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沔水指揮大軍作戰的冉閔,忽而接到暗衛的一封密報,便將秦牧找來商量。
“秦牧,你看一看。朕適才接到的密報,東晉朝廷又準備遷都了!”
“遷都于成都?”秦牧挑了挑眉,表示十分的詫異。
冉閔瞇著眼睛說道:“明智之舉。晉人的目的顯而易見,他們就是想憑借自身那廣袤的戰略縱深,以及荊州的山川險阻來拖垮我魏軍!但是朕豈能讓他們得逞?”
“陛下打算怎么做?派出鐵騎半路截擊遷都過程中的東晉朝廷嗎?”
“不。派鐵騎截擊什么的,不切實際,而且動靜太大,晉軍不可能察覺不到的。朕正感到棘手,怎么打破當前戰事的僵局呢,沒想到想要打瞌睡就有人把枕頭送來了!”
冉閔笑吟吟地道:“晉人倒是選取了一個好地方,益州險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昔日秦國坐擁關中、巴蜀這兩大糧倉,這兩個強大的后勤保障基地殲滅六國,一統天下;漢高祖劉邦也憑借巴蜀之地起家,以韓信為將,出陳倉、定三秦、擒魏、破代、滅趙、降燕、伐齊,直至垓下全殲楚軍,使四海歸于一家;蜀漢先主劉備,更是靠著一個益州站穩腳跟,同曹魏、東吳三分天下,蜀國享受了幾十年的國祚。”
“這巴蜀,可真是一個好地方啊!”
聞言,秦牧微微頷首道:“陛下所言極是。巴蜀歷史之久,可追溯到上古蠶叢,魚鳧之時代。巴蜀多山,蜀山雄險幽秀,攏為‘四塞之國’,但蜀中名勝眾多,物產豐富,沃野千里,鐘靈毓秀,亦有‘天府之國’的美譽。其萬青竹海,峽谷長河,層巒疊嶂,機關重重。世人多謂巴蜀曰:竹林之間,激流之下,峭壁之中,紛爭之外,便是江湖。”
冉閔點了點頭說道:“嗯。巴蜀形勝之地,在于一個‘險’!倘若東晉早一點把都城遷到成都入主巴蜀的話,咱們可能要費上更多的氣力,損耗更多的國力才能滅晉。但是現在,哼,作繭自縛罷了。”
“陛下欲取巴蜀?”
“不錯。好在朕這一回沒有傾國之兵滅晉,國內還有不少的可戰之兵!呂乾鎮守關中,朕想命他率領精兵五千人長途奔襲,取陰平道,秘密潛入巴蜀,直搗成都!把褚蒜子和司馬聃都俘虜過來,這仗就沒法打下去了。”
聽到這話,秦牧不禁瞠目結舌地道:“陛下,這樣太過冒險了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個風險朕冒得起。”
“只有五千人,沿途被晉人發現的話就危險了。”
“取小道,晉軍發現不了。而且巴蜀的晉軍早已被抽調一空了,防務形同虛設。朕相信呂乾,呂乾膽大心細,有帥才,他一定能率軍潛入成都,一舉擊潰入蜀的晉國朝廷的。”
“可是……這實在是太冒險了!陛下,保護東晉朝廷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咱們不得而知,萬一跑了司馬聃,或者不能全部俘虜,后果將不堪設想。”
“那朕就賭一把。賭呂乾能抓住戰機一戰而勝。”
這個風險冉閔自認為還是冒得起的。
失敗了,無非就是死一個呂乾還有五千精兵而已。魏國現在戰將千名,帶甲百萬,死這么點人根本就是九牛一毛的。
而一旦成功了,不說東晉馬上就覆滅,至少大局已定。
冉閔知道晉軍的目的何在之后,便馬上命令全軍停止進攻。魏軍這么一消停,頓時讓桓溫輕松了不少,但戰事依舊在僵持著。
而江陵那里,王公大臣們已經開始收拾金銀細軟,準備搬到成都去安家落戶。
現在江陵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個事情。
“晉室氣運已衰,不長久了啊。”一個穿著褐色衣服的客商在酒肆中感慨萬千地道。
“誰說不是呢?三年前魏軍南下,晉室就被迫遷都到江陵。現在魏軍又是數十萬大軍南下,帶滅晉之勢,朝廷畏魏軍如虎,聞風喪膽,如今又準備逃到成都去安家落戶,依我看這天下遲早是魏國的。”旁邊的一個青衣士子搖搖頭說道。
“李兄,你們李家跟隨朝廷前往成都嗎?”
“不跟了,不跟了。現在從江東跟到荊州的許多士族,都已經對朝廷失去了希望,咱們大老遠地跟著去成都,最后能落得一個什么好?我算是看明白了。魏軍來了,咱們就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很明顯,江南的士族都是識時務的。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的意思是:對來征伐的軍隊,當地的老百姓以酒菜來款待歡迎,因為被征伐的國家對自己的老百姓實施暴政,而當別國家的軍隊來征伐時,表示自己已經得救。
像這樣去征伐其他國家的軍隊,才稱得上正義之師。
魏軍伐晉,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號,所以稱得上是王師。
現在的天下大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晉國即將覆滅,而大魏將一統江山。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幫著東晉朝廷垂死掙扎,抵抗魏軍呢?
過了一日,褚蒜子與小皇帝司馬聃的車駕便在前往成都的官道上,附近都是大臣們的馬車或者坐騎,四周都有著被堅執銳的晉軍甲士,旌旗獵獵,聲勢浩大。
十三歲的司馬聃已經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沒有親政,但是對于天下大事還有一定的了解。
“母后,咱們這是去成都的路上嗎?”司馬聃有些驚魂未定地向著褚蒜子詢問道。
司馬聃是一個柔弱的人,不僅外表柔弱,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就連內心也是十分柔弱的,沒有男子的剛強。
褚蒜子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司馬聃的臉頰,說道:“是啊。彭子(司馬聃小名),以后咱們就在成都定居下來了。你不是不喜歡江陵的皇宮嗎?江陵的宮殿太過簡陋了,規模又小,沒有絲毫的皇家氣派,但是成都的宮殿保存得十分的完整,曾經作為蜀漢、成漢二朝的國都,皇宮金碧輝煌,不遜于建康的臺城皇宮。而且成都那里還有太監和婢女,他們能好好地伺候我們母子倆的。”
聞言,司馬聃先是沉默了一下,又道:“母后,你不必寬慰我了。魏國的虎狼之師已經南下,建康、江陵咱們都保不住了,還能保得住成都嗎?”
“這……”其實褚蒜子還是很遲疑的。
之所以她接受桓溫的請求,下定決心遷都成都避難,是想賭一把。倘若勝了,晉國就還能存在下去,與冉魏分庭抗禮,等待時機重整舊河山。
而一旦失敗了,估計東晉朝廷遷到成都是沒用的,畢竟入蜀的道路很多條,而且巴蜀人心不定,甚至于一些士族都開始倒戈了,所以一旦桓溫戰敗,估計整個晉國都將覆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