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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薊門諜影
咱們的張大少爺在抄襲方面一向都臉皮極厚,屠奴軍士兵把刺刀練得差不多的時候,張大少爺就聽取缺德總教官張大炮的意見宣布了一個新規定,將屠奴軍士兵分為九級,依次為下中上薊門卒、下中上地門兵和下中上天門兵――當然,后世通常都叫下中上薊門城管、下中上地門城管和下中上天門城管。每一個士兵都從最下級的薊門卒開始做起,定期舉行比賽,讓士兵一對一比武,贏的人升一級,賞銀一錢;輸的士兵降一級,另賞軍棍五棍,外加傷藥一包。總之一句話,你要么在比武場上狠揍同伴,賺點零用錢;要么就被同伴揍,下來再被張大少爺揍。
不得不承認,戚家大帥留下來的這套規矩還真有夠缺德,到了比武那天,為了不被揍兩頓,也為了掙點銀子,屠奴軍所有士兵就象打了雞血一樣的單練開了,握著前端裹有石灰包的模型軍刺往同伴身上猛扎,用包著棉花的木刀砍,用拳頭打,用腳踢,更有甚者連牙齒都用上了,說什么都要把同伴干出擂臺,讓同伴去挨扳子自己拿銀子。井兒峪山谷里吼聲罵聲和拳腳交加聲此起彼伏,不管勝者負者,幾乎每一個屠奴軍士兵都是鼻青臉腫,遍體鱗傷,張大少爺則領著一幫黑心教官笑得嘴都合不攏。
比武結束,兩千多名屠奴軍將士榮升中級薊門城管,領到賞錢,另外還有兩千多倒霉蛋被分批按住打扳子,笑聲和慘叫聲再度此起彼伏,張大少爺則沖著那些挨打的倒霉蛋大吼大叫,“活該!這就是你們學藝不精的下場!在比武場上輸了才是挨扳子,在戰場上輸了,那就是掉腦袋!要想以后別挨扳子,要想在戰場上保住腦袋,留著小命喝酒吃肉睡美女,就給老子玩命的訓練!平時多流汗,戰場少流血!這句話要說多少遍,你們才能記住?”
“記住了。”大部分挨打的屠奴軍士兵呻吟著答應,同時暗暗下定決心,下次一定把這次丟的面子和銀子找回來。這時候,張大少爺的一個親兵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向張大少爺稟報說道:“撫臺大人,陸萬齡陸大人從山海關來了,還帶著他的新婚妻子,說是熊大人派他來和大人交涉,順便給大人你介紹他的家眷。”
“陸萬齡,他來薊門干什么?”張大少爺有些糊涂,心說那個姓王的張家口商人前天才走,今天陸萬齡就來,約好了存心不想讓我專心練兵是不是?話雖如此,被自己安排在遼東的眼線忽然回來,張大少爺立即明白定是要有大事發生,忙向報信的親兵吩咐道:“你去給陸萬齡帶句話,叫他別來井兒峪,就在薊州等我回去。順便給付公公帶句話,請付公公準備一桌上等酒菜,晚上我回去給陸萬齡夫妻接風洗塵。”
“遵命。”報信親兵領命而去。張大少爺又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吩咐道:“從我的親兵里面找幾個咱們從臨清帶來的佃戶子弟,一定得是陸萬齡沒見過的,讓他們換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暗中盯著陸萬齡夫妻和他們隨從的一舉一動。”
“陸萬齡也監視?”張石頭有些驚訝。張大少爺點點頭,哼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陸萬齡那小子又貪財又好色又怕死,難保不會賣了咱們。”張石頭會意,迅速下去安排。
