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收倉松城的事宜并不復雜,冉閔在安撫了張重華,宣布對他的處置之后,便又單獨召見了謝艾。
謝艾是西涼的名將,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儒將”,這般文武兼備,可以運籌帷幄,又能統兵作戰,還有治政之才的“全才”,若是冉閔不加以重用,那可真的是暴殄天物。
“謝艾參見陛下。陛下圣躬金安!”一進入府衙,謝艾就在冉閔的跟前跪拜下來。
謝艾現在在魏國還沒有官身,但又不屬于平民百姓,故而自稱“臣”或者“草民”都不對。
“謝卿,不必多禮,請坐。”
謝艾于是誠惶誠恐地坐下。
冉閔笑著道:“謝卿,昔日姑臧一別,咱們許多年都未曾謀面了。故人相見,未嘗不感慨頓生啊。”
謝艾說道:“多謝陛下厚愛。謝艾與陛下為敵,幾度折損陛下之兵將,陛下寬宏大量,一點都不計較,艾不勝感激涕零。”
“謝卿啊,當時各為其主,你既然為涼臣,就應該一心一意為涼國效力,這沒什么好計較,沒什么好責怪的。謝卿之才,天下皆知!朕求賢若渴之極,相信你是心知肚明的。”
冉閔笑瞇瞇地道:“朕欲拜你為左武衛大將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陛下如此厚愛,真是讓艾汗顏!”謝艾嘆了口氣說道:“但請恕艾無法答應。忠臣不事二主,先涼王與歸義侯待我不薄,賜我爵祿,給我田宅,艾絕不是見利忘義之人。”
“謝卿什么時候變得這般迂腐了?”冉閔蹙眉道:“正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眼下張重華已經成了我大魏的歸義侯,涼國也已經不復存在了,你謝艾也從一個涼人成了魏人。效忠于朕,效忠于大魏有何不可?誰敢是什么閑話?”
不料,謝艾還是搖搖頭道:“還請陛下不要為難我了。陛下麾下精兵強將無數,強過我謝艾的良將多如過江之鯽,陛下又何必強求呢?”
看見謝艾執意拒絕擔任左武衛大將軍一職,冉閔勸阻不得,便只好隨他去了。
但是,似謝艾這般的儒將,不為為我所用,也不能讓他投到別人的陣營里,為別人效力。所以冉閔便賞賜了謝艾一座大梁的府邸,請謝艾一家子到大梁定居。
謝艾明白冉閔的意思,沒敢拒絕。
在兵不血刃地拿下倉松城之后,冉閔又率軍繼續向姑臧城挺進。
本來張祚是受了冉閔的指使,這才改弦更張,發動了叛亂,在姑臧的城頭上樹立了魏國的旌旗。冉閔在前往姑臧之前,已經派人給張祚送了一封親筆信,要求張祚立即打開姑臧的城門。
但事情卻出現了一些轉折。
姑臧。
張祚正在與趙長、尉緝這兩個心腹的謀士,同時又是異姓兄弟的人商議大事。
張祚拿出了一封書信,說道:“這是剛剛送到我手里的信,冉閔的親筆信。冉閔在信中要求我立即開放姑臧的城門,出來迎接,你們對此有何看法?”
趙長首先道:“侯爺,這是冉閔的詭計,請你不要上當受騙了。”
“此話怎講?”
“冉閔狡詐多端,乃是世之奸雄。其言可信與否,還有待商榷。當初冉閔秘密聯絡侯爺與姑臧的涼州大族,請我們反叛張重華,占領了王宮和整個姑臧城,迫使倉松的張重華不得不開城獻降!這本是沒錯的,但怪就怪在,冉閔偏偏把張重華封為歸義侯,賜爵賞地,恩遇十分。”
趙長沉聲道:“侯爺,依我看冉閔絕對是包藏禍心的。冉閔給侯爺你的旨意中,答應事成之后,他會冊封侯爺你為武威郡公,世襲罔替,并且將整個武威郡作為侯爺的封地,除了沒有控制郡兵的權力之外,侯爺可以享有行政、收稅的權力,朝廷也不會從武威郡收繳任何一分的賦稅,武威郡的所有賦稅便能全進了侯爺你的口袋里!”
