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
李士實眉頭緊皺。
看著面前表情憤怒的石報奇。
更是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稍稍一想的李士實,對著面前的石報奇繼續追問道:
“石兄弟,難不成是我方才的話語有錯嗎?我感覺我方才的那些話語,根本沒有絲毫的惡意不說,應該也算是善意的提醒吧,但是你這般神情,為兄真是有些弄不明白了。”
和李士實并行的石報奇,憤怒狠戾的神情,在聽到李士實的話語之后,頓時為之一消,一臉悲憤的他,到了最后更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滿面的悲戚,更似包含無數的故事一般。
李士實見到石報奇這般模樣之后,神情頓時變得越發疑惑起來,張了張嘴想要出口問詢,可是話語到了嘴邊的他,看著對面石報奇那滿面悲凄的模樣,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縱馬和其走在最前,卻沒有只言片語。
片刻之后。
從自己悲傷往事之中漸漸恢復過來的石報奇,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后,仿若才剛剛恢復過來一般,接著更是抬起手來,在自己的眼角之上,輕輕的抹了幾下。
看到這一幕的李士實,眉頭開始皺的越發緊鎖不說,心中也開始變得更加疑惑起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石報奇這般舉動算作什么?難不成是他的部落發生了什么變故不成。
就當李士實滿面疑惑,卻又因為看到石報奇這般模樣,不知該如何開口問詢的時候,縱馬行在一旁的石報奇,轉頭朝著李士實望來的同時,拱了拱手說道:
“對不住了孫兄,兄弟我想到了一些過往之事,一時情難自禁,讓孫兄見笑了。”
李士實聽到石報奇這般一說,對著他拱手還了一禮之后,趕緊開口說道:
“石兄弟多想了,兄弟你這般表相,正說明你乃重情重義之人,這般秉性至高之輩,為兄結交還來不及,又怎會笑話與你呢!”
石報奇聽到李士實的話語,苦笑著搖了搖頭后,又長長嘆了一口氣,轉頭朝著前方望去的他,開口喃喃說道:
“李兄不是一直很好奇,為何吾等區區十三人,就敢擅闖大明,興天下之大不違之事嗎?”
李士實聽到石報奇此刻主動提起此事,心中本就對此事疑惑萬分的他,自是也沒有遮遮掩掩,在旁點了點頭后,直接出言附喝道:
“確實如此,畢竟就如我剛才所言,大明已經多年未對女真大興兵戈了,你們今日此舉,無異于是再重新挑起兩方爭斗,據我所知,當年成化年間的那數次圍剿,可是差點將你們建州女真滅族。
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你們縱使是休養生息,但也就是才剛剛恢復些生氣罷了,所以這般情形之下,我實在是想不明白,你們如今這般作為的緣由到底是什么。
要知道這里面的緣由弄不清楚的話,我就不知道你們執行此事的決心有多大,是見事不好直接撤離,還是說會性命相博?
大家現在所做的都是將腦袋放在刀口上的事情,一個不好,可不僅僅是身死道消那般簡單,吾等身后的親眷宗族,盡皆都要受到吾等的影響。
所以石兄弟你也莫要怪罪為兄,我不斷將話題扯到這件事情上面,實在也是為我這一大幫的兄弟考慮,就算我信任石兄弟,可是底下的這一幫兄弟,終究還是需要一個能服眾的理由啊!”
李士實苦口婆心,幾句話語的功夫,就將自己不斷提起這件事情的緣由說了出來,而且還讓這石報奇挑不出絲毫的毛病。
騎馬行于旁邊的石報奇,聽到李士實的話語之后,面路苦澀的同時,更是對著李士實抱拳行了一禮,接著方才開口說道:
“兄弟給孫兄添麻煩了,其實此事,到是也沒什么不可以說的,而且說出來緣由之后,兄弟我敢保證,孫兄定會理解吾等今日這般作為的緣由。”
李士實聽到這里,眉頭一皺,但是卻沒有出言打斷石報奇的話語,而是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等待著他的后續言語,看看到底是什么緣由,能讓石報奇這般篤定。
幾息之后。
石報奇在深吸了一口氣后,方才滿面悲戚的說道:
“因為建州女真已經沒了,如今我所知曉還活著的,就剩下我們這十三個人了!”
李士實聽聞此言之后,頓時瞪大了眼睛,一臉驚恐的看向的石報奇,仿若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原本對于石報奇等人的一點堤防之心,更是瞬間化為無形。
亡家之恨,滅族之仇!