到了傍晚時分,幾乎個個身上帶傷的屠奴軍士兵列隊回營,安頓好了軍隊,張大少爺這才入城與陸萬齡夫妻會面。還別說,張家口范記商號寧遠分號掌柜苗大嘴轉讓給陸萬齡做老婆的小姨子李婉婷,長得還真不賴,圓臉蛋粉粉嫩嫩的頗有幾分姿色,腰肢也細細軟軟的頗為誘人――如果換成是張大少爺的小姨子,張大少爺就絕對舍不得讓給陸萬齡。剛一見面,陸萬齡就趕緊給老婆介紹張大少爺,李婉婷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走到張大少爺面前行禮,嗲聲嗲氣的說道:“奴家李婉婷,見過撫臺大人,撫臺大人萬福金安。”
“嫂子快快請起,我和陸年兄親如兄弟,用不著鬧這些虛禮。”張大少爺還禮,笑瞇瞇的說道:“上個月初八嫂子與陸年兄完婚,小弟我公務在身,沒能親自去寧遠給嫂子和陸年兄道喜,只是派了兩個親兵過去送禮。失禮之處,還望嫂子多多恕罪。”
“叔叔說那里話?”李婉婷向張大少爺拋個媚眼,嬌聲說道:“叔叔是做大事的人,公務繁忙,奴家與相公完婚,怎么敢勞動叔叔的大駕?何況叔叔還派人送了重禮,奴家與相公已經很承情了。改日有機會,奴家一定好好‘感謝’叔叔。”
“這是誘惑嗎?”張大少爺聽出李婉婷的弦外之音,下意識的瞟了一眼陸萬齡――頭上的帽子。當下張大少爺也不再客套,直接把陸萬齡夫妻引到早已擺好酒宴的后廳,為陸萬齡夫妻接風洗塵,薊門監軍付之一、薊門總兵滿桂和師爺宋獻策同席作陪。席間,張大少爺問起陸萬齡來意,這才知道陸萬齡這次來到薊門,竟然是張大少爺岳父熊廷弼的派遣,而熊廷弼的目標不是別的――正是喜峰口大戰中大顯神威的膛線狙擊槍!
“探花郎,熊督師讓下官給你帶話。”大概是知道這事情難辦,陸萬齡首先便說明這是熊廷弼的意思,又哭喪著臉說道:“熊督師說,叫你把那種新式火槍拿一百枝出來,讓下官帶到山海關去。熊督師還說,你手里的新式火槍如果數量多,就多給他送一些過去,但至少得拿一百支出來!否則的話,他饒不了你這個女婿!”說著,陸萬齡從懷中取出熊廷弼的書信,雙手捧到張大少爺面前。
“一百支?!”滿桂、付之一和宋獻策同時目瞪口呆――帶望遠鏡的膛線狙擊槍造價昂貴,對鋼材和工藝都要求極高,彈倉部分甚至只能由天才科學家薄玨純手工制造,一個月還做不了兩支,根本無法投入量產,整個薊門軍區僅有兩支膛線狙擊槍,熊廷弼張口就要一百支,這不是要張大少爺的命么?更何況,薊門軍區也不想讓自己的殺手锏流落出去――萬一被那些廢物軍隊送給了建奴,那后果還敢讓人想象?
“一百支?小問題!”張大少爺的反應和回答再度讓滿桂和付之一等人目瞪口呆――張大少爺先扭過頭來,向付之一使個眼色,這才笑道:“付公公,你是保管火器火藥的監軍,你查查咱們薊門火器庫的新式火槍庫存,再加上過段時間京城給咱們送來的新式火槍數字,除了給屠奴軍每人裝備一支新式火槍以外,還能不能給遼東軍隊擠出一兩百支出來?”
“咱家……去查查看。”付之一會意,斟酌著用詞說道:“就是不知道京城什么時候能把下一批新式火槍送來,還有不知道能送多少來,所以探花郎得等上一段時間,咱家才能給你回報。”
果然不出張大少爺所料,付之一的話還沒有說完,張大少爺的眼角余光就瞟見李婉婷的臉色變了一下,眼神中也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恐懼。張大少爺暗暗點頭,不露痕跡的向陸萬齡夫妻笑道:“陸年兄,嫂子,看來你們得等一段時間了,就不是不知道我那位岳父大人急不急著叫你們回去?要不然的話,你們夫妻倆人先回山海關,等過幾天下一批新式火槍送到了,我再專門派人給岳父送過去?”
