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馮一平，也是那些大虧的人中的一員，因此，他很能理解在目前這個階段，那些虧得無顏見江東父老的人的心情。
他也能理解金翎的擔憂。
“我聽小舅說了，無論是普通員工還是高管，集團里炒股的人不少，因此虧的也不少，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因此有太大壓力，”
“畢竟，就是我們強制性的規定大家不要炒股，也沒有幾個人能真正遵守，”
“何況在去年的時候，確實有不少人嘗到了甜頭，不讓他們炒股？別說我們，估計就是父母老婆都攔不住，”
去年的時候，雖然也有虧的，但大部分人多少都在股市里賺了些錢，有時候甚至是只要選那股價低的買進來，就能賺錢。
有那樣的開局，怎么可能攔得住那些想炒股的人？
而陷進去以后，想讓他們及時退出來，那是馮一平也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就是從一月份起，在《前沿》上接連發表署名文章，今年不可能再延續去年的牛市，該清倉就清倉，也絕不會有多少人能聽得進去。
現在都還有在奧運之后，大盤會上漲到兩萬點的說法呢。
何況，以他現在的影響力，他還要考慮其它的一些因素。
比如，可以肯定的是，在牛市的時候，上頭也絕不會喜歡馮一平這樣的人，在孜孜不倦的到處鼓噪，該拋拋，該清倉清倉，熊市就要來了。
因為一般意義上，牛市就意味著經濟向好，或者說牛市的基礎，就是經濟發展得力。
甚至不排除有人會覺得，你之所以這么急切的讓大家把手里的股票都拋了，是不是在謀劃著什么？
一定會有這樣的言論出來，想想那些想笑到最后的人就知道，他們絕對不會讓“韭菜”們受類似言論的影響，不然他們怎么笑到最后？
“我們能給他們工作，但無論如何保證不了他們的幸福，”
“但是，近期確實要加強疏導，我看，可以多請一些心理醫生，免費為大家服務，”
真不排除嘉盛的員工里，也有一些一時鉆進牛角尖出不來的人。
這樣的時候，心理醫生，還是能派上點用場。
“還有，各公司安保部門一定要加強對樓宇的管理，”
想想嘉盛旗下，包括辦公樓，以及酒店在內，全國有那么多大樓，在這樣的時候，那就意味著高風險。
“在建設的時候，我們都能做到沒發生一起重大安全事故，現在就更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故，”
金翎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這個問題，最近每次例會，我們都有強調，”
“那就好，你可以讓大家再想想，我們還有什么可以做的，”馮一平說。
“我有一個建議，或者可以趁這個時候，陸續讓各公司舉辦家庭日的活動，”
他覺得，這時候多和家人在一起，應該會讓一些人更振作一些——所以，一個合格的企業負責人，真的操的不是的心。
“你想得很周到，”金翎說。
“那你也別多想了，早點休息，”馮一平說。
“你什么時候回來？”那頭幽幽的問。
五里坳，和金翎一樣，這個晚上，唐少康也一直輾轉發側，難以入睡。
黃承忠和他談話之后，已經過去了幾天，選擇，他大致已經做了出來。
就和當初大學畢業后的選擇一樣，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在仕途上，有所建樹。
做這樣的選擇，有一部分原因，來自家庭的影響。
他爸爸雖然只是鎮里的一個小官，但卻一直受很多人的尊敬。
他記得從小時候起，就經常有人找到家里來求著辦事，而他們家，一般沒遇上什么難事，因為他爸爸的關系網，至少做到了遍及全縣。
這樣的關系，無論是在他讀書的時候，還是在他工作安排的時候，以及平常的很多事，比如，無論是到醫院看病，還是到公安局辦什么證件，或者是到銀行開個戶……都能找到熟人。
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而這樣的生活，一般來說，在體制內才更容易做到。
不在體制內，除非是到了一定的高度，倒不至于要到馮一平那樣的高度，至少，也得是遠近聞名的成功人士，才會享受到這樣的便利。
因為到那個時候，你都不用刻意去經營，就會有不少人主動找上你。
但要做到那樣程度的遠近聞名，不容易。
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唐少康也是一個心氣高的人。
他深知，如果從商，馮一平就不說了，他多半連肖志杰和王昌寧的高度也達不到。
甚至還不一定能比胡珺婷的成就更高。
畢竟，嘉盛不但是一個非常大的平臺，而且還是一個對五里坳出身的人，非常友好的平臺。
而胡珺婷，王金菊她們那一批同學，又恰好碰上了一個好時候，那時有佳初創，所以機會眾多。
所以說起來，這也是當初唐少康為什么會選擇做公務員的一個原因。
因為同學里，就是不算馮一平，在商場有前途的人不少，但有志于官場的人，真的太少太少。
他也因此真的存了在官場也做出一番成就來，讓大家刮目相看的心思。
要是這個時候半途而廢，那就等于是前功盡棄。
但是，按黃承忠說的，選擇走這條路，就不能追求經濟上的成功，他又有些不甘心。
他畢竟還年輕，做不到為了朝上爬，可以不顧一切。
追求胡珺婷所帶來的挫敗，讓他尤其在意自己的經濟條件。
對一個男人來說，自己喜歡的女同學，比自己收入還高得多，這確實是一件讓人有些難以接受，進而激發賺錢意識的事。
但是現在看來，錢是真的難賺。
所以，黃承忠和他談的另一個問題，就是向爸媽坦白炒股大虧，以及和爸媽討論自己未來發展的那方面，目前是毫無進展。
唐少康依然相信，自己未來可以通過合法手段，賺來上百萬的錢，但眼前，那虧掉的15萬，卻是他很難翻過去的一道坎。
畢竟他還是知道，以他老爸還沒退休前的職位，攢下這么一份家當來，真是相當不容易。
他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要想攢下15萬來，那也得省吃儉用好幾年。
所以，錢啊，錢啊！
有了錢，好多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他腦海里浮現出很多畫面來，其中的一些，他把自己替代成了馮一平。
但另一方面，要是能在體制內有所成就，很多問題，同樣不再是問題。
而且，還能享受到很多就是有錢也享受不到的待遇。
他腦海里，同樣浮現出了很多畫面，他也把其中一些畫面里的領導，替換成了自己……
知道自己面臨著抉擇的唐少康，這個晚上，直到聽到雞叫了，才輾轉睡去。
在睡著之前，他還想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這個時候，自己已經成家，或者，有了固定的伴侶，比如，這樣的晚上，要是胡珺婷能躺在自己懷里，就應該不會這么糾結了吧。
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媽媽吵醒的，“起床了，吃早餐，”
“媽，今天休息，”他把頭一蒙。
無論昨天晚上，對未來有多少展望，有多少雄心壯志，在這樣的早上，依然敵不過被窩的吸引力。
“就是休息，也到辦公室去轉轉，這么大個人了，你也不看這是什么時候，”他媽媽堅決的把他轟了起來。
客廳里，他爸爸正等著他吃早餐，只一句話，就讓還有些睡眼朦朧的唐少康，一下子清醒了過來，“錢虧了就虧了，也算是個教訓，以后知道那些事不能碰，什么時候不能盲從，”
“對不起，”唐少康低頭說。
“目前是關鍵的時候，”他爸爸繼續說，“老黃，最多過上幾年就得退休，他那個位子，他肯定要交給一個放心的人，”
“你有優勢，你要抓住這個機會，莫再讓我們失望，”他老爸把魚干咬得嘎嘣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