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石閔身上的傷勢已經基本上痊愈。他的身體的恢復力比想象中的要好得多,簡直是令人嘆為觀止的!
就連診治的黃大夫都嘖嘖稱奇,說自己行醫數十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嚴重的傷勢,能在數日之內便痊愈的!
石閔閑來無事,又因為禁足不能外出,故而只能留在家里看書。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的另一個興趣。
高爾基不是曾經說過嗎?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故而石閔經常是手不釋卷,對于一些經典的書籍更是拜讀了無數遍,又在上面做了標注,寫下了自己的一些心得。
這不,石閔現在還捧著一本已經背的滾瓜爛熟的孫子兵法,跪坐在席子上閱讀。
這時,馬六小跑過來。
“將軍,義陽公石鑒殿下來了。”
“噢?”
石閔正在疑惑不已的時候,一陣爽朗的笑聲便從亭臺那一邊傳了過來。
“哈哈哈哈!棘奴乃是孤的侄兒,何必通傳?棘奴!”
石閔站了起來,迎面便見到龍行虎步地走過來的石鑒。
“石閔參見義陽公!”石閔作了一揖道。
石鑒的臉上還是豪爽的笑意,擺了擺手道:“哎,我們叔侄二人不必多禮。棘奴,你父親是父王的養子,曾叫過孤三弟的!你便稱呼孤三叔吧!”
“不敢。殿下請坐。”石閔又向著一側的管家馬六說道,“馬六,看茶。”
“不必了。”石鑒揮了揮手道,“孤來這里探望你一下便走。”
“棘奴,你身上的傷勢都好利索了吧?”
石閔聞言,淡淡的點頭道:“多謝殿下關心。我皮糙肉厚的,休養了兩日便沒什么大礙的。”
“唉。”石鑒似乎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說道,“你我叔侄二人何必如此見外?不瞞你說。棘奴,當年你父親石瞻在父王的諸子中與孤的關系最好,可惜他英年早逝,留下你一個人這么孤苦伶仃的。”
“做叔父的沒什么好送你的。棘奴,這些藥材和補品就著兩盒,剩下的是幾匹錦緞和幾張獸皮,馬上年關了,送你一些緞子也好讓府里的人做幾身衣服,獸皮可御寒,你現在傷勢還沒完全康復,還是要保重身體的好。請你收下,也算是盡了孤的一份微薄的心意。”
石鑒隨即揮了揮手,當即就有下人將一份禮盒擺到一側的桌子上。
“多謝。”石閔還是云淡風輕地道。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石閔不相信這個一向是老死不相往來的義陽公殿下,這又是拉關系,又是送大禮的,會不有求于人?
石鑒見四下無人,就對石閔說道:“那一日的事情,孤已經聽說了,雖然你的做法合情合理,但是未免有些過激,難怪父王生氣責罰你。”
“難道殿下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棘奴,你誤解孤的意思了,那些被你殺死的羯族人,自然是該死的,只不過你這樣自作主張處死那些人,未免讓父王難堪。”
石鑒嘆了口氣道:“說實話,孤并不贊成目前父王對待漢人采取的治理方案,畢竟羯族人丁單薄,趙國的子民之中,漢人也占了相當一部分,更何況漢人的文化,非我羯族可比。說到底,這天下可馬上得之,卻不可馬上治之,論治國平天下,還是離不開漢人的才能。”
“孤相信,只要我等堅持,以父王之圣明,假以時日定能廢除對漢人的嚴苛刑法,取消對漢人的不公待遇。”
石閔聞言,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了一聲,若果真能如此,歷史上的羯人都不會亡族滅種了!
繞是如此,見到石鑒能對自己這么坦誠相待地說這些話,石閔還是一臉感動地道:“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見那一日。”
“棘奴,你心里還怨恨大王嗎?”
