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死死攥著環首刀,站在兩個俘虜面前,糜芳臉上陰沉的都能滴出水來。
他明白王軒留下兩個俘虜的意思了,無非就是給他一個問明白賊匪到底是誰指使的!
可問題是,就算問明白了又能如何?
若這里是徐州還好,糜家雖然只是商賈之家,家中也無人做官,更沒有名士,但自身的硬實力在那里擺著,勉強算是一方豪強了,只要不去欺負別人,那也很少會有人打他們糜家的注意。
原因就是實力弱的玩不起,實力強的沒把糜家放在眼里。
但現在是外出行商,這里已經出了徐州,是山陽郡的地界,他徐家的手伸不到這里來,所以此了虧也只能自己認,難道還能打回去不成?
那不就等于自投羅網了?
這里可不是說理的地方,而且,無論是大漢官府還是當地世家豪強,都不是跟你講理的人!
這么多年以來,糜家經商腳步遍及大江南北,便是關外草原都有他們的身影,之前靠的就是上下打點,韜光養晦,和氣生財,退一步安海闊天空活著。
現在,黃巾之亂后,天下越見動蕩,他們糜家的行商也越發的艱難起來,運送的貨物時常被劫掠,若不是這次貨物太過貴重,作為家主的弟弟,他糜芳也不會親自帶人出來送貨。
更何況,現在車上還有自家小妹,安全第一!
腦海中念頭不停轉過,想來,現在對方打劫不成,已經知道了己方實力,便不會再來騷擾了,那自己知不知道是誰主使的還有什么用那?
又不能找人去報仇,還不如難得糊涂那!
糜芳深深嘆了一口氣,下了決心,手中環首刀猛地揮出,一刀結果了兩人性命!
王軒看著糜芳的一舉一動,對他直接殺了這兩人也不覺得奇怪,世道就是這樣,若是前些年,在黃巾之亂未起之前,大漢朝廷還能保持足夠的威懾力。
但靈帝劉宏,一邊想用黨錮來扼制天下士族對大漢朝廷利益的侵占和滲透,一邊扶持宦官勢力上位,對抗朝中的士人勢力,奈何,空有一腔雄心壯志,卻沒有足夠的手段,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用力過猛之下,逼得天下士族暗中支持張角,引發了震動天下的宗教起義,黃巾之亂。
黃巾之亂最熾烈的地方便是冀州,潁川,南陽三處,但仔細探究,不難發現,這三處都是關東士族最集中的一片區域,也是大漢目前的精華之地。
潁川,東漢末年出了名的名士聚集之區,有三國謀士出潁川的美譽,郭嘉,戲志才這些寒門子弟不提,荀彧(茍氏家太多人,茍家八龍什么的,就不一一列舉水了,哎嘛,那我這算不是是另類的水,好吧,我就是在水,哇哈哈哈哈!)
陳群(陳氏),家族成員史實見載于《后漢書》、《三國志》、《晉書》、《宋書》及《世說新語》等書,其中陳寔、陳紀,陳群、陳泰并在《后漢書》、《三國志》中列有專傳。潁川陳氏作為當時的一流高門。
鐘繇(鐘氏),鐘皓因德行高尚、學識淵博,與陳寔、荀淑、韓韶并稱為“潁川四長”,鐘皓的兩個兒子鐘迪、鐘敷因桓靈之世的“黨錮之禍”而終身不仕,孫子鐘繇,重振家風,鐘會滅蜀漢。
這些以家族聞名的,已經不單單是某一個謀士了,而是一窩一窩的!
冀州,黃巾大本營,張角三兄弟坐鎮,鬧騰的最是厲害,可黃巾之亂一結束,馬上又是天下有數富庶的州,袁紹也正是靠著冀州才做得到天下第一諸侯的。
南陽,一直到汝南一代,是袁家的大本營,同樣是袁術起家稱帝的資本。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黃巾之亂最熾烈的地方,竟然保存的最是完好,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黃巾之亂一舉,三十六郡縣造反,聲勢一時無兩,皇甫嵩、朱儁與黃巾軍大戰敗北,被圍困長社,同時皇甫嵩上諫要求解除黨禁,四月中靈帝被逼同意,消息一傳到皇甫嵩這里,五月初就一把‘長社大火’大破波才部。
可以說,長社大火借的不是天時,完全就是人和罷了,朝廷風向一變,長社大火立起,徹底拉來了黃巾軍敗亡之路,若說這里面不是那些世家大族在背會暗暗推動,王軒就把自己的腦袋割了!
黃巾之亂后,地方武裝力量的暴增和漢室的衰弱,讓天下暗流洶涌,糜芳今次遇到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在他們身上了。
盡管心中憤恨卻也無處發泄,只能默默憋在心里。
這些東西糜芳不會對王軒說,在他眼中,王軒也是世家大族的一份子,是他們糜家需要巴結的存在之一,之所以明知道一路之上不太平,糜家還執意發商隊行商天下,固然想有求財的想法,但更多的還是迫不得已。
此時天下大亂之勢已經顯現,若糜家不能在天下大亂之前找到一個大靠山,那么一旦天下大亂,他們糜家就是最大的一塊肥肉,會被太多有心之人覬覦。
現在,行商賺錢已經是附帶的了,更多的是借著行商天下的機會結交權貴,尋找靠山,所以,現在跑的最勤快的上路就是徐州到洛陽這條線。
糜芳不說,不代表王軒看不明白,他主持天下五十年,雖然不大管事,但這些隱藏在暗中的洪流,在他眼中卻分毫畢現。
“不想報仇了?”王軒的聲音幽幽在糜芳耳邊響起。
糜芳緊了緊手中的環首刀,抿著嘴,半響才幽幽一嘆,“非是不報,而是不能!”
