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川。
鎮北堡的白天,即使是在萬物蕭瑟的秋季里,依然如立在熱水鍋里的蒸籠,讓籠里人揮汗如雨。
“三、二、一,起!”
影視內的防古街道上,《畫皮》劇組幾名武行拉著威亞,奮力喊出口號的剎那,一身古代人居家衣著裝扮的甘韜應聲而起。
他的目標是蹬著街道一側,一間仿古建筑的斑駁墻壁,隨后直上屋頂。
這是一場屋頂追逐戲,鏡頭的焦點本是已經嚴陣以待的香江籍動作巨星鄭子丹,和影片中蜥蜴精的扮演者。
但他好歹是男主角兼出品人,同心投資了那么多錢,為的不就是讓其演上這部戲,且戲份多一點么。
因此,他心安理得的在鄭子丹、蜥蜴精的屋頂跑酷鏡頭開始前,加了段王生和蜥蜴精的打斗戲。
踏著斑駁的墻壁踉蹌上了屋檐,屋頂瓦片跌落發出的清脆聲,使得抬頭盯著他一舉一動的劇組眾人內心一驚,好在沒聽到“噗嘰”聲,要不,賺辛苦錢養家糊口的劇組眾人,怕是要多搭上一份份子錢。
“人怎么樣?”
“人沒事!”
照在影視城最后的一縷殘陽里,屋頂上的人和街道上的人為他的安全叫喊著。
“董導,開拍吧!”扎開馬步,穩住前傾的身體,他沖不遠處想伸手拉他的武指叫道。
《畫皮》的武指是董緯,名字聽過的人不多,但也曾和香江的知名導演聯合執導過《英雄本色》、《一眉道人》、《靈幻先生》、《殺手之王》等多部讓人耳熟能詳的影片,拍攝動作戲的經驗極其豐富。
董緯點點頭,讓兩名武行在狹長的屋頂再次做完現場示范,又檢查過他身上的鋼絲索后,拍攝才算正式開始。
他和蜥蜴精交手的鏡頭很短,各自用手臂格擋住對方兩個回合后,他被往后翻騰的蜥蜴精扮演者用腳踢腿。
接下來,連綿屋頂上的跑酷正式開始,他也順勢下了屋頂。
至此,搶來的打斗鏡頭便算結束,整段鏡頭估計只有十來秒時間,但拍戲就是這么的分秒必爭。
剛在現場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落地,早就等待著的小楊,用他喝水的間隙問,“連夜回京城?”
“明天一早再回吧,進組剛半個月又得回去,怪累的!”鼓搗了兩下口腔,咽下礦泉水,他無可奈何道。
明天晚上就是國內第一時尚編輯——蘇忙,搞出來的芭莎慈善夜的舉辦時間。
一個人的衣著打扮到底時尚不時尚,他這個村里出來,只懂衣服穿在身上舒不舒服的土老帽,哪有可能懂,也是真心不想參合大牌云集、女星爭奇斗艷,明朝暗諷的所謂慈善晚宴,但他耳根子軟,架不住周晴的碎碎念,更架不住時尚女魔頭的一天兩遍電話的熱情!
沒轍,只好答應對方騰出一天時間回京城。
至于某人的熱情,他心里也明白個七八分,無非就是他剛拿華表影帝,正是熱度又一次大漲的時候,別人想借東風而已。
不過對于蘇忙其人,他還是挺佩服的。
幾年前,全世界的男女明星,在大多數時尚編輯眼里,還是另類的土老帽,她們將時尚門檻定的很高,使得很多人望而項背,也致使時尚開始走下坡路,變的無人在喜歡關注。
畢竟沒多人愿意將臉送給別人拍。
也就在這個時候,發現時尚漸漸沒落,先知先覺的蘇忙,率先張開懷抱開始擁抱華夏男女明星。
從03年第一屆慈善晚宴來賓的寥寥無幾,5年業內小有名氣,06年的從者云集,而今年有了三旦雙冰的紅毯,有了05年四大小生的到來,會更加星光熠熠的慈善晚宴,才堪堪第五屆。
“明天沒通告吧?”回賓館的車上,他瞇著眼問小楊。
“我問了統籌,未來一個星期都沒通告!”
“那我們還是連夜回去吧,明天在家休息一天,參加完慈善晚宴,我回家一趟。”
07年春節沒在家過,出來后又一直瞎忙到《畫皮》開拍,算起來,他這回離家又是大半年,問起來,家里的老媽子電話里一直都是好好好,他也不清楚到底好在哪!