聽到這話,石閔不假思索地搖搖頭道:“不曾怨恨過。大王對我,對我父親的養育之恩,如同再造,沒齒難忘!即便大王當時處死了我,我也無怨無悔。”
“有你的這句話,相信父王一定會理解你的。”石鑒隨即起身道,“好了。棘奴,孤還有一些事情要去處理一下,就先行告退了。”
“我送送你。”
“不必了。你有傷在身,還是要好好照顧自己。”
石鑒隨后離去。
過了沒多久,董巧巧便過來坐下。
“閔哥兒,義陽公來這兒是干嘛的?”
“噓寒問暖的。”石閔掃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禮品,閉上眼睛,說道,“這個事情有些不同尋常。他問我心里是不是還怨恨大王,不知道是不是大王派他來試探一下我的。”
……
建章宮。
石虎正在與妃子嬉戲作一團,這時聽見內侍過來說義陽公石鑒求見,不由得皺著眉頭,穿上了衣服,披了一件外衣就這樣衣衫不整地去到常青殿。
反正石虎是這樣荒淫無度的君主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人盡皆知。石虎沒必要掩飾什么,更不想掩飾!
“石鑒,你覲見朕所為何事?”
石鑒忙不迭地垂手道:“父王,這不是您的壽誕將至了嗎?兒臣特地從宮外找了幾個手藝十分好的廚子,拱父王差遣。這幾個廚子來自南方的晉國,據說做南方的一些小炒比較在行!想來別有一番風味,父王您一定會喜歡的。”
“嗯。你倒是有心了。”
石虎微微頷首,又道:“只是你今天來覲見朕,不單單是為了這個事情吧?”
“父王明鑒!”石鑒真情流露地道,“世人皆慕天倫之樂。現在父王你的壽誕將至,幾乎你所有的兒孫都濟濟一堂,在父王的膝下承歡,但是父王你不覺得缺了誰嗎?”
“誰?”石虎被石鑒的這一席話搞得一頭霧水,還真是想不起來了。
“便是父王你的養孫,石瞻之子石閔!”
“棘奴?”
石虎聽到這個名字,余怒未消,不由得哼了一聲道:“這樣的養孫不要也罷!怎么,是棘奴找你求情來的嗎?”
石鑒聞言,不由得苦笑著道:“父王,棘奴是什么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氣犟,性子孤傲,打死他都不肯服軟認錯的!”
“那你來干什么?!”石虎沒好氣地道。
“父王,是這樣的。兒臣自義陽趕來,聽說了這個事情,兒臣認為棘奴做得實在是太過分了。我們羯人本就人丁稀薄,他為了維護區區十幾個漢人士卒,便大開殺戒,處死了三十多個羯人!這個事情是棘奴的不對,但是棘奴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
石鑒感嘆了一聲道:“父王,棘奴是你的養孫,他是你看著長大的,難道他怎么樣你不知道嗎?兒臣聽聞此事,便去棘奴的府上探望,他的確沒有冒犯你的威嚴的意思。”
“嗤,他是不敢冒犯朕。不過一下子殺掉了三十多個我們羯族的男丁,朕都不好跟族人交代!”
“父王,相煎何太急?依兒臣看,棘奴其實心里已經知錯了,但是他的脾氣太傲,故而沒有跟父王你服個軟,認個錯。”
聞言,石虎恍然大悟地道:“哦,感情你今天是專門給棘奴求情來的!”
“你說說,棘奴是一個什么態度?”
石鑒道:“當時兒臣曾詢問過棘奴,問他心里是否怨恨過父王。”
“他是如何回答的?”
“棘奴當即便道:我未曾怨恨過大王。大王對我父子二人有養育之恩,恩同再造,即使當時大王處死了我,亦無怨無悔!”
石鑒跪下道:“父王!棘奴能有這樣的態度,這樣的覺悟,說明他的心里是有父王你的,他是真心將父王你當做祖父一般對待的!現在你既然懲罰了他,鞭笞一百,為何不解除他的軟禁,讓棘奴參加你的壽宴,也好使父王你過一過這天倫之樂?”
“當真?”
“兒臣不敢欺瞞父王!”
聞言,石虎當即點了點頭道:“棘奴能有這份覺悟是好的。也罷,你去告訴棘奴,他不必在家面壁思過了,壽宴那一日,朕要見到他的人影!”
“謝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