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左羽林衛將軍冉恪求見。”
冉閔正在常青殿批閱奏牘,這時宦官劉霸低著頭,弓著身一溜煙兒地跑進殿內,在冉閔的身邊說道。
冉恪?
冉閔的心里很納悶,一般來說,求見他的人大多是文臣,武將的話一般有事都是上奏而已。沒有急事,文武百官是很少求見他這個皇帝陛下的。
“宣。”
“諾。”
等到劉霸將冉恪帶到常青殿,自己退下之后,冉恪顧不得禮節,便急沖沖地道:“陛下,出大事了!”
“何事驚慌?”
“我…我阿姐她要削發為尼,到慈云觀去當尼姑了!”
“什么?”
冉閔嚇得手一顫,急忙棄了毛筆,起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不是外面的市井流言嗎?外人私底下議論,說阿姐是克夫的命格,三嫁而三喪其夫。阿姐自認為罪孽深重,可能是前世造的罪業,要今生來償還,所以想到慈云觀當尼姑,后半生長伴青燈古佛啊!”
聞言,冉閔的眼皮子一跳:“你阿姐現在人在何處?”
“已經出了家門,奔慈云觀而去了!”
冉閔氣得跺腳:“你們為何不勸阻?”
“我跟大哥勸阻過的,只是拗不過阿姐。至于爹……爹他三緘其口,似乎默許了阿姐這一行徑。”
“荒唐!”
冉閔當即讓人牽來自己的坐騎赤馬朱龍,連儀仗隊都不帶,領著幾百個宿衛就急沖沖地往大梁城外的慈云觀趕去。
冉媛是冉閔的堂姐,但自幼感情甚篤,還生出了一種曖昧不明的關系,然而,對于這對堂姐弟來說這是有悖人倫的。
冉閔在克制自己,冉媛也在克制自己。
冉媛初次出嫁的時候,冉閔的心里很難過,但還是讓叔父冉良風風光光地給她操辦婚禮,冊封冉媛為一品誥命夫人。
只不過冉媛的命運多舛,第一任丈夫竟然是個病秧子,成親不到一年便撒手人寰了。冉閔唏噓不已,當時為了籠絡李農,便暗示冉良與李農結成兒女親家,這秦晉之好倒是成了,只不過厄運再一次降臨到冉媛的頭上!
冉媛的第二任丈夫是死于戰場上的,其新婚燕爾都不過半年時間。
這第三任丈夫呢?
冉媛原本是不想再嫁的,干脆守寡算了。
但有的時候命運真的很捉弄人。
李農的其他幾個兒子竟然都喜歡上了冉媛,后者不勝其擾,于是回到了娘家跟冉良訴說此事。冉良就一尋思,這寡婦都當不成了,干脆就讓冉媛改嫁吧!
于是冉媛就嫁到了潁川陳氏去了。
但更悲催的是,冉媛的第三任丈夫在歸家的途中被盜賊殺害了!
冉媛又成了寡婦!
這一下潁川陳氏都不敢留冉媛了,直接把冉媛送回了冉家。
數年之內,接連克死三個丈夫,說冉媛不命硬是不可能的,不過更多的人還是認為冉媛是一個災星,每個娶她的男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冉閔氣勢洶洶地趕到慈云觀,問明了冉媛的所在之地后,直撲大殿。
正巧看見一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尼姑給冉媛剃度,手里還拿著剃刀,冉閔刺目欲裂,高呼道:“住手!”
“皇帝陛下駕到!”跟隨在身后的宿衛都齊聲高呼。
老尼姑的手一抖,就沒敢拿著剃刀下手。
“拜見陛下!皇帝陛下圣躬金安!”
看著嘩啦啦地向著自己跪拜的大小尼姑,冉閔原本起伏不定的胸膛稍微平緩了一下,淡淡的道:“朕安。”
“汝等都退下吧。”
“諾!”這是皇帝的命令,眾人不敢違抗,便誠惶誠恐地退下。
整個大殿之內,只剩下冉閔與冉媛一坐一立。
良久,二人都沒有開腔。
“堂姐,你就沒有什么要對朕說的嗎?”
冉媛埋首于胸,沉默不語。
“你到底有什么想不開的?堂姐,朕現在是全天下最尊貴,最具權勢的男人了!只要你開口,只要朕能辦到的事情,就一定給你辦!”
“呵呵。是啊,你現在是一言九鼎的皇帝了,九五之尊,不再是當年那個跟在堂姐屁股后面追逐,跟堂姐玩過家家游戲的閔哥兒了。”
看到冉媛終于開口說話了,冉閔不禁松了口氣。
只要能對自己講話,一切還有回旋的余地。
“堂姐,我還是我,我還是你的閔哥兒。”
“不,不一樣了。”冉媛搖搖頭說道,“陛下,不知道從何時起,你我之間竟然變得如此陌生了。”
“堂姐,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不要矢口否認了。該知道的,我已經全都知道了。”
聽到這話,冉閔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什么,卻也無從說起。
“韓峯是怎么死的?李進是怎么死的?陳恭是怎么死的?還有我與韓峯,那個尚未出世,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死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啪嗒!
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珠滑落在地板上,宛如石子砸到水面上,濺起了朵朵的水花。
冉媛哭得梨花帶雨,淚珠宛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流個不停。
看著冉媛雙肩抖動,抽噎著,努力不讓自己大哭一場的模樣,冉閔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冉閔上前,伸出了手,想要撫慰一下她。
“不要碰我!”
冉閔的手就滯留在半空中。
冉媛一臉憎惡地看著他,哼道:“看見你,我就覺得惡心!”
這時候冉閔還能怎么說?
是,這一切都是他干的。冉媛那三個丈夫,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遇害,其罪魁禍首便是他。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完事了嗎?你混蛋!你混蛋你知道嗎!嗚嗚嗚嗚!……”
冉媛終于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同時撲過去抱住了冉閔的大腿根,后者也很是配合地蹲下來,讓冉媛的臉枕著自己的肩膀,把一腔的怨憤都發泄出去。
哭著哭著,就累了。
“嘶——”
冉媛一口咬在冉閔的脖頸上,咬住了不松口。
冉閔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只怕是被咬出血了吧?
女人當真都是屬狗的,一言不合就咬人!
冉閔忍著痛,還拍了拍冉媛的后背,默不作聲。
“疼嗎?”過了好一會兒,冉媛這才抬起頭,一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模樣看著冉閔。
“不疼。”
“傻子,都咬出血了,皮都掉一層了,還說不疼。”
“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咬。若是咬我能讓你解氣的話,你就咬多幾下吧。”
“噗嗤!”冉媛不由得破涕為笑,一記粉拳打在冉閔的胸膛上,說道:“沒見過你這樣犯賤的。還巴不得我多咬你幾次呢,我活了那么多年,還不曾見過你這么過分的要求呢。”
“堂姐,你笑起來真好看。”冉閔咧著嘴笑道,笑容掩蓋了陣陣的肉疼。
冉媛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于是把腦袋別到一側去,就跟鬧情緒的小女人一般。
“堂姐,還在生我的氣嗎?”
“生氣?對,我是在生氣,不過不是生你的氣,而是在生我自己的氣。”
這話怎么說?
冉閔被冉媛的這一句話搞得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