王軒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在這個他最脆弱的時候,忍不住袒露心聲。
“沒有不能,只有不敢!”王軒輕輕拍了拍未來二舅哥的肩膀,開始忽悠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忍一忍,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你現在應該喊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漢高祖當年還只是個區區亭長,流氓頭子那,最后不也立下大漢朝,呂不韋也是商人出身,最后不也投資了秦國質子異人回國即位,成為秦莊襄王,拜為相國,封文信侯,食邑河南洛陽十萬戶,帶兵攻取周國、趙國、衛國,莊襄王去世后,迎立太子嬴政即位,拜為相邦,尊稱“仲父”,權傾天下,你們糜家同樣是聞名天下的富商巨賈,現在正是天賜良機,只要抓住機會,你們糜家便是未來也未必沒有封侯拜相的機會,到時候,好需要糜芳兄多多提攜那!”
糜芳被王軒這話說的熱血沸騰,氣血翻涌,他大哥糜竺時常在家感嘆大漢時局越來越不穩定,隨時都可能爆發戰亂,而他們糜家卻沒有立身之根基,長此以往,必為人所吞并,主上兩百來年打下的基業便會毀于一旦。
為此,糜家一直在借著行商天下的便利尋找明主,而且這個明主還必須是個以‘仁德’聞名之人,如此,才能保住糜家不會被榨干所有利益后像破布一樣被隨意丟棄掉。
而,現在,王軒在糜竺的思想之上再次進行了升華,提出了呂不韋的例子,說他們糜家完全可以找自己的‘異人’進行投資,雖然表面上跟他大哥糜竺的做法沒什么區別,但從根子上來說卻大相徑庭。
一個是保全家族,一個是借機崛起!
這一番話聽到糜芳耳朵里,先是他大驚失色,隨即就讓他興奮到渾身顫抖。
驚訝的是,王軒洞察力竟然如此的強,只是根據他糜芳的名字和剛剛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能看出他大哥糜竺籌措了這么多年的計劃,簡直就是能掐會算,料事如神!
而更讓他興奮的是,以王軒表現出來的都洞察力,可見其必是真正的能人異士,雖然自己沒聽過天下有王軒這號名士,但天下之大,能人異士無數,自己不知道也很正常。
連王軒這種能人異士都認同他大哥的想法,并且進行了升華,這讓他仿佛看到了糜家的光輝未來!
同樣都是商人,我糜芳也不比呂不韋差點啥!
這才是他們糜家應該走的路!
我糜芳以后定然要做大將軍,統領萬千兵馬,把這些年嘲笑過我的,難為過我的,難為過我們糜家的那些家伙統統殺光!
商人怎么了!
商人就應該天生低人一等嗎!
商人就不能出人頭地,名揚天下嗎!
我,糜芳,不甘于人下!
也虧得他沒覺得‘彼可取而代之’!
也不知道是什么讓他產生自己不比呂不韋差的錯覺,許是被王軒描述的美好未來徹底忽悠瘸了吧。
看著糜芳激動的樣子,王軒心中好笑。
糜芳看著王軒閃動的雙眼,激動到不能自已,這一番話也被車廂之內的糜貞聽了個一清二楚,雖然她是女流之輩,但作為糜家的一份子,耳濡目染之下,又怎么會一點都不清楚大哥二哥在具體計劃著什么。
現在,被王軒這么一說,讓糜貞更加佩服王軒的深謀遠慮和洞察入微了,一雙美眸牢牢鎖定王軒再也挪動不開。
他們這邊聊著天,另一邊戰場也打掃的差不多了,王軒便招呼一聲所有人立刻上路,朝著既定目標山陽郡昌邑進發。
也是在這個時候,王軒才確定了自己的位置,兗州,山陽郡,方與縣。
一行人再次上路,由于路上耽擱了太多的時間,再加上護衛中不少人都受的傷勢不清,這一路并沒走太遠,只是再次前行了二十多里地,找了一處靠近水源的位置便安營扎寨下來。
一路上,王軒把那昏迷不醒的‘賊匪’頭子扔在了貨車之上帶著,到了安營扎寨之后,王軒對典韋說道:“我去審問一下這個賊首,你在這里看著,別出了什么意外,我怕那些人殺個回馬槍。”
典韋點頭在原地守著,王軒自己責一把薅起那個昏迷的家伙朝著遠處而去。
審問這個事吧,難免發出一些‘輕微’的響動,營地內有糜貞這個小蘿莉在,那些‘輕微’響動萬一刺激到小蘿莉就不大好了,當然,更關鍵的是,王軒這種翩翩佳公子,是絕對不可能惡行惡相地做出那么殘忍的事情的。
那種殘忍的審訊手段,肯定只有典韋這種惡漢才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