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長生去大美培訓校宣布明天統一前往新校區參加義務勞動的時候，連藝考生們都意味深長的看自家校長。
黃敏他們早就拿臉色鄙視萬長生了，這杜杜遠在平京，鐘鐘剛下劇組，你就跟蘇蘇老師這樣兒，合適嗎？
萬長生已經懶得解釋了，分配確認了三千多名學生的活兒。
引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終歸還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
遠在寧州備戰高考的近三千名藝考生，聽聞這個消息，差點造反，說無論怎么都要留下些面積給他們，這可是有永久紀念意義的東西。
當初來這大美培訓校的時候，上一屆留下了三間教室倉庫的驚艷涂鴉，這下一屆又沾上了巨大的老廠區新校區。
他們怎么就偏偏擠在中間啥都沒有呢。
必須給他們留下些空間！
萬長生給藝考生們安排的就是涂鴉。
所以說他這有些事情的成本，就是能夠匪夷所思的壓下來呢。
新校區的創業園效果需要，電影拍攝也需要，要把整個創業園區幾乎所有的建筑都畫上涂鴉！
四萬平米的建筑外墻立面，怕是還要乘上好幾倍面積，知道是什么概念嗎？
如果請專業團隊來繪制，每平方最便宜的一二十塊價位，加上顏料、噴漆成本，那都是幾百萬的費用！
萬長生居然叫幾千名學生來搞義務勞動！
關鍵是成天上課上得好像機器人的藝考生們，聽聞這種事情，樂得跟過節一樣。
更不用說高考那邊的要求留下足夠面積給他們了。
藝考生們連夜各自發揮充分的想象力，構思自己的涂鴉圖案。
至于每人能分到多大點面積，那都不是問題。
這可能是他們當中絕大部分有生以來，第一次把自己的繪畫，真正付諸現實意義。
都迫不及待的想展現自己的自由想象力。
萬長生他們要做的僅僅是保證安全，還有提供一頓中午的盒飯！
可把最近給劇組送盒飯，又有點斷檔發愁的老板驚喜極了。
三千多人的盒飯……
一大早，從公交公司租來的幾輛客車擠得滿滿當當，絕對超載的那種，卻不用擔心交警查車，反復拉了好多趟，才讓藝考生們一個個滿嘴的臥槽、哇的走進文創園區。
三五十位保安已經上班工作了，未來需要拆除的大門口圍墻跟遮擋現在還能把街上的市民擋住，客車進來就是以后的文創園區大廣場，藝考生們下來立刻就按照班級分片、領取運動服、分配畫具，可以自由任選粉彩、噴漆、油漆涂料等等各種方式。
提前抵達的一百多位助教反復強調提醒，千萬不要創作各種低俗下流的東西，更不能有涉及違法的文字圖案等等。
這其實已經是在灌輸創作底線了，當拿起畫筆開始創作的時候，其實已經是個需要公開面對社會的存在，不再是完全隨心所欲的個人自由。
絲毫不顧及社會、風俗、道德等底線的藝術創作，就會跟那什么盲書一樣，走上邪路。
藝考生們興奮激動，嘻嘻哈哈的穿上批發來的廉價運動校服，到了自己分片的地區就忙不迭開始！
三千多人展開的繪畫場面有多恢弘呢，專門驅車趕回來的一組攝像師團隊鋪開了軌道，還得用航拍設備記錄這個場面。
其他大美社的團隊成員，主要負責到處巡視保證安全。
畢竟很多建筑外墻繪制都搭建了腳手架，藝考生們需要爬上三四層樓搞的架子，必須系上安全繩才能進行創作。
助教們還得到處做示范，做指導，哪怕他們當中有很多也僅僅只參加過上回的涂鴉，昨天才集中重新找了找感覺。
可明顯這些家伙比學生還玩得開心。
于是大美社昨天已經畫完的幾面墻，這時候就成了藝考生們的主要參照范本。
涂鴉這玩意兒，要畫好，到萬長生那種地步確實很考驗功夫，但如果隨便幾大片色塊搭配，也沒什么問題，本來就是隨心所欲創作的形式。
平攤到人其實不過幾平方到十幾平方而已。
快得很！
原以為要畫到下午，結果嘻嘻哈哈的光是一上午，整個廠區效果就出來了！
藝術的重要功效之一真的就是遮丑。
當初那個導師公寓的改造口號就是包住一切能包住的地方。
用漂亮好看的色彩搭配，用精美的墻紙來包裹住陳舊房間的每個角落。
現在就是用色彩圖案完全覆蓋所有的建筑！
幾千名粉刷工人的同時操作，飛快的讓這片已經幾十年如一日的陳舊廠區，迅速改變容貌。
中午盒飯分批送過來的時候，那些腳手架上的藝考生甚至都進入了忘我狀態，根本沒有興趣吃飯，這時候全身心的只有畫、畫、畫。
