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蓉掩口輕笑,道“妹妹莫怪,我凌哥哥雖然冒失了些,卻不是壞人。”
“……”黃蓉居然說自己冒失?凌池無語。
“凌哥哥?”鐘靈看看凌池,再看看黃蓉,眼珠轉了轉,一拍手“啊!我懂了。”
“妹妹懂什么了?”黃蓉笑問。
“原來姐姐和他是夫妻啊!”鐘靈道。
聽到‘夫妻’二字,黃蓉嬌靨泛紅,卻難掩唇角的笑意夫妻?嘻嘻。
見她如此嬌羞,鐘靈皺了皺眉“姐姐,你的眼光不太好,他根本配不上你。”
“……”凌池指了指自己“小丫頭,你說我配不上蓉兒?”
“難道不是嗎?”鐘靈翻個白眼,問道“姐姐叫蓉兒嗎?真是好名字。”
“蓉兒是我的家人對我的稱呼。”黃蓉微笑道“我姓黃,妹妹就叫我黃姐姐吧!”
“那姐姐也叫我……”鐘靈突然往下面看了一眼,見沒人盯著自己,小聲道“我叫鐘靈,姐姐以后叫我靈妹妹吧!我不想讓下面的人知道我姓什么。”
“好。”黃蓉含笑點頭“不過為安全起見,咱們就先以姐姐、妹妹相稱,等離開后再改換稱呼可好。”
“都聽姐姐的。”鐘靈笑的十分燦爛,但隨即說道“但姐姐眼光是真的不好,你看他跟麻桿似的,雖然模樣還……過得去,但姐姐太漂亮了,他根本配不上你。”
見鐘靈一再貶低凌池,雙兒皺了皺眉,瞥了黃蓉一眼。
“妹妹說錯了哦。”黃蓉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道“凌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是我配不上他才是。”
凌池頓時龍心大悅,雙兒也微微一笑,道“姑娘難道不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嗎?”
“什么紫雨?雨是紫色的嗎?”鐘靈一臉迷茫。
凌池輕笑一聲“算了,她還小,沒讀過史記很正常。”
雙兒點點頭“是我考慮不周了。”
“誰小了?”鐘靈秀眉微蹙,道“我已經十六了,是大人了。”
凌池看了一眼,點點頭“確實是大人了。”
黃蓉柳眉倒豎,正待發飆,忽聽得腳步聲響,扭頭看去,就見干光豪、龔光杰兩人奔進了大廳。
這時龔光杰已穿回長褲,上身卻仍光著膀子。兩人神色間頗顯驚惶,走到左子穆跟前。干光豪道“師父,神農幫在對面山上聚集,把守了山道,說道誰也不許下山。咱們見敵方人多,不得師父號令,沒敢隨便動手。”
左子穆眉頭緊鎖,問道“來了多少人?”
干光豪道“大約七八十人。”
一聽就這么點人,左子穆心里一松,嘿嘿冷笑,道“七八十人,便想誅滅無量劍了?只怕也沒這么容易。”
“師父說的是。”龔光杰點點頭,雙手將一封信呈上“師父,他們用箭射過來一封信,封皮上寫得好生無禮。”
左子穆見信封上寫著“字諭左子穆”五個大字,便不接信,說道“你拆來瞧瞧。”
龔光杰道“是!”拆開信封,抽出信箋。
鐘靈看到這一幕,在黃蓉耳邊低聲道“姐姐,這人便要死了。”
“嗯?”黃蓉奇道“為什么?”
鐘靈低聲道“信封信箋上都有毒。”
“有毒?”黃蓉低頭看過去,卻是什么也看不出來“你怎么知道的?”
不等鐘靈回答,就見龔光杰仰天便倒。
干光豪站在他身旁,忙叫“師弟!”伸手欲扶。
左子穆搶上兩步,伸臂攔在他胸前,勁力微吐,將他震出三步,喝道“只怕有毒,別碰他身子!”
只見龔光杰臉上肌肉不住抽搐,拿信的一只手掌霎時間便成深黑,雙足挺了幾下,便即死去。
前后只一頓飯功夫,無量劍派東宗接連死了兩名好手,眾人無不駭然。
“!!!”黃蓉睜圓了眼睛,扭頭看著鐘靈,小聲道“妹妹,你是怎么知道信上有毒的?”
