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有沒有發現今天的烏云好像有些不一樣?”
送走了孩子們的莊平揮舞手里的斧頭,一塊粗壯的木樁很快就被切成了一節一節,隨后被碼的整整齊齊。
這些木塊用來生火很好用,是營地里的人們做飯取暖的唯一來源。
他需要趕在入秋之前準備好足夠的柴火,入秋之后的天氣實在太惡劣,外出尋找柴火就變得十分艱難了。
講課老先生難得有空閑時間坐在一旁看莊平砍柴,他也注意到了那團不同尋常的烏云。
“這么厚的烏云會下不少雨吧,遲遲不下倒是悶得慌,只求別下的太久,那樣會影響今年的收成,收成不好今年的秋天就不好過咯。”
莊平擦了擦臉上的汗,一屁股坐在了木頭墩子上,說道:“一個月之內我們就要搬家咯,這些柴火到時候也得帶走,神一道院頒布的二十里發令,我們起碼要退到四十里外才算安全。”
講課老先生渾濁的雙眼望著天空,喃喃道:“老頭子我輾轉在安生區邊緣,活了幾十年了,光二十里法令就見過了五次,眼睜睜看著屬于我們的家園和土地被舍棄。這種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
“而且……每次頒布法令后,都有不少營地的人來不及撤離,被海獸潮給吞沒,我們得趕緊走才對,神一道院的人才不會管我們的生死。”
閑暇時光里,兩人總喜歡聊著各自的經歷,頗有種忘年之交的感覺。
一個說著神一道院的趣事異聞,一個說著流浪的心酸歷程。
就在這時,營地大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中年男子急匆匆的跑了進來,看見莊平后喘著粗氣大聲喊道:“營……營長,大……大事不好,有海獸朝著我們的營地沖了過來,我……我們快跑吧。”
莊平面色大變,上前一步抓住中年男子肩膀:“你先別急,什么海獸,有多少,哪個方向,你先說清楚。”
中年男子喘著粗氣:“我……我在后山種地,看……看到了猴子,很丑的猴子,它們有膝蓋那么高,很……很多,一群都是,在……在后山方向。我……我沒敢多看,就跑回來了。”
講課老先生和莊平幾乎不分先后的驚呼道:“一級海獸,鬼猴子!”
兩人對忘了一眼,眉頭緊皺,膝蓋高的鬼猴子應當只是一級海獸,每只的戰斗力相當于星璇境初期三星的修士。
它們行動敏捷,奔跑速度是一般成年人的三倍多,爆發速度甚至還要更高。
而且它們都是成群出現,數量基本不會下百。
這種鬼猴子不僅長得丑陋,更喜食腦髓,極度殘忍,是修士最厭惡的海獸之一,想要憑借營地這些普通人和它們硬扛是完全不現實的。
遇到這種情況只能躲!而且還不能往開闊的地方躲!
378營地前后都靠山丘,建在山底的平原上,想要躲的話只能跑到前山那處用來授課的山洞里了,憑借著山洞石門的堅固,或許能夠躲過這劫。
“先生,你看可行嗎。”
電光火石之間,莊平已經想好了應急方案,迅速和講課老先生說了一遍,詢問著他的意見。
講課老先生也知道情況緊急,刻不容緩,一時間也沒更好的辦法:“這樣吧,劉軍你跟我去叫剩下的人,莊平你去探查一下山洞那邊的情況。”
三人分頭行動,在危難之際展現出了極高的效率。
幾分鐘后,378營地的所有人都聚集到了村口,大多數是中年人,但也有帶著剛滿月孩子的婦女。
此時天上的烏云越來越厚重,距離378營地的上空也只剩十來米了,天氣一下子就變得陰暗了起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極端的壓抑。
莊平此時也從后山方向跑了過來,立馬指揮道。
“快,那些海獸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可能是從后山下來到我們營地里去了,山洞那邊沒有海獸的痕跡,我們慢慢撤,聽我指揮!”
