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進入工作狀態，凱瑟琳就展露出雷厲風行的性格，走路都帶著風。
費米注意到前臺的女學生也跟著進來，不由露出笑容，小聲問：“你好，我叫費米，你叫什么名字？”
女聲有些害羞，小聲回答：“我叫茉莉。”
好可愛！天啊，奉仁這鬼地方竟然有這么可愛的女孩子！
費米感覺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要化了，他有些緊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柔軟，唯恐怕把茉莉驚嚇到：“茉莉，很高興認識你。”
茉莉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說：“我也是。”
費米忽然覺得今天真是個好日子！他此刻高興得想振臂歡呼，內心激動無比，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被打開，都在歡呼。
茉莉，茉莉，真好聽！
龍城有些詫異地看了一眼費米。
費米的心臟跳動變得很快，咚咚咚的，他在害怕嗎？
他掃了一眼凱瑟琳和茉莉，都很弱。
難道前面有什么危險？龍城提高警惕。
沿途龍城沒有看到其他人，反而看到許多儀器，都是他沒有見過的儀器。它們散發著迷人光芒，一下子吸引龍城的目光。雖然不知道它們是什么儀器，但是從它們復雜的結構，龍城能夠感受到它們強大的能量。
真漂亮！
龍城心中發出由衷贊嘆。
凱瑟琳帶領龍城他們來到一個實驗室，和其他實驗室不一樣，這里十分空曠，看上去更像是訓練房。
天花板燈光亮起，集中在房間中央的空地。緊接著四周角落里的設備紛紛亮起，一面面光幕出現在墻壁上，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繚亂。
凱瑟琳來到中央燈光匯集處站定，她轉臉道：“茉莉，過來。”
茉莉乖巧地來到凱瑟琳身邊。
凱瑟琳又對龍城和費米喊：“你們也過來。”
進來的時候，龍城已經觀察過四周，沒有發現什么危險。那些設備都是一些監測設備，沒有攻擊性。他走到凱瑟琳身邊，費米也連忙跟過來。
凱瑟琳表情嚴肅：“我接下來說的，希望你們不要外傳，無論我們能否達成交易。”
費米感覺到事情不同尋常，沉聲道：“我們會守口如瓶。”
龍城：“好。”
凱瑟琳神情稍稍放松，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道：“茉莉是新人類。”
龍城沒什么反應，費米臉色刷地煞白，失聲道：“這不可能！”
說出最關鍵一句的凱瑟琳徹底放松下來：“茉莉是我和梅親手制造，她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也沒有想到，她能夠成長到今天這地步。放心，茉莉通過了標準情感測試，是合法公民。在聯邦，能夠接受新人類的并不多，所以我沒有對其他人說起過。希望你們不要說出去，也只是不希望給茉莉帶來什么困擾。”
龍城：“明白。”
在訓練營，教官和他們說起過新人類。
人工智能的興起，讓機械獲得思考的能力。仿生學的進步，能夠讓它們金屬骨骼外多了肌肉和皮膚，擁有和人類一樣的外貌。
它們也被稱為AI人類，如今人們更多稱其為新人類。
人工智能核心需要不斷學習才能進化，而只有當它們通過標準情感測試，才會被授予公民的身份。被授予公民身份的人工智能機器人，才能被稱為新人類，才能夠擁有仿生軀體。
一旦被授予公民的身份，它們就變成他們，擁有和其他公民完全一致的權利和義務。
任何個人或企業，私自給人工智能核心制造身體，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最嚴重的犯罪。
曾經就有一個公司，私自制造了一個新人類，名為藍祖。后來演化成一場巨大的災難，超過三千七百萬人在這場災難中死去，這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藍災。
