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皇九年八月,皇帝冉閔決定南巡。
于是冉閔命令太子冉明監國攝政,自己率領整整三萬人的出巡隊伍南下。值得一提的是,這一回在出巡的隊伍里,冉閔還帶上了不少的后宮嬪妃,宮女內侍以及儀仗,那是一應俱全的。
本來冉閔是不想把動靜搞得那么大的,奈何群臣認為江南剛剛平定不過一年,叛逆甚多,唯恐冉閔出巡的途中出現什么意外,必須要帶上這么多的軍馬。
當然了,冉閔的這種出巡活動,看上去是有些勞民傷財,但確實是有必要的。
就跟秦始皇一樣。
歷史上常常把熱衷于巡游天下的統治者看做是耽于享樂浪費民力,如秦始皇巡游天下、隋煬帝下揚州、乾隆下江南等。
那么,巡狩的目的就僅僅是享樂嗎?
秦始皇頻繁巡游天下是為了享樂嗎?
在秦始皇統一全國稱帝的十一年間,共有五次出巡。
其中,秦國一統天下的二十七年的那次為北巡,目的地是隴西和上郡。
二十八年,從咸陽東出函谷關,登鄒嶧山,封泰山,后并渤海以東,窮成山,登之罘,作瑯邪臺,留三月。渡淮水至衡山、南郡,由武關歸。
二十九年,東出函谷關經陽武到瑯邪、之罘,從上黨歸。
三十二年,東出咸陽到碣石,經代郡、雁門、云中,從上郡歸。
三十七年,出武關向南過宛,經云夢、會稽,沿東海、黃海到瑯邪、榮成山、之罘,崩于平原津沙丘平臺。
不過秦始皇出巡的目的,的確不是為了游山玩水。
在秦始皇時代,巡游其實并非是容易之事,是時交通條件并不算好,為了巡游,雖然提前修了馳道,改善了秦與六國故地的交通情況。但以當時的條件,顛簸勢必難以避免。
且秦始皇巡游時間較長,二十八年的巡游耗費七個半月左右,三十七年的巡游更是花費了近一年,秦始皇就在那次巡游中病死了。所以,巡游天下在當時實際是對皇帝身體的考驗,絕對不是游山玩水那么容易。
《史記·高祖本紀》曾記載“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于是因東游以厭之。”就是秦始皇說東南有天子氣,可能顛覆秦帝國的統治,于是他要巡游以鎮之。
雖然說得很有方術的意味。但實際上,這句話反映了兩個信息,一個是秦始皇巡狩的目的是維護秦帝國的統治,另一個是秦始皇認為這個導致帝國不穩定的地區在東南,也就是六國,尤其是齊國與楚國的故地。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秦始皇的巡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尋覓長生不老的方法。
從宏觀空間上看,秦始皇無論是東出函谷關,還是南出武關,巡游活動始終都繞不開山東半島,并以齊魯海濱為主要的目的地。
而秦始皇也曾有出海的活動,出海看來很難與鞏固統治扯上關系,應該看作是為了尋求長生不老的獨立行動。
“巧巧,到哪兒了?”在途中冉閔睡了一覺,睡眼惺忪的時候便靠著枕頭,詢問了身邊打盹的皇后董巧巧。
“已經進入了吳郡的地界,前面就是吳縣的縣城了。”
“嗯。”
冉閔舒展了一下筋骨,便打開車駕的窗戶,看著外面亦步亦趨的宿衛,還有天邊剛剛升起的旭日,一時之間心里頗為恬淡。
冉閔的出巡隊伍是要路過村莊的,冉閔目光所及之處,皆是小橋流水人家,炊煙裊裊的景象。
通往吳郡的直道正在修繕當中,所以無法通行,出巡的隊伍只能走這種鄉間小路,每當路過村莊的時候,都會有許多百姓自發地出來跪拜,跟瞻仰神靈一般,似乎都想要一睹皇帝的風采。
過了沒多久,隊伍就一路到吳縣的地界,在十里長亭那里,吳縣的縣令,以及吳郡的郡守、郡丞、郡尉等一干地方官員都出來迎接。連帶著成千上萬的百姓都拖家帶口地到這里來迎接冉閔。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冉閔走下車駕的時候,一眾臣民都跪拜下來,山呼萬歲,盡顯虔誠之意。
冉閔走到群臣的面前,擺了擺手說道:“都平身吧。”
“謝陛下!”