“這……。”陸萬齡有些想答應――這倒不是因為陸萬齡急著想回到山海關去忍受熊廷弼的熊脾氣,而是想去寧遠撈好處,要知道,在寧遠城里,遼東巡撫都三天兩頭請他吃飯啊。李婉婷則迅速在陸萬齡大腿上捏了一把,搶著替他向張大少爺答道:“叔叔不必擔心,我們可以等,熊督師那邊有茅大人幫著署理公文,我這個相公回去早了也沒什么事干。”陸萬齡也回過神來,忙向張大少爺笑道:“探花郎勿怪,熊督師不是很待見我,我要是空著手回去,鐵定又要挨一頓訓,所以我還是等等吧。”
“那好,陸年兄和嫂子就在薊門多住幾天吧,我叫石頭給你們安排宅子。”張大少爺一口答應,又向付之一笑道:“付公公,我在薊門的宅子里沒有丫鬟,都是些親兵服侍衣服茶水,付公公那邊能不能借兩個丫鬟,侍侯我這個嫂子幾天?”付之一心領神會,答應之后立即下去安排。那邊陸萬齡夫妻還道張大少爺真是關心他們,客套幾句后也是趕緊謝過。
用過晚飯,付之一安排的兩個丫鬟也已經到了,丫鬟先侍侯著李婉婷到臨時住所去安頓,陸萬齡則被張大少爺借口敘舊留了下來。李婉婷走后,滿桂和付之一也很懂事的主動離開,張大少爺馬上拉長了臉,向陸萬齡喝道:“說,向薊門索要新式火槍,到底是我岳父的主意?還是袁崇煥打著我岳父的旗號,讓這個李婉婷帶著你來干的?”
“確實是熊督師的主意,不過袁崇煥也想從中間分一杯羹。”陸萬齡不敢隱瞞,老實答道:“探花郎你在喜峰口打退韃靼騎兵后,熊督師聽說你是擒賊先擒王的戰術,用新式火槍打死韃靼將領,這才打了勝仗。熊督師馬上就打主意要從你弄走五十支新式火槍,袁崇煥乘機提出他也要這種新式火槍,他又很得探花郎你的岳父信任喜愛,熊督師就答應了,把新式火槍的數字改為一百支。”
“我岳父是怎么知道我用新式火槍打跑韃靼的?我的報捷奏章和朝廷邸報(古代官方報紙)可都沒說這件事?”張大少爺追問道。陸萬齡苦笑一聲,答道:“探花郎何必明知故問?除了那位遼東巡撫,還能有誰把這件事捅進熊督師耳朵里?――不過他的借口找得很好,滿桂將軍是他昔日的下屬,他說他是從滿桂將軍那里知道的。”
“那么你那個老婆,又是怎么回事?”張大少爺毫不停歇的追問道:“你代表遼東防區與薊門防區交涉,乃是公務,怎么會把老婆帶到薊門來?是你老婆纏著你,一定要跟著你來的?還是那個遼東巡撫這么安排的?”
“是婉婷纏著我要來的,遼東巡撫沒給我這么安排。”陸萬齡老實答道。張大少爺三角眼亂轉,半晌才哼道:“他確實不用這么安排,以他的精明,難道還會猜不到你的老婆肯定會纏著要來薊門?”盤算到這里,張大少爺又哼了一聲,這才又問道:“那么你這個老婆到底是什么目的?是只想弄到新式火槍,還是想刺殺我?”
“探花郎,婉婷不是這樣的人。”陸萬齡急了,趕緊替李婉婷喊冤,解釋道:“婉婷和范家商號從無往來,除了和她的姐姐說些話,平時和范記商號的人就從來不說話。我和她也是在寧遠的海邊認識的,后來我們私訂終身以后,我才知道她是寧遠范記商號掌柜苗大嘴的小姨子,再后來我上門提親,苗大嘴乘機提出要五百斤狗薯種子才能答應,婉婷還勸我不要為了她的事情為難,要我帶著她私奔。婉婷她對我是真心的啊,和范記商號那些人不同啊。”
“笨蛋,這點小伎倆都看不……?”旁邊的宋獻策本想破口大罵,張大少爺卻用眼色制止住宋獻策,轉向陸萬齡微笑道:“這樣就好,我是為了你好,怕你被范家那些漢奸拖下水。對了,你和我私下聯系的事,你老婆知道不?”
