫抖,說話顯得語無倫次,另一只手不住地抹咱淚。
嗓子有些發干,眼底有些溫熱,梁樂張開雙臂,抱住了媽媽和妹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是那么顫抖。
“媽,我回來晚了……”
急匆匆跑過來報信的李思雨,忽然停下了腳步。
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李思雨白皙的面孔上,猛然涌上來幾分難以置信,旋即化作了欣喜,和一些更復雜的情緒。
她慢慢捂住了嘴,視線變得開始模糊。
“你……”
剛一開口,就哽咽得厲害。
梁樂走上前,溫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輕輕把她擁入懷里。
有一種想念叫魂牽夢縈,有一種情緒叫做情難自抑。
陌生而又無比熟悉的懷抱,終于讓李思雨不再顫抖,她伸出雙臂反手抱住了梁樂,很用力,像是要把他裝進心里。
不對,他其實一直都住在心里。
“回來,就好。”
......
“唳——!!!”
巨獸宛如天地霸主,主宰了九千萬人的生死,讓這座宏偉的城市變得混亂不堪。
令人絕望的恐懼要將世界淹沒。
梁樂看向空中那只千米巨獸,微微瞇了瞇眼。
“對不起,我不會再讓你們受委屈了。”
梁樂掃了一眼腦海。
努力值:52,650,897,621
......
旋即,無窮無盡的力量往四肢百骸中奔涌。
努力值:26,201,213,621
力量:7,000,000
智力:7,000,000
體質:7,000,000
精神:7,000,000
腦域開發程度:70%(+)
基因解鎖程度:70%(+)
呼氣。
吸氣。
梁樂消失在原地。
一道光束從地面上升起,擊中了不可一世的天空之王,接著繼續以不可阻擋之勢,帶動它龐大的身軀繼續上升。
對流層。
平流層。
暖層。
外逸層。
長空之王的極限速度可以達到700公里每秒,而它此時被推向地外的速度是每秒50000公里。
彗星拖著長長的焰尾,留下了一條直通宇宙的飛行云。
在距地球約三十萬公里的太空深處,這里離月球已經很近了。
火焰熄滅,火球中的景象顯露出來,那只巨型鳥獸渾身顫抖,把頭低垂到梁樂腳下。
這個比沙礫還要渺小的人類,散發著讓它顫栗的龐大氣息。
它想哀求,張嘴叫了一聲,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人類揮出輕飄飄的一拳,映在它直徑數十米的眼球中,成為它此生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
嘭——!!!
地球上,整個北半球的人和獸此時都抬起頭,陷入了呆滯。
天空出現了一輪太陽,刺痛無數人的眼睛,將無邊夜色完全驅散。
因直視強光,李思雨視線里留下了黑斑,她低頭揉了揉眼睛,再睜開時,發現梁樂已經重新出現在她身邊。
“你,去哪了?”李思雨眼里有些茫然。
梁樂笑了笑,握住她的一雙柔荑。
“別擔心,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李思雨抬起頭,溫柔地看著梁樂的眼睛,卻是搖了搖頭。
“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你會遇到很多人,也可能有人會比我更好。”
“那時候讓你很傷心,我想跟你道個歉。”
踮起腳,她和梁樂碰了碰嘴唇,露出一個輕輕柔柔的笑。
“這么多年過去,我發現在生死面前,別的好像都無足輕重……唯獨你,你比我的生死更重要。”
“有時候也不用一直陪著我……”
“去看看她吧。”
“她對你的愛,并不會比我少。”
……
聯邦指揮部。
血液里終于有了一點溫度,眾高層領導跌坐回椅子上,才覺得心臟又開始跳動,冰冷的身體逐漸恢復生機。
得救了。
夏日晟拿起眼鏡,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塊布片仔細擦拭,然后慢慢戴了回去。
人還處于失神狀態,直到觸摸到一片水跡,他動作才停頓了一下。
原來,他也會感到緊張和害怕。
“那個人,是他吧?”
