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館外，臉色蒼白的趙雅靠著墻站立，賀玉琛捧著保溫杯守著一旁，興致勃勃看著眼前忙碌的街道。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現在開始街道清場！路口有人守沒？”
“群演開始入場，各組組長注意，檢查一下，自己的組員都化妝了沒有？服裝有沒有更換？”
“記住自己的動作！要自然！我們要的是自然！”
趙雅入目所及，滿街的群演都是清一色腰粗膀圓的彪形大漢，滿臉橫肉之間，兇光閃動。膨脹厚實的肌肉，把服務員、廚師的服裝撐得鼓鼓囊囊，好在花臂刺青全都遮掩起來。
賀玉琛注意到趙雅的目光，低聲道：“這些人都是宗神的小弟，喊來幫忙的。哦，宗神就是那個纏著繃帶的陪練，他在石川人脈深厚，是帶頭大哥，這些地頭蛇一聽說有幫忙的機會，傾巢出動。”
趙雅對那個纏滿繃帶活似木乃尹的宗陪練有點印象，四下張望：“宗陪練沒來嗎？”
“嗯，據說是回去加練強度太大，受了點輕傷。”
趙雅暗自咋舌，晚上他們的訓練強度那么高，白天還給自己加練，這群人真是變態。
但她目光掃過場內，表情古怪，實在忍不住：“這樣風格……真的沒問題？”
就在此時，兩人恰好聽到震耳欲聾的咆孝怒吼。
楊老虎掐著一名手下的脖子，勃然大怒：“都排練這么多次了！沒聽導演說自然點？笑！會不會笑？給老子笑一個！不笑宰了……艸！別笑了！老子看得滲得慌！”
而不遠處面包店的元志顯然要更沉得住氣，親自輔導穿著廚師服的兄弟，循循善誘：“你是個廚師，不是要去砍人，等等，你把面包刀放下！好！表情舒展，想像一下你馬上就要一個美女約會！很好！眼神不要飄，不要飄！媽的，你老是瞅刀干嘛？想砍老子？”
目光跟著掃過場內，賀玉琛臉上的笑容有點僵硬：“是有點殺氣騰騰！不過首席很中意，說是可以展現石川本土的人文風情。”
他四下張望兩眼，壓低聲音：“關鍵是免費！”
趙雅恍然大悟，嗯，舅舅是相當務實，她暗記在心。
賀玉琛接著道：“器材都是臨時租用，比較簡陋，但是緋聞嘛，講究一個偷拍，設備太好反而不真實。劇本你放心，我們幾個反復討論修改，這種狗仔偷拍的消息，不需要太復雜，簡單得很。”
趙雅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辛苦大家了！”
賀玉琛遞過保溫杯，神情關切。“你還好吧？要不要喝點水？”
趙雅吐了一整天，什么東西都吃不下，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賀玉琛很擔心她會隨時暈倒。
趙雅接過保溫杯，她知道這家伙在擔心什么，輕聲道：“放心！我是職業演員！”
得到趙雅保證的賀玉琛大為振奮，毫無疑問，這則緋聞一旦流傳出去，必然轟動整個聯盟！看著眼前忙碌的人群，他躊躇滿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在他心中滋生。
趙雅倚著墻，她腦子亂糟糟，并不像自己說的那么有信心。
賀玉琛的計劃談不上完美無缺，但無疑是目前最有可行性、最有可能成功的計劃。
在演藝圈這么些年，她至今零緋聞。別說潛規則，就連所謂簽約的經紀公司，也是趙家自己的產業。一位零緋聞女明星，竟然需要用炒緋聞這么爛俗的橋段來解救自己的困境，多少有點諷刺的意味。
當然，趙雅對此毫不介意，她介意的是緋聞對象竟然是龍城。
奉仁的遭遇是一場噩夢，龍城是噩夢里不散的陰魂，現在自己居然要和這個該死的陰魂，一起拍攝短片、炒作緋聞！
現在只要想到龍城，趙雅就會產生強烈的生理反應，胃部開始痙攣，渾身戰栗！她不得不努力地放空自己的腦袋，盡量不要去想這件事，才會好受一些。
自己真的能完成拍攝嗎？
就在趙雅深深自我懷疑之際，龍城的鐵耕王呼嘯而至，街道上的氣氛變得更加熱烈，那些滿臉橫肉的花臂大漢，眼神都變得熾熱許多。
