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壽誕當日,石閔便匆匆回到鄴城的府邸。
這時候董巧巧早已備好了賀禮,無非是一些貴種的物品什么的。
而崔皓這個小老頭聽到石閔已經回府的消息,不知為何,屁顛屁顛地跑去見石閔,在書房議事。
“將軍,我聽說今天是大趙天王的壽辰,不知道將軍你要給他進獻什么禮物?”崔皓好奇地道。
對于崔皓的這個詢問,石閔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家中并沒有什么藏私,不過歷年來大王還是賞賜了不少的東西。在禮單上,有玉如意一對,白玉觀音一尊。僅此而已。”
崔皓聞言,不由得搖了搖頭道:“這些都是俗物。宮中積蓄甚多,想必大趙天王是看都不看一眼的!”
石閔啞然失笑道:“我又不是非要討好大王,何必弄那些別出心裁的玩意兒?”
“將軍,你不討好大王,如何讓大王放心于你?給予你更多的權力?”
“這……”
崔皓說到點子上了,這個石閔無可辯駁,故而向著崔皓垂手道:“請先生教我。”
“將軍,小老兒敢肯定的是,在壽宴上,群臣和大王諸子必定會亮出許多稀罕的物件。但是那些壽禮可貴是可貴,但是為國君者,要什么沒有?所以將軍為了博取大趙天王的信任和歡心,為了打消他對你的疑慮,請一定要準備非同凡響的壽禮。最好是能讓大趙天王怦然心動的壽禮!”
“能讓大王怦然心動的壽禮?”
這個石閔倒是沒想過。
誠如崔皓所言,石虎擁有整個大趙國,物產豐富,無所不有!
這金銀財寶什么的,還真不被石虎放在眼里。
能讓石虎怦然心動的禮物,會是什么?石閔絞盡腦汁都猜不出來!
最終還是崔皓指點了一番,終于讓石閔如夢初醒!
石閔俯首道:“先生大才!”
“將軍,這下子你能推心置腹地跟我說一說你的志向了嗎?”崔皓捋須道。
石閔沉吟了一下,說道:“實不相瞞。先生,我的志向其實很簡單,就是能保護我身邊的人不受傷害即可。”
“那么將軍你現在有這個能力嗎?”
“這……”石閔搖搖頭道,“以我的權勢,還不足以保護我身邊的人嗎?”
崔皓笑著道:“呵呵,將軍,你不要忘了,你如今的權勢是誰賦予的?是大趙天王!而大趙天王是一個怎樣的人,想必將軍你比誰都清楚!”
“我聽說,大趙天王經常在夜晚率領數百名騎兵逕直闖進某位大臣的家中,強行奸淫他的妻妾子女。甚至有時候看見長得好看的尼姑也不顧佛門凈地,強行與他們交歡后,再將她們殺害!”
“將軍,請問一下,若是某一天,大趙天王帶著數百騎兵闖進你的府里,將夫人……你將如何是好?”
“這不可能!”石閔的臉色十分的陰沉,他擲地有聲地道,“大王雖然好色如命,而且性情殘暴,但是他不是那一種做事情不計后果的昏君。他知道什么人可以動,什么人不可以動!沒必要如此色令智昏!”
“這只是一個假設。”崔皓語重心長地道,“將軍,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而你的命運,壓根兒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小老兒看來,將軍你想要保護身邊的人不受傷害的這個想法,太可笑了!”
“簡直是癡心妄想。因為你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主宰,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你忘了嗎將軍,不久前你還曾經被大趙天王鞭笞一百,又罰了半年的俸祿!你連自己都無法保護,又何談去保護自己身邊的人?豈非妄言乎?”
“……”
石閔聞言,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看來崔皓這廝是逼著他跟石虎對著干,最后起兵造反的!
不知道歷史上的冉閔有沒有將這個崔皓作為謀主,有沒有如他現在這般,艱難地做著這種左右為難的抉擇!
石閔能夠明確地感受到,自從上一次他殺害了三十多個為虎作倀的羯人,便受到了石虎的冷落、猜忌,這實際上已經為他們將來的反目成仇埋下了禍根!
待在石虎的身邊實在是太危險了!伴君如伴虎。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可是石虎這頭猛虎連自己的兒子都干掉了!
如此喜怒無常,殘酷暴虐的君主,老實說,石閔對于自己能不能混到他駕崩的那一天都沒有絲毫的信心!
“那么依你看,我應該怎么做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
“只有改朝換代,你自己成為一國之君!”
聞言,石閔眼皮子一挑,他可萬萬沒想到崔皓會把話說的這么直白!
“慎言!”
石閔左顧右盼了一下,好在他的書房是十分寂靜的,平日里除了他,便是董巧巧可以自由出入,還有一個負責打掃的下人會不時地進來打掃而已。
見到四下無人,石閔便道:“先生,你是來幫我還是來害我的?”
