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卿可真是會講話，這一句夸獎可省得過千言萬語了！”
聽到老婦人說我，尼祿的臉龐卻是浮現出了興奮無比的笑容。
“那個……您誤會了，我們并不是戀人……最多是關系不錯的好友……”
我有些尷尬地連連擺手否認。
這句話若是傳入阿爾托莉雅的耳中，估計又要出大事了……
“哦呀？并不是戀人嗎，那還真是遺憾呢……”老婦人頓時就是很可惜地看了我們好半天，用非常惋惜的口吻道，“這位小姐看你眼神中的深情，還有那不經意間舉手投足的溫柔，怕是很多親密的情侶都是遠遠趕不上呢。所以我才下意識認為你們是那種關系了……”
“咳咳……尼祿你不是要選衣服嗎？快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吧……”
我有些尷尬地岔開話題，輕輕推了身旁的尼祿一把。
“誒？人家還想和奏者多待一會兒嘛……”
尼祿看上去很不情愿，在我身上扭動著腰，拖拖拉拉的樣子。
“哎呀呀，既然要買衣服，那可要好好量一下身材尺寸，保證剪出最合適的布料！”老婦人聞言，卻是雙目放光，不由分說就拉著尼祿的手往里間走去，“快，隨我來！”
“哎呀——！”
尼祿一聲驚叫，猝不及防地被直接拽走。
雖然她極力想要反抗，但老婦人明顯對付這種鬧別扭的孩子極為有經驗，三兩下就把尼祿纖細的手臂架在她的背后，宛如捉小雞般把她拎了起來。
雖說尼祿是英靈之身，想要掙脫一個普通人的束縛輕而易舉。然而因為擔心因此傷到老婦人，她只能極力克制著，僅用相當于柔弱少女的力氣微微在對方手下掙扎著。
”乖哦小姑娘，今天我一定會把你全身上下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測量一番，一絲一毫都不會漏下的哦！“
老婦人不知在興奮些什么，尼祿的掙扎反倒讓她臉色更紅，腳步也加快了。
“救我啊，奏者——”
無奈之下，尼祿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我，很是可憐地喚著。
”這個……“
我不由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出手相助。
”放心吧，達芙妮雖然喜歡漂亮的年輕女孩，但那完全是類似對藝術品的欣賞，絕對不會傷害到她的。“
這時候，許久未說話的老先生卻是抬頭看向我，語氣低緩地說。
同時，他將已經喝完的咖啡杯，平穩地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于是尼祿那求救的聲音，也就逐漸消失在了門簾后方。
店內重回寂靜。
”坐吧，不必拘束。“
老紳士隨意指了一下，自己對面隔著桌子的座位道。
“謝謝您……”
我拉開木椅，在那里坐了下來。
輕輕點頭對我致意，老紳士從懷中掏出一本精裝的古典書，翻開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我有些尷尬地將雙手交疊在桌面上，低頭仔細觀察著木桌的紋理。
因為老紳士沒有搭話，所以我也不好主動開口。
“……這個世上擁有最少的人，就是最幸福的人……”
片刻后，老紳士將藏在書本后面的腦袋重新露出，對我說出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你同意這種說法嗎？”
老紳士非常認真地望向我的雙目，語氣平緩地問道。
那樣子不像平常聊天，倒是更類似哲學探討。
——雖然說，他本身的提問就已經脫離了日常對話的范疇。
“……同意一部分。”
略微思索了一下，我最終說道。
“哦？說說看，你同意的是哪一部分？”
老紳士看向我的眼神中，多出了幾分饒有興趣的感情。
“擁有的少，其實也就代表著承擔的責任少。”我回答道，”如此一來，人就會相對自由很多，不必擔心被外物束縛，有著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嗯，這種說法倒是沒問題。“老紳士微微點頭，”不過，難道你的想法就只是這樣嗎？我總感覺你的話語中還包含著沒有說出來的意思。”
“果然瞞不過您。其實我覺得更重要的是，如果某個人的一生都能局限在少數幾種領域和事物上的話，他就會生活得單純而幸福。”我點點頭誠實道，“即是無知的幸福，原始卻又充實。”
“哈哈原來如此，無知的幸福嗎？”老紳士這才滿意地笑了起來，“不錯不錯，現在已經很少有年輕人有你這樣深刻而清晰的見地了，更難得有人陪我聊這些深奧難懂的話題啊……”
說著說著，老紳士口中不覺發出一道輕微的嘆息。
“在我看來，您對于智慧的真誠渴求才更加令人欽佩。”
我笑著說。
“什么嘛，我已經老啦，再過上幾年可能就要離開人世了……”老紳士連連搖頭道，“越是和你們年輕人交談，越是能覺出自己和當今世界的格格不入啊……若是達芙妮先我一步而去，估計等我死后連為我安排葬禮的人都沒有吧。”
“老爺爺，您……”
我心中有些不忍，想要安慰老紳士幾句，可是卻被對方輕輕擺斷。
“算了，今天遇到你這樣尊重知識和學問的年輕人，并能夠得到交談的機會，也算是我的幸運了。”老先生看著我說，“年輕人，你還是趕快給我說說，你不同意的那一部分又是什么吧。”
“我覺得……雖然無知的幸福很令人憧憬，但卻絕對沒有羨慕的必要。”我組織了一下語言道，“因為，沒有了解過真實的世界是什么樣子，這種臨時的幸福就是脆弱而不可靠的，隨時隨地都可能被打破，不堪一擊。這種提心吊膽的，朝不保夕的幸福，絕對不應該是值得推崇和鼓勵的。”
“哦？那么依你看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老紳士的注意力，已經完完全全落在了我的身上。
此時此刻，我說的每個字他都應該會牢牢記在心中吧。
“只是一點個人看法，如果不恰當希望老爺爺您不要怪罪……”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在我看來，真正的幸福唯有見證過、經歷過、體會過這個世上所有的悲傷和苦難，明白了一切無助和絕望所誕生的黑暗，卻依然不會因此而懷疑人間的光明和希望，堅定不移地走在自己所相信的道路上。”我一口氣說完，深深地道，“如此一來，方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幸福。那是絕無可能被替代的，世上任何事物都無法超越的，只有自己才會懂得的幸福。“
”啪啪啪……“
靠近里屋的一側，忽然響起了掌聲。
”說得太好了，奏者呀！有關幸福的定義，卿簡直是將余內心的話語全部說出來了一般呢！果然，奏者和余是真正的一心同體，心有靈犀呀！這份羈絆定然是天作之合呀！“
“尼祿，你已經出來了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轉過頭去。
“噗嗚？！”
然而，我卻是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暈過去。
尼祿依然是尼祿，那璀璨的金發，碧綠的眼眸，活潑的性格，無論到了哪里都極有辨識度，簡直就是她本人的標簽。
可是，她卻穿著一身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藍裙，頭戴藍色發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