見黃蓉吃驚,鐘靈頗為得意,一時忘了壓低聲音,道“這下毒的功夫粗淺得緊,一眼便瞧出來了。這等笨法兒只能傷害無知之徒。”
她這幾句話廳上眾人都聽見了,一齊抬起頭來,只見她兀自咬著瓜子,穿著花鞋的一雙腳不住前后晃蕩。
只是讓眾人略感驚訝的是,凌池和黃蓉、雙兒也在屋梁上,不知什么時候上去的?
左子穆向龔光杰手中拿著的那信瞧去,不見有何異狀,側過了頭再看,果見信封和信箋上都隱隱有磷光閃動,心中一凜,抬頭向鐘靈道“姑娘尊姓大名?”
“問我啊?”鐘靈眨眨眼睛,道“我的尊姓大名,可不能跟你說,這叫做天機不可泄漏。”
在這當口還聽到這兩句話,左子穆怒火直冒,強自忍耐,才不發作,說道“那么令尊是誰?尊師是哪一位?”
鐘靈笑道“哈哈,我才不上你的當呢!我跟你說我令尊是誰,你便知道我的尊姓了。你既知我尊姓,便查得到我的大名了。我的尊師便是我媽。我媽的名字,更加不能跟你說。”
“真是碎嘴子。”凌池吐槽。
鐘靈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左子穆聽她語聲既嬌且糯,是云南本地人無疑,尋思“云南武林之中,有哪一對擅于輕功的夫婦會是她父母?”
鐘靈沒出過手,無法從她武功家數上推想,便道“姑娘請下來,一起商議對策。神農幫說誰也不許下山,連你也要殺了。”
鐘靈嗤笑一聲,道“他們不會殺我的,神農幫只殺無量劍的人。我在路上聽到了消息,因此趕著來瞧瞧殺人的熱鬧。長胡子老頭,你們劍法不錯,可是不會使毒,斗不過神農幫的。”
這幾句正說中了無量劍的弱點,若憑真實功夫廝殺,無量劍東西兩宗,再加上八位聘請前來作公證的各派好手,決不會敵不過神農幫,但說到用毒解毒,各人卻都一竅不通。
左子穆聽她口吻中全是幸災樂禍之意,似乎無量劍越死得人多,她越加看得開心,冷哼一聲,問道“姑娘在路上聽到什么消息?”
他一向頤指氣使慣了,隨便一句話,似乎都是叫人非好好回答不可。
鐘靈卻不慣著他,打趣道“你吃瓜子不吃?”
左子穆臉色微微發紫,若不是大敵在外,早已發作,當下強忍怒氣,道“不吃!”
“不吃拉倒。”鐘靈輕哼一聲“我給狗吃也不給你吃。”說完從懷里掏出一把瓜子,往凌池手里塞“給你吃。”
“……”凌池臉一黑“小丫頭,你罵我是狗?”
“沒有啊!”鐘靈雙眼明亮又無辜“我是覺得你人還不錯,才給你瓜子吃的。”
“剛才你怎么不說我不錯?一說給狗吃,就說我不錯了。”
“剛才忘了。”
“哎呀!婆婆媽媽的算什么男人。”鐘靈不耐煩的道“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鐘靈也不理他,肆無忌憚的嗑著瓜子,順口便把瓜子皮往下吐出。瓜子殼在眾人頭頂亂飛,許多人都皺眉避開。
左子穆強壓怒氣,又問“姑娘在道上聽到什么消息,若能見告,在下……在下感激不盡。”
也是難為他了,為了探聽消息,只得言語客氣幾分。
見他放低了姿態,鐘靈也就不再拿喬,道“我聽神農幫的人說起什么‘無量玉璧’,那是什么玩意兒?”
左子穆心中一凜,卻故作茫然,道“無量玉璧?難道無量山中有什么寶玉、寶璧么?倒沒聽見過。辛師妹,你聽人說過么?”
看到左子穆的表演,辛雙清心中冷笑,卻也不好戳破,正待回答,鐘靈卻是等也不等,道“她自然沒聽說過。你倆不用一搭一檔做戲,不肯說,那就干脆別說。哼,好稀罕么?”