“明天給你訂機票?”
“機場買吧,你也不清楚晚宴持續到啥時候!”
講完,他緩緩閉上眼,連拍了半個月,感覺挺累的。
翌日,京城。
秋高氣爽!
可惜他睡的昏天暗地,沒法欣賞,周晴帶著人來給他拾掇時,天邊早已只剩一縷泛黃絲邊。
“哥,你得早點去,晚上要走紅毯。”
“怎么又要走紅毯?”他頂著雞窩頭,揉著因為火氣大,眼角留有的眼屎,楞楞道。
“紅毯、媒體都沒,那么多晚禮服穿給誰看!”周晴噎了他一句,催促道“快點吧,時間挺趕的!”
“先給我整點吃的,午飯都沒吃,餓的很!”他一邊套著家居服,一邊沖周晴喊著。
“里面吃的多著呢,想吃啥沒有,還能給家里省點飯錢!”周晴站在臥室門口,瞥了他一眼,道。
他略一思忖,回了句,“倒也是,不吃白不吃!”
腦袋尚且昏沉的他,絲毫沒聽出周晴的故意調侃。
老一套的洗臉刷牙結束,又將周晴特意帶來,她自己公司特意聘請的高級化妝師,造型師攆走,至于攆走的理由,一個是化妝品傷皮膚,他不想40歲的時候,皮膚變成暴曬后的橘子皮。
另一個則是因為造型師選出的服裝搭配,和他的個人愛好簡直就是南轅北轍,實在沒法溝通。
某人鄙視的目光中,換上一套銀灰色休閑西裝,領結、胸針啥的就算了,反正不是啥正規場合。
又在某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拿出雙肩包塞進一套運動服,他琢磨著老家入秋后早晚氣溫幅度較大,又塞了件v領線衣和一件秋裝,最后甚至摸出兩條內褲塞進包里。
“參加晚宴你帶這些干嘛?”
“晚宴結束我直奔機場!”
“《畫皮》結束了?”
“沒,但也快了,你有事?”
“沒!”
“那就走吧。”他擰起雙肩包,戴上墨鏡,又選了款鴨舌帽,就這么一副遠行而不是參加高級晚宴的裝扮出了門。
“哎,你去不去?”上了車,坐在副駕駛的他問站在車外的周晴。
“去不了,你自己去吧,公司忙著呢!”
“早說啊!”上了駕駛位,正疑惑周晴怎么不上車,一聲汽笛響起,望著最新款的四個圈,他不由咂了下嘴,不知不覺間,身邊的有錢人好像多了起來。
他聞到了一股來至于金錢的腐朽味。
“滴滴。”
朝陽東方酒店的迎賓處,隨著一張邀請函的出現,下了車的他,被侍應生領著穿過層層關卡,一路來到普通人看到,肯定會喊出一聲“哇”的碩大包廂。
包廂整體風格很歐式,壁畫和水晶吊燈層層疊疊,讓人看的眼花繚亂,舞臺上有人在忙碌,顯然在做著最后的準備工作數不太清的十人座的圓桌上,只有顏色不一的各種國內外水果拼盤,和大小不一的各種玻璃器皿。
包廂的豪華奢侈,不是響起那句“哇”的原因,真正的“哇”來至于,一群素質極高,此刻正和相熟之人小聲攀談、交流、不時遞著名片的、說著各自近況,或站、或坐、或優雅端著紅酒杯身穿正裝、晚禮服的男女明星。
甘韜很從容,雖然身上的銀灰色休閑西裝沒有扣上,腰帶好像也不在正中,沒有精心打理發型,現在的發型,甚至還和半個月前參加華表獎時一樣。
這一切,讓他顯得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就連舞臺上的工作人員都不如,更談不上時尚,但他真的很從容。
“誰還沒見過誰的挫樣!”這是他瞧見包廂里一群人時的內心獨白。
他記得《蘇州河》里,周訊的兩條大辮子。
記得《紫蝴蝶》里,影片末尾張子怡躺在床上的哼哼聲,和李冰扮演的角色的慘死狀。
記得,趙微在《畫皮》里豪氣的將他掀翻在下。
清楚范冰從戛納灰溜溜離開。
其他像是陸易、陳昆和他并列的四大的,彼此認識好多年,誰不知道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