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信奉該經歷的都得自己去經歷。
只要牽扯上那個什么人體書法的顏教授。
萬長生也只能斬釘截鐵的搖頭:“不行,那是個騙子,你應該聽我提到過這個人體書法就是嘩眾取寵的!”
鐘明霞居然能聽得似是而非:“上次你不是跟徒弟說有什么藝術特點風格,我看他可是教授呢,你個學生還能批評教授?”
萬長生苦口婆心:“錯的就是錯的……”
說出這句話來,居然有點莞爾,想起自己這語氣跟茍教授神似,看來自己真有些老氣橫秋。
所以改變下語氣:“小鐘,藝術分很多流派類型,也在不斷的探索革新,人體藝術也不是亙古不變的,目前的現狀就是人體課程大多用在基礎學習中,創作嘛,寫實的居多,不寫實的那些也不一定需要模特,古時候是沒有照片,手機這些東西,所以非要有人體模特來創作時候用,現在給你拍張照,就能照著完成創作,根本不需要你站好幾天。”
這件事也是他最近從國畫系感受到的。
因為還要給各年級上篆刻課,萬長生就接觸到了好多書法作業。
碑帖就是從石碑上臨摹下來的字帖,這是千百年來書法傳承的重要手段。
因為古時候無論竹簡、紙張都不如石頭能夠永久保存。
萬長生自己也是在碑林里面練出來書法的。
可隨著印刷術的普及,石碑開始逐漸失去記載的意義。
現在更是因為照片和手機的普遍出現,連字帖的意義都在消失。
因為國畫系的學生,現在幾乎人手一個大屏智能手機,對著上面的原版字帖練字,輕而易舉的放大看清每個細節,效率比摹碑、摹貼都要高很多。
這就是時代無聲無息的進步。
鐘明霞極端反感:“我做人體的時候不許拍照!”
萬長生頭疼:“我只是打個比方,就是告訴你人體模特這個職業,也不是永遠就不變的。”
鐘明霞竟然順勢:“所以我也要求新求改變啊,他說書法模特,就是把白布纏在身上,然后在我身上寫字……”
萬長生無語:“書法就書法,為什么非要牽扯到模特身上,非得加上女人體這個元素叫藝術,這就是糟蹋藝術!”
鐘明霞跟他越來越牙尖舌利:“那為什么油畫系還畫美女蹲在那大便的畫呢,難道那也是糟蹋藝術?”
萬長生噎住了!
給鐘明霞解釋什么叫現代藝術的分支?
解釋什么叫做先鋒行為藝術?
又或者波普藝術、達達主義的定義是什么?
萬長生并不喜歡鉆研這些日新月異的藝術流派,因為在他看來,只要認真投入的去詮釋藝術,每個藝術家都能自成一派,搞藝術的如果盡研究這個,自己也就別想創作了。
這一刻居然有點啞口無言,當然他也對油畫系有些作品比較無語。
真該叫大美社那些充滿敬意給他祝生日的小伙伴們來看看,他們認為無所不能的萬萬,居然被鐘明霞這半碗水給噎住了。
顏從文既然能當上教授,起碼現在的學術號召力比萬長生還是強得多。
何況既然能博得一個盲書的書法名稱頭銜,也比毫無建樹的小本科生要有說服力得多。
藝術界自己都各執一詞的爭論狀態,怎么能跟這么個外行說清楚呢。
萬長生還是沒忍住,終究學師父拿起了行政手段的大法:“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許去!”
說了才覺得自己憑什么有這種權利,所以趕緊補充:“這是為你好!”
還是說了才覺得怎么跟那些思想陳腐的長輩語氣一樣。
所以又忍不住笑,放軟語氣:“真的,這種奔著女人體去的所謂藝術家,就是一肚子壞水兒,作為朋友不想你掉進坑里。”
鐘明霞執迷不悟:“可我就想找個長期合同,要這種知名藝術家一直跟我合作,油畫系的我才覺得一個個吊兒郎當、油頭粉面的不靠譜,你們雕塑系又說只上基礎形體課,好不容易出個老頭兒,我看他真是老頭兒,估計不敢對我動手動腳吧?”
萬長生嚇唬這傻子:“他是不敢對你動手,可你知道他這什么狗屁人體書法藝術,動不動就是要在很多記者媒體面前表演的,知道嗎?他根本不是認真鉆研書法藝術,就是噱頭,每次寫書法必定要在很多鏡頭前面表演,你不是最反感這個嗎?”
鐘明霞虛張聲勢的表情,終于有點畏縮,但還是強行加戲:“可你看我都上了一個多月課了,一直都還沒簽上長期合同,沒有固定的藝術家合作,你說了要幫我的!”