標準情感測試已經頒布了三百五十年，測試也發展到第28版，但是新人類的數量占人類總人數不超過百分之五。
新人類是無法批量生產。
并非所有AI核心都能進化為新人類，數以百萬個一模一樣的代碼，也許只有其中一兩個，會蛻變成新人類。即使這兩個以同樣代碼蛻變的新人類，他們的情感、性格也截然不同。
在他們漫長的學習進化過程中，有著太多的隨機性。
到底是什么，讓它們從AI核心蛻變為新人類？
沒有人能夠回答，這是一個到現在都困惑著所有人類的問題。
人類對新人類的感情很復雜，在新人類誕生的歷史中，既有藍祖這樣引起巨大災難的邪惡AI，也有像莫冬風這樣為了拯救人類而犧牲自己的英雄AI。
隨著時間推移，人類對于新人類也從一開始的恐懼，逐漸開始接受。因為他們發現，這些誕生于冰冷代碼的新人類，擁有和他們一樣愛恨情仇，也會像他們一樣生老病死。
新人類會死亡也令許多人感到疑惑。
現在最權威的解釋是，因為人類情感復雜而矛盾，有許多違背邏輯之處。AI的核心卻是0和1組成的邏輯產物，它們通過學習進化產生感情，生活在人類世界，復雜而矛盾的情感，會給他們的AI核心帶來邏輯錯誤。
對新人類來說，這些邏輯錯誤，就像人類世界的病毒。
只要他們還生活在人類世界，他們就無法消除這些病毒。
他們的AI核心會隨著逐漸增多的邏輯錯誤，而逐漸走向崩潰，那就他們的死亡。
巧合的是，從誕生到死亡，大致時間是一百二十歲左右，和人類的壽命竟然出奇一致。
新人類大多生活在硅鐵長廊，那里人工智能的氛圍濃郁，也是最容易誕生新人類公民的地區。基本上世界上超過七成的新人類公民，都誕生于此。
新人類同樣需要賺錢，他們不需要吃喝，卻需要補充能量。他們的仿生軀體也需要維護和保養，有損壞部件還需要更換，他們也會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理想。
在硅鐵長廊，新人類早就活躍在各行各業。尤其是一些危險的工作，對新人類更為青睞。
而在其他地方，人們對新人類公民，更多的是一種謹慎、疏離的態度。
費米呆呆看著茉莉，他怎么也無法把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學生，和自己曾經在前線交手過的，那些噴吐火舌的鋼鐵怪物聯系在一起。
龍城干脆利落的回答讓凱瑟琳很滿意，她接著道：“茉莉能夠誕生智慧是個意外。我們的算法當時并不是很完善，導致茉莉存在一些障礙。其中一些障礙，我們已經修復。但是核心算法大部分是我的丈夫梅當年所寫。五年前，他因為一場意外去世。”
凱瑟琳神情悲傷，聲音有些哽咽：“我的丈夫是個天才，他的代碼在我看來已經完美無缺，我找不到任何錯誤和漏洞。可惜當時……算了，不說這些了。”
她深吸一口氣，聲音恢復平日的清冷和嚴肅：“茉莉現在其他方面都很正常，只有一個問題。她沒辦法從全息網絡中學習任何戰斗技巧。”
“這點很奇怪，她能夠在全息網絡和別人聊天，也能夠上課，學習其他知識。但如果是傳授戰斗知識的影像，她怎么都學不會。”
“而且我還發現她的一個特點，她在現實中學習的速度要比全息網絡中快很多。”
“茉莉希望學習戰斗技巧，所以，我要給茉莉找個老師。她和人類不一樣，無法使用腦控儀，一般的師士難以勝任。”
老師，那就是教官了，自己能做教官？他覺得做不了。
龍城搖頭：“我不會做老師。”
“沒關系。”把壓在心頭的話一口氣說出去，凱瑟琳覺得如釋重負，她的語氣也變得輕松起來：“你不用刻意教。茉莉的學習能力非常強，是我見過學習能力最強的新人類。”
凱瑟琳信心十足：“你只要正常地戰斗，她會自己學習。我會把你們的戰斗過程錄制下來，給她復盤，不知道對她有沒有效果。”
“我的要求很簡單，每周一堂課。每次我會給她準備十具仿生軀體，什么時候消耗完，你什么時候可以結束課程。”
說完，她示意龍城朝里面的墻壁看去。