聽到統帥的聲音落下,這次卻難得的沒有人接話。
夏日晟沉默片刻,嘆了口氣:“我們以前有些同志,確實是做錯了。”
“威脅只解除一個,其他兩線已經瀕臨崩潰!我們……需要他!”一個領導忍不住站了起來。
夏日晟搖了搖頭,目光看向了會議桌上的一個蒼髯老人。
“事做錯了或許能改,人要是錯了,別無他法!”
在全體目光注視下,老人摘下來帶了六十三年的軍帽,隨手扔在了桌子上。
他渾濁的目光看過這張桌子上一張張面孔,然后開始大笑,笑得大聲咳嗽,笑得流了老淚。
“從老唐老宋死后,我就知道會有這么一天。”
“我錯了?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只是想活著,我有什么錯?!”
“別一幅幅道貌岸然的樣子,你們也怕死對不對?你們剛才,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吧?”
“捫心自問,你們誰敢說自己沒有一點私心?”
“是你周凱旋?還是你夏日晟?你們敢不敢說!在這個位子上沒有一點私欲??”
“要當初沒有你們阻攔,讓我找到梁樂身上的秘密,聯邦豈會只有葉毅一個七階?豈會丟這十九個行省,死亡一半的人口?”
“豈會有今日之困局?”
“那時,你們該求的人是我!!”
老人指著眾人狂笑,旋即笑聲漸微,頭一歪,徹底沒了聲息。
斂去眼中的復雜,夏日晟站起身率先摘下帽子,垂首默哀。
“不論如何,殷老為聯邦奉獻一生,我們要送送他一程。”
眾人默哀。
默哀完畢,夏日晟重新戴好軍帽,目光變得銳利,沉聲道:“前線危急,去請梁樂少尉過來……不,我親自去求他!”
“不必了!”
兩道人影出現在指揮部門口。
梁樂牽著周芽衣的手,目光掃過那里面一張張大人物的面孔,嘴邊露出一抹譏諷。
“曾經我也視聯邦榮譽為生命,可當我的生命受到威脅時,我發現你們所謂的聯邦榮譽都是狗屁。”
“我已不在乎你們任何陰謀算計,但我的朋友家人尚且生活在這個國家。”
“我可以出手,相應的,你們答應一些條件!”
夏日晟點點頭,沉聲道:“你有什么要求?”
梁樂豎起了第一根手指:
“第一,公正。遲到的正義比草賤,但我還是要求,你們必須以媒體播報的形式,官方向我致歉!”
“第二,平等。用同樣的安保力量保護好我的家人,我不希望只有你們高高在上,讓我的家人在這片土地上受到傷害!”
“第三,權利。”梁樂豎起第三根手指。
聽到這里,夏日晟神色中露出一絲凝重。
梁樂譏諷地笑了笑,轉頭看向身旁的俏臉,笑容變得溫和下來。
“別緊張,我只是要求,你們應該給勞動者拒絕的權利,她在你們情報處工作,這五年幾乎沒有休息過!”
“把應有的假期給她補回來……我們要有時間結婚。”
夏日晟繃緊的身軀驟然松弛下來,毫不猶豫道:“沒有問題,都答應你!”
與他的預想相比,這些都算不上代價。
他們卻是很難明白,聯邦底層的這些普通人的需求,其實也就這么簡單而已。
“去吧,親愛的,我等著你。”
周芽衣側著頭,巧笑嫣然,一如那年初遇,美得動人心魄。
那些日子里我們相依為命,在危機四伏的環境里漸漸心心相印,你背著重傷的我,有時我在想,如果是你的話,一輩子待在這里也可以。
我說過我是個傳統的女人,我拋下自尊奉承你,其實真的很不容易,只因為那個人是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后來看到你離開時孤單的背影,我想挽留住你,可我沒有那么大的能力,只記得你離開那天,天空下了場盛大的雨,在你走以后,我再也生不出那樣盛大的愛了。
真抱歉和你認識其實沒那么久,卻不小心愛了你一輩子。
梁樂有些恍惚,旋即身軀一閃,消失在原地。
紅唇被輕點了一下,周芽衣回味似的摸了摸,臉上一雙美目已然迷離。
(全書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