左子穆神色尷尬,說道“啊,我想起來了,神農幫所說的,多半是無量山白龍峰畔的鏡面石。這塊石頭平滑如鏡,能照見毛發,有人說是塊美玉,其實呢,只是一塊又白又光的大石頭罷了。”
凌池聽了心中譏笑,老油子就是老油子,也就騙騙初出茅廬的菜鳥。
不過鐘靈這個菜鳥倒是信了“你早些說了,豈不是好?你怎么跟神農幫結的怨家啊?干嗎他們要將你無量劍殺得雞犬不留?”
“……”凌池嘆了口氣,默默磕了個瓜子。
瓜子剛剛入口,不由皺眉真苦。
但苦味兒過后,卻又多了幾分香甜,倒是有點像黑咖啡。
凌池正自品味,左子穆卻是見反客為主之勢已成,心知要想鐘靈透露什么消息,非得自己先說不可,眼下事勢緊迫,又當著這許多外客,總不能抓下她來強加拷問,便道“姑娘請下來,待我詳加奉告。”
鐘靈聽了,雙腳蕩了蕩,道“詳加奉告,那倒不用,反正你的話有真有假,我也只信得了這么三成四成,你隨便說一些吧。”
左子穆雙眉一豎,臉現怒容,隨即收斂,說道“去年神農幫要到我們后山采藥,我沒答允。他們便來偷采。我師弟容子矩和幾名弟子撞見了,出言責備。他們說道‘這里又不是金鑾殿、御花園,外人為什么來不得?難道無量山是你們無量劍買下的么?’雙方言語沖突,便動起手來。容師弟下手沒留情,殺了他們二人。梁子便是這樣結下的。后來在瀾滄江畔,雙方又動了一次手,再欠下了幾條人命。”
鐘靈聽后,道“嗯,原來如此。他們要采的是什么藥?”
左子穆搖搖頭“這個倒不大清楚。”
鐘靈得意洋洋地道“諒你也不知道。你已跟我說了結仇的經過,我也就跟你說兩件事吧。那天我在山里捉蛇,給我的閃電貂吃……”
黃蓉突然問道“妹妹的貂兒叫閃電貂?”
鐘靈道“是啊,它奔跑起來,快得像閃電一樣,所以我就叫它閃電貂了。”
黃蓉輕笑一聲“妹妹這名字取得形象。”
鐘靈嘻嘻一笑“是吧!”
左子穆向黃蓉怒目而視,怪她打岔,但鐘靈正說到要緊當口,自己倘若斥責她,只怕鐘靈生氣,就此不肯說了,當下只陰沉著臉不做聲。
鐘靈對黃蓉道“閃電貂愛吃毒蛇,別的什么也不吃。它是我從小養大的,今年四歲啦,就只聽我一個兒的話,連我爹爹媽媽的話也不聽。我叫它嚇人就嚇人,咬人就咬人。這貂兒真乖。”說著左手伸入皮囊,撫摸貂兒。
凌池見二女又要說個沒完,而左子穆面如鍋底,隱有爆發之意,連忙道“我說丫頭,左掌門都等急了,你先跟他把話說完行不行?”
見凌池打斷自己和黃蓉的暢聊,鐘靈翻個白眼“我愛說就說,不愛說就不說,你管不著。”
見凌池吃癟,黃蓉掩口輕笑,道“妹妹便跟他把話說完吧!之后我們姐妹再好好聊聊。”
“既然姐姐都這么說了……”
鐘靈低頭對左子穆道“那時候我正在草叢里找蛇,聽得有幾個人走過來。一個說道‘這一次若不把無量劍殺得雞犬不留,占了他的無量山、劍湖宮,咱們神農幫人人便抹脖子吧。’我聽說要殺得雞犬不留,倒也好玩,便蹲著不做聲。聽得他們接著談論,說什么奉了縹緲峰靈鷲宮的號令,要占劍湖宮,為的是要查明‘無量玉壁’的真相。”
聽她說到這里,左子穆與辛雙清對望了一眼。
鐘靈自己也好奇,問道“縹緲峰靈鷲宮是什么玩意兒?為什么神農幫要奉他的號令?”