“不知道,婉婷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從來不敢亂翻我的公文和書信。”陸萬齡毫不猶豫的答道。張大少爺笑道:“這樣最好,以后你自己也小心些,少和范家那些人來往。”說到這,張大少爺打著呵欠說道:“好了,我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過幾天新式火槍運到了,我給你一百支帶回山海關去,到時候給我把遼東巡撫盯緊了,要是他敢把新式火槍賣一支給建奴,我就要他的命!”
“是,是,探花郎早些休息。”陸萬齡滿口答應,這才由張大少爺的親兵領著趕往臨時住所下榻。陸萬齡前腳剛走得沒影,宋獻策馬上就向張大少爺低聲說道:“東家,這個陸萬齡很可能已經靠不住了,依我看來,最好是把他弄回京城,或者直接除掉,換一個人去幫襯熊督師。否則的話,他如果把熊督師的機密軍情泄露給范家,那就危險了。”
“急什么?”張大少爺面露笑容,奸笑道:“依我看來,陸萬齡短時間內還是可靠的,而且在短時間內,他的利用價值反而更高了。”
“東家又想玩反間計?”宋獻策眼睛一亮。張大少爺把臉一沉,訓斥道:“我說宋師爺,你怎么用個‘又’字?你的東家雖然不是好人,可也一向也是堂堂正正做人,直來直去帶兵――從不搞那些歪門邪道的陰謀詭計,你怎么能說我‘又’想玩反間計呢?我是那樣的人嗎?”
“是,是,我的東家是最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也最直來直去的忠厚好人,從不搞陰謀詭計,更不搞歪門邪道――東家,如果老建奴和皇太極聽到你這話,恐怕會哭出來吧?”宋獻策笑著問道:“不過正人君子的東家,接下來你該怎么辦?東家你的岳父可還向你伸手索要新式火槍,你又打算怎么向他交代?”
“怎么把陸萬齡這顆棋子最大的利用價值壓榨出來,得讓我仔細想一想。”張大少爺捏著光滑的下巴盤算,又隨口說道:“至于我岳父那邊,宋師爺你現在就寫一封信,把新式火槍無法大量生產的原因告訴我岳父,我那個岳父大人雖然脾氣暴躁,但也不是不通情理,向他解釋清楚了,他也就罷休了。”
“好的,我這就寫。”宋獻策答應,趕緊拿起紙筆寫信,張大少爺則在座位上捏著下巴盤算。可是在宋獻策寫完后,向張大少爺詢問何時把信送出時,張大少爺卻答道:“先別急,還是等陸萬齡離開的時候,讓陸萬齡帶去山海關吧。我老丈人那里也不是很可靠,這封信如果現在就送過去,只怕會很快落入一些人的眼睛里,到時候這出戲就不好唱了。”
“東家的意思是,要讓建奴認為我們手里真的有很多新式火槍?”宋獻策試探著問道。張大少爺搖頭,奸笑道:“錯了,我是想讓范記商號認為我們手里有很多新式火槍。”說罷,張大少爺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面前,吩咐道:“石頭,馬上去把監軍付公公請來,告訴付公公,就說我有一件一起發大財的事情想找他商量。”
“東家,高啊!”宋獻策恍然大悟,向張大少爺豎起一個大拇指,奸笑道:“范永斗家財萬貫,是時候讓他放點血,資助我們薊門軍隊一筆軍費了。”
“光是讓范永斗放一點血,夠嗎?”張大少爺繼續捏著下巴,自言自語的說道:“而且這么一來,對范永斗來說也是打草驚蛇了,到底該用什么樣的法子,能讓范永斗吃了啞巴虧又不敢聲張,還不會認為我已經知道他是和建奴勾結的漢奸?”喃喃著自言自語許久,直到薊門監軍付之一被請到房中,看到付之一身上的太監服色,張大少爺才猛的跳起來,一拍大腿叫道:“有辦法了,這次包管范永斗吃虧上當,還不會懷疑是我搞的鬼!”
“探花郎,你說什么?你可嚇死咱家了!”被嚇了一跳的付之一夸張的捂著胸口說道。張大少爺露齒大笑,問道:“付公公,前天我請你派人打聽張家口馬行掌柜王登庫的背景,還有暗中盯著王登庫一行,有沒有消息了?王登庫他現在在那里,離開薊門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