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培訓學校有什么資產嗎?
啥都沒有,可能幾位后臺老師教授能保證的教學質量才是最大的資產。
如果非要說有什么良性資產,就只能是這棟教學樓。
當初區政府剛剛建立文創園的時候,老童純屬開會時候遇見拗不過人家要求來支持下工作,首批入駐簽了十年的租約,價格極低,低得近乎于不要錢,水電裝修費用負擔起來就行。
這也是五年前老童張羅著老曹他們幾個搞這家培訓學校的主要起因,真叫這種閑云野鶴的家伙自己起意搞,可能比大冬天的起床還難。
不過五年下來,這個文創園已經炒熱了,十幾棟原來棉紡廠倉庫、廠房改建的工作室、教學樓、商業空間已經供不應求,這棟本來可以容納六百人以上學生,教學宿舍合一的三層庫房改建樓,其實空的地方還蠻多,所以去年老曹還租了一些給人家后來進入的影視學校之類。
所以才會造成萬長生遇見杜雯。
緣分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萬長生剛想到這個,就趕緊掐斷,專注于回到校長的心態角度。
也就是說老童他們當初搞這個培訓學校,最多投入了些裝修、宿舍之類的費用。
其他啥都沒有。
包括師資力量,實際上萬長生看了教師花名冊上,這五年來走馬觀花的起碼有五六十位美院學生來長期上過課,像趙磊磊那樣臨時過來串場的,就數不勝數了。
但最終固定上課的每天也就四五個人。
大美培訓學校最大的優勢,可能還是在于這真能找來很多美院現任老師教授,殺雞用牛刀的上些比較重要的課。
但辦公室主任都說實際上找這些老師教授來上課,只是聽著好聽,效果遠不如蘇琦冬這種金牌導師管用。
強化班要的就是那套強化的套路,哪里需要趙磊磊們來講感覺。
辦公室主任姓許,五十多歲的中年女人,以前就是附中的行政老師,有點絮叨,但這方面管理工作很熟悉,日常雜務都幫老曹處理得很好,但問題就在于也就僅僅能處理雜務,接待家長、開拓生源之類重要工作都沒法做,當初關門大吉的附中養成了這種端鐵飯碗的工作作風。
后勤人員包括餐廳、小賣部、宿舍管理衛生之類,一共幾個人拿死工資,兩三千塊那種。
真是個投資門檻低,回報捉摸不定的藝術性行業。
多翻翻賬單確實有點觸目驚心,給介紹人的提成,有些甚至能達到學費的百分之百!
培訓校也就賺點生活住宿費、材料費,甚至主要是為了人數多點賺吆喝。
造成這種局面的當然就是國人屢見不鮮的相互殺價了。
最開始只是感謝性的幾百塊,后來逐漸變成吸引中介把學生引來的重要利器,有一家敢給百分之十,就有人敢給二十,相互殺價直到全給!
這才是那個什么社會學教授說的劇場效應吧。
這種培訓校自己都沒錢賺的局面,能請好老師嗎?
價廉還要物美,那就只有拼命套路化來提高升學率了。
哪里有錢有精力來搞多樣化的特色培養?
這就是現實。
萬長生慢慢放下賬本,松開鼠標,有些哂然的靠在大班椅上看著外面陽光明媚的夏日燦爛。
被這樣照著,他的心自然不會陰暗晦澀,就像對那位中年男人轟擊的那樣,發牢騷從來不是萬長生的態度。
曾經給那位吳老師說過,這不正是個不破不立的時代么?
現在老曹又給了萬長生這把刀。
可以披荊斬棘的刀。
所以即將年滿二十一歲的萬長生靠在椅背上,輕輕的笑起來。
曾經讓他打理掌管那個年入多少位數的廟守,萬長生只覺得毫無興趣,不如躲在碑林玩自己喜歡的東西。
但畢竟他一直是按照廟守來培養的吧。
換到現在流行的說法,也算是大產業大集團的霸道總裁自然接班人。
現在居然開始要接手這個沒啥固定資產的小培訓學校了。
關鍵是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所以靜靜的坐了十分鐘,萬長生做出自己當校長以來的第一個決定。
在金牌導師群里面,同意把自己能找到的速寫全都收集起來,出本速寫專項教材,趁手紅打燈籠,狠狠的再賺一筆。
但更重要的是:“小弟我已經把這家有蜀川美術學院教師教授背景的培訓學校接手了,蜀美這兩年的報考人數冠絕全國,所以我想在這個上面做文章,誠邀各位兄弟姐妹共同發財,有什么思路想法需要合作,都可以跟我談,另外就是各位只要巡講到了西南、西北地區,都請到我這里停留下,我想把這所培訓學校打造成藝考行業里面的超級學校。”
文字說得簡單直白,利益也放在了面前。
群里面瞬間炸鍋。
“臥槽,老萬你不吭不響的憋大招啊!”
“謹慎謹慎,我們這樣逍遙自在的巡講不是很爽么,講講課賣賣書,一年不少賺,辛苦半年享受半年也很愜意吧?”
“不,萬老弟是沒把這點錢瞧上吧,培訓校畢竟還是根本,如果借著你的名聲,好好操作,賺得就不是我們這個檔次,錢老板都是玩資金運作的了,億萬富豪就在眼前,我們整個群都要提升逼格了!”
吳老師其實平時都不愛說話的,這會兒卻有女生的溫柔:“長生你是考慮清楚了?”
萬長生嗯:“我還在逐漸考量,但我肯定不會搞錢老板那樣的連鎖培訓機構,我要用升學率、高考名校等等超級學校的手法,把這間培訓學校的名氣做大做強,就像蘇老師說的個人包裝,搞到連剛入門的美術生都知道藝考找我們,這樣有了名聲,不愁生源,我就降價降學費,盡可能擠出這種藝考市場的水分,讓最有天賦的孩子都考進美院,愛好美術的孩子都能進入美術專業,降低這個藝考的門檻,下一步才談得上改良應試藝考教育的可能性。”
整個群里又瞬間安靜。
好像萬長生在自說自話一樣。
起碼一兩分鐘以后,吳老師發了段語音,點開就是她那口吳儂軟語:“好的,我知道了,九月中旬幫我排十五天的色彩課程吧,有些事總有些人會去做,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
蘇琦冬不滿:“你又搶我的色彩課程,那我只有十月下旬過去了,排一周,順便過去找你喝酒。”
吳老師笑著打字:“那時候已經靠近全國聯考,你這一周的損失有點大哦。”
后面卻接二連三的留下各種語音,好像用聲音才能表明這是個契約:“那就……試試看吧,九月我陪吳美女的素描十五天,謝謝。”
“臥槽,你們不是成天都罵沒得救,看清現實只要賺錢就行了嗎,一群口是心非的家伙!我國慶沒事做,就接吳吳的課吧,一周,謝謝。”
“說得我都有點熱血沸騰了,沒想到萬長生是真在憋大招,后天我過去吧,每到開學季破事兒就多,正好過去躲幾天,誰跟我去搭檔素描?”
“我,我,我,想吃火鍋了,有火鍋吃吧?”
“我是過去找萬長生討論這個新教材的問題,順便上幾天課……”
萬長生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現的一連串語音,輕而易舉的就把這四個月的檔期填得滿滿當當。
淡定如他,心里也有點熱騰。
沒有錢萬萬不能。
可有些東西真的跟錢無關。
那位錢老板花費那么多排場招募這些金牌導師,始終都是若即若離的合作關系。
大家不談感情,談錢就好。
可只要觸動了內心深處的那點夢想,那些共同的美好愿望。
誰沒有感情呢?
外面的陽光更加燦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