賀玉琛伸長脖子，滿臉羨慕：“不愧是阿城！石川幫派素來桀驁不遜，沒想到阿城才來幾個月，就已經有如此聲望！”
說完他才注意到身旁的趙雅渾身顫抖，臉色更加慘白，心中頓時暗呼不妙，寬慰道：“沒事沒事！前面都是阿城的戲份，要不你先休息一下？”
趙雅努力克制胃部的翻涌，咬牙道：“不用！”
龍城從鐵耕王跳下來，眼前的場面令他感到很新奇。
首席居然這么快就能接到業務，賺錢技能點滿，不愧是一人養活一系的首席！
首席說，五十萬的分紅，不用殺人，走個過場。
身為老師，給自己的學生樹立一個用雙手勞動創造幸福的好榜樣，比五十萬更有價值。
這么好的業務，要是天天都有就好。
畫戟來到身旁，給龍城介紹劇本：“流程很簡單，你從那邊走過來，然后呢，大家紛紛和你打招呼。你不用理，表情冷酷一點，直接走向武館。這個時候，我們會給咱們分部的招牌一個特寫，正好給咱們分部打個廣告！”
“等你到臺階的位置，阿雅會從后面飛撲向你，你只要接住她就行。整個過程，你不用任何表情，怎么樣？簡單吧？”
龍城想了想，重復一遍：“我朝武館走過去，然后按住她。”
畫戟糾正：“接住她！”
“哦，接住她。”龍城點頭示意明白，隨即反問：“需要控制住嗎？”
“不用不用，就像這樣。”畫戟親身示范，和龍城擁抱了一下：“是不是很簡單？”
“很簡單。”龍城表示明白，過了一會，他忍不住建議：“不需要銜接一個背摔？或者再來一個絞喉？武器我也很擅長，場面要不要血腥點？”
畫戟沉默了，過了好久，才一字一頓道：“不用！什么都不用！”
這次換龍城沉默良久，忍不住反問：“這就五十萬？”
畫戟終于憋不住，哈哈大笑，拍著龍城的肩膀大聲鼓勵：“這就五十萬！”
龍城有點懵，覺得太不可思議了，這么簡單的事情，就能賺五十萬？
看著眼前笑吟吟的首席，他不由再次陷入沉思。
果然自己以前還是太幼稚，居然會懷念在學校的時光？搶……雙手勞動賺光甲費那么大的勁，也不一定能賺到五十萬。
哦，那位叫荒木神刀的同學除外。
總之，龍城覺得自己打開了一扇新窗戶，雖然這扇窗戶外的東西他不太明白，但是他受到強烈的沖擊。
龍城換上道具組早就準備好的黑色風衣，在場所有人眼前一亮。
風衣非常合體，把龍城瘦削卻勻稱的身材展露無疑，深沉的黑色，令他的臉型輪廓更加棱角分明，臉上天然的冷漠，他整個人自然散發著冷冽和危險的氣息。
賀玉琛激動低聲道：“天啊！太酷了！我有一種預感，絕對要爆！絕對上熱搜！”
一旁的趙雅再也忍不住，哇地一聲蹲在墻腳嘔吐起來。
好在她胃里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一陣干嘔過后終于平息下來。
趙雅咬緊牙關，搖搖晃晃重新站起來。
還好奉仁那次這家伙沒穿風衣，要不然自己對風衣都要過敏了……
畫戟同樣也看呆了，看著宛如換了一個人般的龍城，他忍不住遐想，倘若阿城真的是2333該多好……
不對，阿城現在就是2333！
他無比確定，這則緋聞視頻流傳出去，一定會引爆輿論！自古英雄配美人！到那時，阿城火了！不對！是2333火了！玉蘭星分部火了！2系火了！
從今往后，2系再也不會缺業務！
以后像這種兩千萬的大單，天天接到手軟！
想到這里，畫戟只覺渾身燥熱，注意到龍城已經走到街道路口，他立即提高音量：“各單位注意！預備！開始！”
街道經歷短暫的安靜，群演們開始笨拙地行動，好在排練過幾次，經歷最初的緊張，大家也逐漸進入狀態。
龍城站在路口，看著眼前的街道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然而，他瞬間感覺不對勁，渾身汗毛直豎，有人暗中窺伺！
他瞇著眼睛，目光掃過街道。
找到你了！
盡管街道上熙熙攘攘，但是龍城第一時間就鎖定偷窺者的位置，沒有任何遲疑，他突然抓住路旁的行人長椅。