“這有什么問題嗎?”張祚愣住了。
“問題太大了。”趙長搖搖頭道:“侯爺,請你好好想想,冉閔給出了這么優渥的待遇,他真的能兌現嗎?縱觀魏國的幾個郡公,那些侯爵,都只是或多或少有些食邑,沒有真正的封地,現在把整個武威郡都封給侯爺你做封地,冉閔果真能如此大方?”
“依我看,狡兔死,走狗烹!侯爺你現在的依仗就是手中的五萬兵馬,還有整個姑臧城,若是沒了這些依仗,開城獻降了的話,冉閔做那卸磨殺驢之事,又豈會是不可能的?”
張祚瞪大了眼睛,說道:“不會吧。冉閔豈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這樣日后誰還敢投降他?誰還敢信任他?”
趙長苦笑著道:“侯爺,冉閔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當年他能夠坑騙張賀度那些胡人開城獻降,在邯鄲坑殺三十萬降卒,便是血淋淋的一個例子!”
“那……那我該怎么辦?難道我要堅守姑臧城,抗拒魏軍?”
對此,張祚不敢想象。
眼下魏軍的勢力如此強盛,高歌猛進,士氣高漲,又有著紅衣大炮這種利器,想要憑借一座姑臧城,在這種內外交困的情況下談何容易?
說不定不出三五日,整個姑臧城就將被攻破了呢!
“侯爺,你忘了嗎?在姑臧的外面,咱們還有一個盟友。”
“你是說拓拔什翼鍵?”
“不錯。”
張祚想起了昨日收到的拓拔什翼鍵的親筆信,邀請他一起夾擊魏軍的事情,但是當時的張祚不以為意,還做著裂土封公的美夢呢,哪里能想到現實如此的殘酷?
張祚咬了咬牙,說道:“拓拔什翼鍵也是狼子野心。我能信得過他嗎?”
“可以一試!”
趙長說道:“侯爺,若是你答應與拓拔什翼鍵結盟,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必能打退魏軍此番進攻的。”
“哦?說說看。”
“冉閔率軍趕到姑臧城之時,侯爺便出城相迎,極致諂媚,以此來麻痹冉閔。我聽說冉閔好女色,乃是色中餓鬼,張重華的母親馬氏,妻裴氏,還有麗華郡主都生得如花似玉,傾國傾城,屆時侯爺可以趁飲宴之際,將三女推薦于冉閔。”
趙長蕩笑道:“依著冉閔的色性,必定受之。到時候拓拔什翼鍵已經率領鐵騎兵趕到姑臧,舉火為號,夾擊魏軍,襲殺冉閔!在那種溫香軟玉的環境下,冉閔必無防備!如此一來,只要冉閔一死,涼地的魏軍就是群龍無首了呀!”
這個主意果真是有夠大膽的,不過張祚十分的遲疑:“趙長,這么做實在是太過冒險了。萬一冉閔不是跟你想的那樣,而是真的封我為武威郡公,把武威郡作為我的封地,這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嗎?而且涼地還有十幾萬的魏軍,我聽說正在趕來涼地的魏軍還有二十萬人馬!倘若冉閔一死,魏軍怒而興師,到時候咱們就百死莫贖,被魏軍挫骨揚灰都不是沒有可能的啊!”
“侯爺,富貴險中求啊!張氏在涼州統治數十年,幾代人的經營,威望極高,這種威望豈是冉閔一朝一夕能夠爭取的?只要侯爺你振臂一呼,必將應者云集!”
這時,在一側的尉緝也是慫恿道:“是啊。侯爺,做涼王不好嗎?干嘛非要去當一個武威郡公?寧為雞頭,不做牛尾!”
“不成不成。”張祚有些意動,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道:“這樣太過冒險了。”
“做大事豈能惜身?”趙長氣道:“侯爺,機會只有一次,就看你能不能好好把握住了!而且我敢擔保,這回冉閔帶到姑臧的軍隊絕不會太多,不會超過二萬人的!”
聽到這話,張祚咬了咬牙,臉上出現了掙扎的神色:“容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