前山山洞距營地只有五百米左右,一百來人全力奔跑的話只需要一分鐘左右,但如果那樣的話可能會引起海獸的注意。
莊平曾參與過與海獸的戰爭,有一定經驗,這群人本該在他的指揮下趁著陰暗的環境慢慢行動,但他話音剛落,立馬就有人狂奔了起來。
莊平內心一涼,那是名二十左右的青年,是前些年參加神一道院考核時被刷下來發配到378營地的人,平時就憤世嫉俗,覺得這個世界不公。
如今更是發瘋似的往山洞方向狂奔。
“憑什么,憑什么別人能修煉,我不能,這不公平!”
“憑什么,憑什么別人活得好好的,我就要面臨被海獸吃的危險,這不公平!我不要死,不要死!”
青年男子發了瘋似的狂奔,莊平想要攔都攔不住,更令他心寒的是當青年男子跑出二十米開外后,剩下的部分人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欲望跟著跑了起來。
誰都想先跑到山洞里去,誰都不想當墊底的人。
場面直接失控了!
“艸!特么的!”莊平一拳打在滿是砂礫的土地上,狠狠罵道。
倒是講課老先生并不顯得意外,他這些年輾轉流離,經歷的多了,看得多了,憤怒的情緒也就沒那么濃烈了。
老先生吐了口痰,無奈道:“我們跟上去吧,如果他們順利到了山洞的話,說不定會把石門先關起來,到時候后面的人都進不去了。”
莊平狠狠吸了口氣,提起之前的斧頭走在最后面,剩下沒有跟著狂奔的人要么是身體不便的,要么是年齡偏大的,要么是帶著孩子的。
他必須當那個墊底的人。
他們盡可能加快速度往山洞趕去,前面的青年在不要命似的狂奔下,距離山洞還剩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只要穿過前面的灌木叢,就能進入山洞了。
青年眼睛通紅,興奮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洞口,只要進入到里面把門關上,自己就徹底安全了。
當他的腳踏入到灌木叢中的小道時,異變陡生。
他的背后猛地跳出了兩個黑影,黑影看上去只有他膝蓋那么高,但卻精準的跳在了他的肩上,四只小巧的手掌在黑夜中猛地伸出,彈出了一排排似刀片的爪子。
四排刀片爪子猛地一和,青年的慘叫聲頓時擴散開來,極為凄慘。
那是經歷了腦髓被活生生挖出來的恐怖后,才能發出的慘叫聲,聽得莊平等人心底發毛,也讓后面追逐青年的人們停住了腳,恐懼陡然上升到大腦皮層。
“吱!吱!”
兩只吃到青年腦髓的鬼猴子一邊趴在地上啃食著剩余的身體,一邊發出吱吱的聲音。
剛趕回營地,遠遠看見這一幕的姜允澈也是直接心底發寒,一股強烈到極致的嘔吐感在喉嚨深處上下蠕動著,一股發自靈魂深處的恐懼蔓延至他的全身。
他永遠忘不了,來到這里第一眼看到的恐怖場景,同樣是鬼猴子,同樣是分尸食髓。
他以為已經安逸的過了三年,自己能夠忘卻掉那些恐懼了,但有些恐懼是深入到骨髓里面的。就像跗骨之蛆一樣,平時潛伏著讓你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一旦爆發出來會讓你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恐懼。
“那邊有人!”
講課老先生看到了山下的人影,因為烏云太厚,光線太暗的緣故,看不清他的樣子。
“會不會是巡邏隊的人。”
“巡邏隊的人沒走太遠,興許是看到這邊的情況了。”
“我們有救了?”
“救我,先救我,我孩子才剛剛滿月!”
其他人見到山底下的人影,紛紛開口,人在絕望的時候總是希望英雄能出現的,就像溺水之人見到救命稻草一樣。
老先生沉默不語。
曾經修行過,眼力稍微好點的莊平卻看清了來人。
“不是巡邏隊的人,是小澈。”
“姜允澈,他不是走了嗎?”
“他回來能做什么,平日里幫我們做做農活還行,這時候回來有什么用。”
“不,姜允澈是和巡邏隊員一起走的,說不定他們也一起回來了呢,只是我們沒看到。”
想到神一道院巡邏隊的人可能跟著回來了,營地的居民們又生出了強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