萬長生苦臉:“最近的市場風向對人體藝術本來就不友好,先緩緩唄……”
鐘明霞看來是討不到好處,跳起來跑掉:“哼!我去找嫂子說!”
萬長生追著喊了句:“真的別去跳那大坑,他跟我有仇!”
真的是有仇,萬長生這學期開始上篆刻課以后,從來不去書法篆刻教研組報到,反正安排多少課程,自己去上就是了,至于課時費、教案補貼之類的,愛給不給,不差那點錢。
主要是繼承師父的遺志。
所以對書法篆刻教研組聯合所有教職工發起的單獨成立書法篆刻專業呼吁,也不冷不熱的婉拒。
當初茍教授還在的時候,萬長生就明言反對這種單獨成專業的推動,更何況現在了。
據說顏教授作為書法篆刻教研組的組長,對這個助教恨之入骨,說偌大個江州蜀川,難道還找不到篆刻老師了,哪怕從江浙國立美院那邊去引進,也要找來正兒八經的老師,不可能讓這么個學生帶課助教,簡直就是笑話。
算是相互斷對方的路吧。
雖然萬長生什么都沒做過。
沒準兒,現在去招惹鐘明霞就是故意來惡心萬長生,要讓他有吃屎的感覺!
鐘明霞這傻子如果真去當了什么人體書法模特,簡直就是掉進狗屎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萬長生只能簡單的給賈歡歡發消息說聲勸一下,別讓這傻子去上當。
然后唉聲嘆氣的重新投入到自己的氬弧焊練習中。
讀個美院,讀得像是在上技工學校。
萬長生也是夠了。
鐘明霞回頭也是這么給嫂子表達的:“他真的是在上大學嗎?我怎么覺得跟我們職高那些學電焊的差不多,我看見他們雕塑系還有挖掘機,難道他還要學那個?”
賈歡歡像個被太監宮女蒙蔽的娘娘,抓了萬長生纏著創口貼膠布的雙手心疼極了。
本來成天打石頭就夠粗糙了,這些天更是連指甲縫里都又臟又黑,還布滿小口,這是家里沒錢吃飯還是培訓校賺不到錢?
歡歡倒是不會怪長生哥做什么,只想著什么才是最好的保護修復劑:“回頭我問問老師,有什么搽手的藥。”
萬長生白眼鐘明霞,嫌棄她煽風點火:“皮外傷,我這技術還不過關,經常有鋒利的切割小口,其實主要是臟,氬弧焊燒過以后有很重的黑色油污殘余,加上還要打磨的油膏,這種自己親手體驗是很重要的,好比我自己會打石碑,才能要求別人怎么做。”
賈歡歡找鐘明霞把她的護手霜要來,給萬長生細心的抹上:“我們老師說,其實這些涂涂抹抹的東西,都不如防曬,減少黑色素沉積,哈哈,雯姐也告訴過我。”
鐘明霞欲蓋彌彰的咳兩下。
賈歡歡才想起來:“哦,鐘鐘這個事情很簡單,不就是簽個長期合同嗎,長生哥你自己跟她簽一個,就不用去跟那個什么惡心的教授搞書法了!”
萬長生正在享受手上的溫柔,抬頭驚訝:“啊?我跟她簽?”
鐘明霞使勁在旁邊點頭,卻忍住了不說話,當著賈歡歡她基本上都是第三者描述,從不和萬長生說話的。
賈歡歡鄙夷:“對啊,之前不是給你看了兩星期么,又不是沒看過!反正你也要看,你還想看誰啊!”
萬長生艱難表達:“不是,我們雕塑專業不需要經常看人體模特,而且……”
賈歡歡滿不在乎:“就當幫下鐘鐘了,又不是要你天天看,一個月看幾天就夠了吧?”
鐘明霞趕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三五天也行,一周最好,十天就阿彌陀佛了,我要求不高的!”
萬長生終于回過味來,這是鐘明霞的七彎八拐繞過來的圈子呀!
恨眼看過去,那自作聰明的家伙還趕緊把目光移開,一臉跟我無關的樣子:“那這事兒就這么說定了,嫂子我先回去了,改天又陪你去逛街,大哥再見啊!”
提了個碩大的挎包干脆溜之大吉,從背影都看得出來詭計得逞的那種得意。
萬長生揭發:“她是故意的,就是想每個月騙幾千塊的模特費!”
賈歡歡不在乎:“哎呀,平時經常過來找我玩兒,我們系上好多男生還問她,我就說是你妹妹,你也說了想幫她下,我都相信她不是姨太太,那就順手幫幫忙唄。”
萬長生滿臉寫著“被迫營業”四個大字。
不過片刻之后,賈歡歡還是小聲:“你……看她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萬長生沒好氣:“能有什么感覺,跟你們醫生看病人是一樣的!”
賈歡歡還忐忑:“不知道我們什么時候看,好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