墻壁的燈光亮起，照亮里面一排營養艙。每個營養艙內，都站著一模一樣的茉莉，那就是已經制作完畢的仿生軀體。她們穿著校服，閉著眼睛，就像在沉睡。
費米看到這一幕，身上汗毛全都豎起來。
龍城：“現在開始？”
凱瑟琳對茉莉道：“好好學習。”
茉莉咬著唇，輕聲道：“嗯。”
她對著龍城，擺出防守的姿態。
凱瑟琳退到一旁，深吸一口氣：“開始。”
話音剛落，龍城便在她視野中消失，幾乎同時，龍城帶著殘影就出現在茉莉的面前，凱瑟琳的心陡然提起來。
龍城注意到茉莉的不同，她的眼睛沒有任何情緒波動。這點和一般人不一樣，龍城以前遇到的敵人，能夠眼神毫無變化的，只有教官。
然而她的防御，完全沒有防御。
沒有任何花巧，龍城探出右臂，五指并掌成刀，一個標準的刺擊。
嘭，一聲悶響，茉莉的咽喉陡然炸開，無數粉碎的零件碎塊和斷裂的線纜，如同噴泉般向腦后爆射開來。
臉色煞白的費米失聲：“不！”
茉莉的身體飛起，劃過一道弧線，如同沙包般重重砸在地面。
她的脖子完全斷裂，腦袋滾到角落，斷開的茬口能看到里面復雜的結構，無頭的軀體在地上一動不動。
凱瑟琳臉色慘白，呆立在原地，她只是個工程師，眼前這一幕對她的沖擊力過于強烈。過了一會，她如夢初醒，反應過來，連忙在儀器上操作。
一只機械臂從天花板垂下來，劃破茉莉的仿生肌肉后背，露出銀色的金屬裝甲，拆開裝甲，取出AI核心。
這是龍城第一次看到AI核心。
茉莉的AI核心是個邊長7厘米的標準正方體，它看上去像是晶體，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忽明忽暗。
龍城的眼力很好，晶體里面就像有海浪在起伏不定，藍色光芒是它們釋放的，那是茉莉在運算嗎？
就在此時，一具營養艙打開，仿生軀體后轉，背后肌肉向兩邊挪動，露出一塊裝甲，裝甲滑開。機械臂夾著AI核心，塞入核心槽內，后背的仿生肌肉重新覆蓋銀色金屬。
茉莉睜開眼睛。
龍城沒有遲疑，一個滑步，身形如電，身形再度消失。
茉莉護住脖子。
龍城的腳掌結結實實印在茉莉的胸膛，茉莉就像被一架狂奔的光甲撞上，身體直接離地飛起。其他人眼前一花，茉莉就砸在墻壁，整個胸口都凹下去。
她軟軟地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凱瑟琳的臉色很難看，她已經從最初的震撼中恢復過來。但是她沒有想到，龍城竟然這么強，茉莉的身體都是她做的，使用大量高強度合金，可是連龍城一擊都抵擋不住。
費米偏轉過臉，眼中都是不忍。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很清楚新人類根本沒有痛覺。
龍城沒有想那么多，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凱瑟琳以摧毀茉莉的身體為標準，他就選擇用最能夠破壞茉莉身體的攻擊方式，這是最有效率的方法。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滿地的零件碎片和無頭軀體。
凱瑟琳臉色鐵青，她看了一眼時間，總共花時八分鐘，第一堂課結束。和她預期的兩個小時相差甚遠，而且八分鐘內絕大多數時間，還是給茉莉更換軀體。
她冷哼一聲：“權限授予給你們了。倉庫在后院，把你的東西都拉到那里去，你以后可以直接使用。倉庫的主控光腦可以直接使用工程師數據庫。你這周的提問時間，在今晚八點到十點。其他時間不要打擾我。”
“還有，不管飯！”
說罷，她就不再理會兩人，而是給茉莉重新更換僅剩最后一具完好的軀體。
凱瑟琳有些擔心地問：“茉莉，沒事吧？”
茉莉露出笑容：“沒事，博士。”
她跑到龍城面前，九十度一鞠躬，兩個麻花辮劃出兩道弧線，她認真地喊：“老師。”
老師？
龍城有些愣住，自己當教官了？他有點手足無措，現在該怎么辦？
他仔細回想教官是怎么做的？有了！
他伸出手掌，摸了摸茉莉的腦袋，壓低聲音模仿教官沙啞深沉的語氣。
“茉莉，好好學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