卡，完全由合金鑄造的長椅，被他直接從地面扯出拎在手中。
剎那吐氣開聲，龍城把手中的合金長椅朝不遠處二樓一扇窗戶狠狠擲去！
盡管那扇窗戶只開一條極細的縫隙，但是龍城依然準確鎖定位置。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合金椅帶著低沉的呼嘯，如同炮彈狠狠砸進二樓窗戶！
轟隆！
窗戶徹底粉碎，一個身影在漫天的碎片和煙塵中，狼狽地跳下來。
龍城童孔一縮，看清目標，手上動作硬生生剎住，他的右手赫然抓著剛剛掰斷準備用來作標槍的路燈。
是潘普教！那锃亮的光頭實在太醒目！
所有人被突如起來的變故驚得呆住，剛剛熱鬧起來的街道，如同倒入液氮，瞬間陷入死寂。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向龍城，然后目光落在龍城手中粗壯沉重的路燈桿，那鋸齒狀的斷茬口閃爍著寒光。
所有人冷汗刷地流下來。
趙雅的反應更加激烈，她徹底被嚇到了，原本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沒有半點血色，身體抖得像個篩子，牙齒在打顫，胃部的痙攣甚至讓她的身體半弓。
她驚恐地看著那個可怕的身影，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快跑！
奈何她雙腿軟得像棉花，動彈不得，只能半癱倚在墻上。
畫戟呆了一下，但是他馬上就反應過來。該死！自己居然忘了告訴阿城拍攝的機位！
阿城警覺的本能……竟然如此之強么？
他連忙站出來安撫大家。
“沒事沒事！阿城，我忘了告訴你機位，潘普教負責拍攝，這里我們都排查過，沒有危險！”
龍城看清是潘普教時，就知道自己搞錯了。
他扔掉手中的路燈，冬，低沉的震動聲讓現場每個人的心都忍不住一顫。
龍城滿臉歉意向潘光光行禮：“對不起，潘普教！”
潘光光打著哈哈，連連擺手：“沒事沒事，誤會一場，我這也沒受傷。”
他心中卻是驚懼不定，自從得知他負責拍攝，他就有了幾分試探之意。剛才他隱匿身形自認天衣無縫，沒有半點懈怠。
可是龍城竟然瞬間就找到自己的位置……
這么警覺嗎？還是擁有可怕的直覺？莫非2333的資料是真的？這家伙是真的屠了整個訓練營出來的？
潘光光下意識地摩挲光潔锃亮的腦門，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腦門沁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不由啞然失笑，沒想到被一個后輩搞得這么手忙腳亂。
拍攝重新開始，潘光光這次沒有半點隱藏身形，而是直接大大方方站出來。道具組也連忙送來新的攝影無人機，潘光光操控攝影無人機飛到最佳位置，鏡頭靈活轉動，對準龍城。
畫戟松一口氣：“大家都出來吧。”
為了實現“偷拍”的效果，攝影無人機的位置都十分隱蔽。
隱藏在人群中的7758和521露出身形，滿臉劫后余生的后怕，還好剛才他們的攝影無人機沒有對準龍城……
畫戟總共租用了六架攝影無人機。
如今剩下的五架無人機漂浮在半空，明晃晃的鏡頭齊齊對準龍城，宛如五根蓄勢待發的炮管。
高清鏡頭里，龍城臉部每一個細節纖毫畢現。
于是大家親眼目睹，龍城渾身的肌肉如何一點一點變得緊繃、僵硬。
原本冷漠肅殺的表情，彷佛冰山在烈陽下融化，如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又是如何先變成茫然，然后逐漸呆滯，直至童孔失去焦距。
鏡頭下的龍城，宛如換了一個人。
他木然呆滯站在街道路口，黑色風衣被風撩起，路燈下的身影單薄干瘦，如同一只找不到歸巢的烏雞僵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