而過來摘下一次性橡膠手套，拿起盒飯的藝考生們，只需要回頭看看整體場面，又會難以抑制的激動戰栗！
可能當年那些戰天斗地、萬人會戰搞農業、工業建設的場面，就是這種感受。
自己畫的可能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小塊，可是無數個畫面拼湊起來，就是一幅巨大美妙的畫面！
如果人人都在爭奇斗艷的展現美，匯集起來的畫面就更美。
因為只要目光注視到這些層層疊疊的高低錯落建筑外墻上涂鴉，就會發現其中蘊含著大量毫無關聯的各色繪畫。
隨眼看去，有寫實的人頭像，藝術化的臉譜，美女、老人、孩子都不缺，有變形金剛機器貓的卡通形象，有小仙女、斗戰神佛的天馬行空，也有飛機大炮的鋼鐵之美。
最不濟，也能唰唰唰的噴涂一片五彩斑斕顏色，也行。
其實哪怕沒有任何美術基礎，先用毛筆在墻上隨便畫點什么兒童畫，再涂上顏色，更行。
穿行其中都會覺得美不勝收，又忍不住更想往前走，看看還有什么美麗的存在。
這就好像我們的人生和社會。
如果盡是把骯臟、惡心、暗黑、媚俗和憤怒表現出來，又密集的交纏在一起，穿行其間的人，情緒和心態肯定不同。
至于全都是樣板戲一樣的千篇一律歌頌贊美，那又會有什么樣的效果？
萬長生都在有意的引導，大美社一幫小伙伴，包下了兩條比較偏內側的巷道畫面，前者體現出了灰暗消極乃至黑暗的氣氛，后者則忠實重現了六七十年代的那種風格。
讓人一看就會感覺到巨大的差異比較。
很容易就會讓人思考，藝術，就像這涂鴉一樣，該怎么呈現出自己的面目來。
后來，很多藝考生都說。
正是這一次的公開涂鴉，才讓他們真正找到了自己藝術創作的意義。
萬長生不畫，下午時分指揮貨運吊車把自己的雕塑新作放置安裝到文創園廣場的中央。
未來拆除了外圍墻面跟大門以后，所有進入文創園區的游客跟周邊居民，第一眼能看到的就是這尊雕塑。
他也真夠不要臉的。
之前的商業區建設立刻有了舊貌換新顏的巨大變化。
之前只關注內部裝修的店面，現在竟然有了一種在童話世界里面的效果。
而一直處在改建工程中的巨大廠房，充滿堅硬工業符號的冰冷建筑，現在像個花里胡哨的老頭老太太，重現生命青春的那種。
所以到了下午，藝考生們絲毫不覺得疲憊，逐漸開始匯集到廣場，站在這個未來游客最先接觸進入到的角度。
看看自己做出的努力，為這幅巨大的美妙畫卷做了什么。
好些人跑過來看看，又趕緊跑回去重新修補調整。
萬長生之前本來打算組織三五百人的高手隊伍，從藝考生和大美社那些繪畫天賦比較強的里面抽調出來，在后期專門填補各處的畫面，協助那些完成得不太好的畫面。
現在看起來他低估了藝考生們的創作欲望。
起碼在正面能夠看到的角度，一天時間內，就能填得滿滿當當！
甚至連地面都沒有放過！
一整天都在這邊拍攝涂鴉進度的攝像組，只能說萬導演的全局掌控力太強了。
這么多大的場景繪制畫面，換做任何電影拍攝，可能都比較難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
偏偏這部僅僅投資兩三千萬的低成本電影，居然做到了。
這會兒他們也迫不及待的想喊整個劇組快點回來看看這個場景！
進一步激發整個劇組創作欲望的嶄新場景！
五點過，本來在市里開會的姜主任趕在天黑之前，被街道辦事處的副手、員工各種催促，帶了一大幫市里面和區里面的官員。
共同走進還只是掛著“《人間不拆》電影劇組拍攝地”噴繪畫面的大鐵門。
也立刻被驚呆了。
難以置信。
也許他們當中有人可能從來都沒有想到，美術，會有這樣的震撼沖擊力。
主政各處的官員們，這時候不用多想，都能恭喜姜主任慧眼識珠。
就憑這點眼前能看見的場面，也能吸引來自市內乃至全國各地的游客。
曾經荒蕪空曠的廢棄之地，就像被點石成金一般。
瞬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藝術真的就有這么神奇，而改頭換面的涂鴉，跟真正的藝術品創作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譬如電影，譬如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