左子穆卻也茫然,搖頭道“縹緲峰靈鷲宮什么的,還是此刻第一遭從姑娘嘴里聽到。我實不知神農幫原來還是奉了別人的號令,才來跟我們為難。”
想到神農幫既須奉令行事,則那縹緲峰什么的自然厲害之極,云南千山萬峰,可從來沒聽說有座縹緲峰,憂心更增,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鐘靈閑吃了兩粒瓜子,道“那時我又聽另一人說道‘幫主身上這病根子,既然無量山中的通天草或能解得,眾兄弟拚著身受千刀萬劍,也要去采這通天草到手。’先一人嘆了口氣,說道‘我身上這“生死符”,除了天山童姥她老人家本人,誰也沒法解得。通天草雖藥性靈異,也只是在“生死符”發作之時,稍稍減輕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苦楚而已……’他們幾個人一面說,一面走遠。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聽完鐘靈所言,左子穆不答,低頭沉思。
辛雙清道“左師兄,那通天草也沒什么了不起,神農幫幫主司空玄要用此草治病止痛,給他一些,不就是了?”
左子穆怒道“給他些通天草有什么打緊?但他們存心要占無量山劍湖宮,你沒聽見嗎?”
見自己好心當了驢肝肺,辛雙清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話已經說完了,鐘靈扭頭對黃蓉道“姐姐,我已經說完了,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聊聊?”
“好啊!”黃蓉微微一笑,便和鐘靈從木梁上跳了下來。
落地之后,鐘靈雖然身子輕盈,卻依舊發出一聲輕響,而黃蓉卻是腳尖點地,毫無聲息。
“姐姐果然好輕功。”鐘靈贊嘆道。
黃蓉微笑道“妹妹也不差。”
“不想姑娘輕功如此了得!”左子穆之前沒看到黃蓉是怎么上去的,但親眼看到她下來,那輕盈的身姿卻是讓他心中駭然好高明的輕功,這女娃絕不簡單。
心里這么想著,抬頭看著木梁上的凌池和雙兒,心思轉動。
凌池和雙兒見已經引起他的注意,便不再干坐著,順勢跳了下去,落地如羽,毫無聲息。
左子穆差點嚇尿了,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高明的輕功,別說見過,聽都沒聽過。心里害怕的直哆嗦這這這……這三人……究竟是什么人!?
見他們也跳了下來,鐘靈嘻嘻一笑,道“咱們外面瞧瞧去,看神農幫是怎生模樣。”
未等凌池他們答話,左子穆搶上一步,說道“且慢,還有幾句話要請問。姑娘說道司空玄那老兒身上中了‘生死符’,發作起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是什么東西?‘天山童姥’又是什么人?”
雖然表面在問鐘靈,其實心里卻在以此來試探凌池他們的反應若他們和神農幫是一伙的,我無量劍派今日必死無疑。
想到那可怕的后果,左子穆就心慌意亂。
被左子穆打斷了興致,鐘靈不高興了“第一,你問的兩件事我都不知道。第二,你這么狠霸霸地問我,就算我知道了,也決不會跟你說。”
聽著鐘靈的話,左子穆卻在觀察凌池他們的反應,見他們似乎毫無反應,不禁心里一松想必他們與神農幫并無關聯。
雖然松了口氣,但此刻“無量劍”大敵壓境,盡管左子穆不愿再樹敵,但聽鐘靈的話中含有不少重大關節,關連到“無量劍”此后存亡榮辱,不能不詳細問個明白。
當下抱拳道“姑娘,神農幫惡徒在外,姑娘貿然出去,倘若有甚閃失,我無量劍可過意不去。”
鐘靈不耐煩地道“我又不是你請來的客人,再說呢,你也不知我尊姓大名。倘若我給神農幫殺了,我爹爹媽媽決不會怪你保護不周。”
說完,挽了黃蓉的手臂,微笑道“姐姐,咱們走吧!”
見鐘靈抓了黃蓉做擋箭牌,左子穆猶豫了,這一猶豫,鐘靈已是挽著黃蓉的手臂走出廳外,凌池和雙兒也跟在了后面。
左子穆張張嘴,很想將他們攔下,但是想到此前凌池他們展現出來的輕功,卻怎么也不敢開口。
就這樣,凌池三人跟著鐘靈離開了無量劍派,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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