“將軍何出此言?”
“我不過一個區區的左積射將軍,有何能耐可以取而代之?”
“呵呵,當年的漢高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亭長,都能成為開國之君,將軍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以將軍你的文治武功,當不下于曹孟德,而遠超昔日之劉邦矣。”
“可我是大王的養孫。先生,你這般慫恿我,就不怕我拿你到大王的面前邀功請賞嗎?”
“將軍若是這么做,便是我崔皓看走眼了。你不是一個雄主,而是一介匹夫而已!”
崔皓笑吟吟地道:“將軍,你要知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今石氏養息,成就了將軍你如今這般的威勢,將軍何不加以利用?”
“請先生指教!”
“將軍可還記得先祖的名諱?還記得自己的姓氏?還記得自己是漢人還是羯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石閔真的是不開誠布公,不袒露自己的心跡都不行了!
石閔說道:“我知道自己是漢人,知道自己姓冉,知道我的祖父是冉隆,父親是冉瞻,祖上世代牙將!”
“將軍既然還記得這些,那么還要與石氏為虎作倀?現如今天下大亂,晉室偏安一隅,王業不興,北方諸國皆是胡虜之國,難成氣候!若是將軍欲成大事的話,崔皓愿意效犬馬之勞!”崔皓言辭懇切地道。
石閔聞言,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不瞞先生你說。其實我心中對胡虜乃至于石虎的做法不滿久矣,但是我人微言輕,實在是很難改變什么。這心里也不知道如何去規劃,只能隨波逐流!不知道先生能否指教一二?”
石閔這話說的是掏心掏肺的!
重生之后,親眼目睹了羯人的所作所為,還有石虎的暴行,石閔真的是觸目驚心!
但是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他人微言輕,無權無勢,實在是很難改變什么。即便石閔現在是一個左積射將軍,手下三萬多的漢軍銳士,也不可能起兵反趙!
且不說那些漢卒會不會跟他一起造反,光是糧草軍需這一條便要依賴于朝廷。沒有糧草軍需,連最基本的口糧都沒有?士卒還怎么作戰?!
所以石閔只能隨波逐流,與這個時代的大多數的人一般,走一步看一步。
古語云,時勢造英雄。但是同時,英雄也能造就時勢!
但是他石閔沒有這個能力啊!
崔皓露出了猶如狐貍一般的狡猾的笑意,他向著石閔躬身作揖道:“只要主公想,就一定能做得到!”
等等!
石閔愣了一下,說道:“先生,你……你剛剛叫我什么?”
“主公!”崔皓又叫了一聲,說道,“請主公不必叫我先生。崔皓字元亮,主公可以稱呼我元亮!自即日起,元亮便是主公的謀士,愿為主公驅馳!”
這就收服了一個謀主?
石閔不由得感慨萬千地道:“我冉閔何德何能,能得元亮你的輔佐啊。”
“主公不必過謙。既然主公現在覺得前路迷茫,那么元亮便為你掃一掃前路的陰霾!”
“愿聞其詳!”
崔皓斟酌了一下語句,繼而道:“主公現在要做的,便是蟄伏,韜光養晦。不過一定要爭取到石虎的信任和器重。”
“如何爭取?”
“眼下的壽誕便是一個契機。主公可以利用我剛剛交給你的壽禮討好于石虎,這樣一來,既能打消石虎當前對于你的一些猜忌,又可以讓他更寵信你!”
“這日后必定少不了戰事。若是將軍在大戰中又立下戰功的話,當可以向石虎謀求外放,然后趁機發展自己的勢力,成為如蒲洪、姚仲戈那樣的割據一方的軍閥。”
“善!”石閔正有此意。
“不知道若是要求外放,應該選擇哪個地方比較好?”
崔皓聞言,搖搖頭道:“這個主公你絕不能自己要求。不過眼下來看,最適合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是雍州,一個是幽州。”
石閔微微頷首,他自然也有一定的戰略眼光。
雍州地處西陲,遠離羯趙國腹地,遠離鄴城,在那里天高皇帝遠,他干什么若是石虎不是很重視的話都不會知道。
而且雍州屬于成國、涼國、鮮卑人、代國這幾個國家的大半包圍之內,北方還有許多的游牧民族,他可以在沒有石虎的圣旨之下便宜行事,可以肆無忌憚地發展自己的勢力。
而幽州呢,幽州與代國、燕國相接壤,這歷來便是趙、代、燕三國的兵家必爭之地。三國圍繞著這個幽州都不知道爆發了多少次的大戰,在這里石閔想要圖謀發展,韜光養晦的話,就必須要將燕國打垮,然后進軍其遼東地!
不過石閔并不看好幽州這個地方,畢竟偏居一隅不說,還挺荒涼的,想要逐鹿中原,除非是中原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