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舊記得拍照片那天的場景,恍如昨日。
他想象過未來的多種可能,唯獨沒有今天這一種。
紀長慕將照片放在風衣貼身口袋里,又拉開保險柜的抽屜。
抽屜里有一把黑色小型消音手槍,紀長慕取出他的手槍別在腰間,轉頭離開書房。
他剛從一場大病中蘇醒,身體虛弱,沒走幾步,兩眼昏黑,心臟抽痛。
強忍著疼痛,紀長慕攔了一輛車去倫敦。
一路上,紀長慕臉色依舊蒼白平靜,如那黑色的深潭水,在旁人看來,只剩下無盡的安寧。
倫敦的雨果真很大,大雨滂沱,像是從天空中倒灌下來的海水,淹沒了整個城市。
雨天打滑,司機開得很慢,嘴上念念有詞:“這雨可真大,已經很久沒有見倫敦下這么大的雨,這種天氣很容易出事故。”
“開快點。”紀長慕啞著嗓子,聲線低沉。
天空黑壓壓一片,華燈初上,城市已經陷入一片光影與水波的交相輝映中。
“先生,不能再開快了,今天雨這么大,再快容易出事。”
“我讓你再開快點!”紀長慕知道,離醫院已經很近,再近一點,他就能看到喬沐元了。
小姑娘一個人在醫院得多孤單,她一定很希望有人陪她,永遠陪著她……
距離越近,紀長慕的心跳越快。
司機看到后排男人陰沉沉的臉色,沒敢多說什么,只好稍稍將車速加快。
車子穿過雨幕,雨水悉數落在車身上,雨刮器也沒多大用處。
這樣的大雨與黑夜,仿佛一場編織的夢境,看不見前路。
紀長慕多希望這是一場夢,喬沐元怎么會出事……怎么會……
心臟又疼痛起來,他捂著心口的位置,喉嚨里一片腥澀。
這一次沒有吐血,但他頭疼得厲害,他只想早點看到喬沐元,她只要再等一等,他就能過去陪她了。
這一次,他會永遠陪著她,盡管他們已經無法合葬,但至少黃泉之下,她不會孤單。
她膽小又怕冷,怎么能一個人走完漆黑孤獨的黃泉路,所以,他去陪她……
紀長慕也從未想過,他們會以這種方式在一起。
她恨極了他,可現在,這一生的恩怨糾葛都隨風而逝,再不會有糾纏。
就像是兩條風箏線,兜兜轉轉又糾纏在了一起,但這一次,起點即終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司機終于將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他捏了一把汗,不敢看后座上男人的臉色,這個男人,臉色蒼白,讓他很害怕。
“先生,到了。”
紀長慕付了錢,也沒打傘,從停車場出來,大步邁進雨水中。
大病初愈,他也全然不顧,這一趟,他也沒打算活著離開。
皮鞋踏進雨中,那點點滴滴的雨瞬間打濕了他的衣服,像是一盆水從天上澆下,他很快渾身濕透,深灰色的長風衣都變得沉重。
銳利深邃的目光注視前方,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阿元……別害怕,他過來了……
他來陪她了。
這一次,再沒有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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