等到所有人都起身了,為首的一個相貌儒雅,穿著官服的中年人便垂手道:“臣吳郡郡守李嵩,參見吾皇!吾皇圣躬金安!”
“朕安。”
冉閔答應了一聲,便又掃視著被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蹙眉道:“李嵩,朕不是說百姓不必出城相迎的嗎?百姓們都有自己的事情,怎可勞煩他們來迎接朕呢?”
“陛下,這都是百姓自發出來迎接您的。官府自從頒布了陛下將途徑吳縣,視察吳郡的各方事宜之后,百姓們便都想要瞻仰陛下的天顏,咱們攔都攔不住啊。”
這般阿諛奉承的話,冉閔不知道聽了多少,早就有一些免疫力了。
冉閔又登上了車駕,與臣民們一同進入吳縣,最后在縣衙駐足。
進入縣衙的第一時間,冉閔便讓李嵩把吳郡各地方的宗卷、圖集、賦稅冊、人口冊等等呈給他閱覽。這么多的宗卷,冉閔一個人肯定是看不完的,所以只是抽查了一些閱覽,并沒有發現什么異狀。
把卷宗合上,冉閔又掃視了在座的官員們一眼,淡淡的道:“李嵩。”
“臣在!”李嵩還以為冉閔是看出了歷年的宗卷當中有什么不妥之處,所以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
“吳郡有多少個縣?人口有多少?”
“回稟陛下,吳郡下轄吳、海鹽、烏程、余杭、毗陵、丹徒、曲阿、由拳、錢唐、富春、陽羨、無錫、婁、永安、臨水十五縣。人口有四十二萬,戶數九萬四千。”
冉閔微微頷首道:“吳郡不愧是江東最富庶之地。僅吳郡一個郡的人口,已經是徐州的泰山郡、彭城郡二郡之總和了!朕聽說東晉每年一半的賦稅收入,便來自江東六郡,吳郡為江東六郡之首,理當如此。”
李嵩沉默不語。
“朕剛才看了一下,富庶的吳郡,去年給朝廷上交的賦稅,不過寶鈔二百萬貫。這未免就太少了吧?”
“陛下,恕我直言,吳郡固然富庶,其民多商賈,但吳郡更是魚米之鄉,百姓們一年能上交的寶鈔確實不多,而朝廷所制定的稅法當中,是不允許用帛、布、米當做賦稅上交的,所以迄今為止,去年一年吳郡所上交的賦稅,就只有二百萬貫那么多了。”
冉閔的眉頭一皺:“李嵩,這不對吧?按照市場價,一貫寶鈔,等于一千枚銅錢,等于一兩銀子。在吳郡還沒納入我大魏的統治之下,還在東晉治下的時候,朕還記得吳郡給東晉上交的各種賦稅,是一年四百萬兩!而且,這還只是銀錢一類,諸如米粟、布帛等東西還沒統計在內!朕很好奇啊,為什么吳郡對于大魏與東晉之間,有這種截然不同的待遇?”
“陛下!臣死罪!”李嵩嚇得臉色煞白,頓時就跪了下來。
見狀,在場的官員都嘩啦啦的跪了一地,紛紛請罪。
冉閔撇了撇嘴說道:“死罪?你們的死罪不在于此。朕不求你們一個個都是清廉正直的好官,愛民如子的好官,但是你們真的是讓朕太失望了。朕的錦衣衛你們應該都知道它的厲害,不是普天之下,但是在大魏帝國的境內,只要朕想知道什么事情,就連你李嵩昨日吃的什么,跟那個小妾睡覺,昨天有沒有洗澡這些事情朕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瞞著朕,那是欺君之罪。朕,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吳郡這幾年給朝廷上交的賦稅,為何越來越少了?”
聞言,在場的官員都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冉閔的這個問題。
對冉閔說實話,估計他們在官場上混不下去了,還會有性命之憂。對冉閔不說實話呢,頭上的烏紗帽不保,可能還會被扣下“欺君之罪”的帽子,滿門抄斬都不為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