石報奇他們此刻能有這般舉動,實在是在為正常不過的反應,僅此一條,就瞬間將李士實心中之間的疑竇解開,更是讓他對石報奇等人這般與送死無異的舉動,開始變得越發理解起來。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石報奇在說完方才那句話語之后,又一臉悲嗆的嘶吼道:
“剩下的那些族人,在前幾天的時候,都慘遭大明神機營的毒手,全部往生了長生天!”
李士實聽聞此言,頓時一臉愕然。
之前他還以為,石報奇等人,是在成化年間最后一次清剿之后,所留下來的建州女真余孽。
可是此刻聽到在聽到石報奇所言之后,李士實突然意識到,這石報奇所死亡的那些族人,分明就是剛剛死去沒有多久,可是李士實進入京師可有段時間了,其間也接觸到了不少的朝臣,但是卻從未聽說過,朝廷派兵清剿女真部落一事啊。
而且石報奇方才還提到了一個神機營的字眼,要知道李士實既然準備對弘治皇上和太子殿下動手,京營的諸處防衛布置,他又怎能不做到了熟于心,最起碼屆時要合理選擇位置,預知其他各處軍伍最快趕來營救的時間,好省的自己直接撞到對方的刀尖上,功敗垂成!
也正因為如此,李士實方才對京營的諸般調動,都甚為清楚,要知在他的調查之中,京營這些時日就根本沒有往外調動過,就更別說那天下獨一份的神機營了。
此刻李士實面露疑惑之色的同時,更是想要出言反駁石報奇方才所言的話語,可是李士實的話語還沒待出口,他的神情就是一變,腦海之中忽的想起一件事情。
若說使用火器的軍伍,在弘治十八年之前,神機營確實是天下獨一份,可是現在則不然,要知當今太子殿下的那支西苑千戶所,不也是使用火器嗎?
想到這里的李士實,猛然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他,忽的明白了為什么自己進入京師這么多時日,都未曾聽說過西苑千戶所的消息,之前他還以為,是太子殿下將他們藏身于某處,正在秘密訓練呢。
但是此刻在聽聞到石報奇的話語之后,原本不解的諸般事情,頓時全部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怪不得自己進京這么長的時日,未曾看到西苑千戶所。
原來造成這建州女真滅族慘劇的,根本不是大明朝廷,而是當今的太子殿下!
自認為想通其間關鍵的李士實,腦海更是快速的運轉起來,在心里開始思索太子殿下這般作為的緣由,難不成是為了練兵?
李士實稍稍思索了一下之后,到是也認可了這個理由,要不如何解釋,太子殿下的親衛,跑到關外去絞殺女真部落的舉動,得到這個答案的李士實,在旁出言解釋道:
“若這事情發生在近期的話,那屠戮你們族人的,應該不是大明的神機營,而是太子殿下的親衛西苑千戶所,他們也是一支火器衛所,所以你們此刻找大明太子報仇,也算是找到正主了。”
石報奇聽到李士實的話語之后,猛的轉頭朝著他望了過來,口中更是厲喝道:
“孫兄所言當真?”
李士實點了點頭,開口答道:“當真,為兄我之前就從京師過來的,那邊的情況,我比你要了解的深入一些。”
石報奇聽到李士實所言,滿面悲憤的他,神情開始變得越發兇戾起來,咬牙切齒的說道:
“之前我還一直想不明白,為什么吾等進入大明這幾天一來,一直未曾打探到有神機營遠征高麗的消息。
鬧來半天,原來這根本就不是大明朝廷的行動,只是大明太子派出護衛出去高麗攪弄是非罷了。
可是他在高麗掀風弄雨就掀風弄雨吧,為什么還要將戰事牽連到吾那無辜的族人身上,要知道吾等才剛剛尋到一處落腳之地,剛要生火做飯,就突然天降橫禍,一眾族人被他們那雷霆手段,直接屠戮一空。
原來是你!原來是你!冤有頭債有主,大明太子!我與你勢不兩立!”
石報奇揚天厲嘯,絲毫沒有因為眼下還在大明的地界就有所收斂。
而石報奇這般癲狂的舉動,頓時就將一旁的石報奇嚇了一跳,目光快速朝著左右掃視了一圈,見到官道之上沒有其他閑雜的身影之后,李士實緊繃的心情才慢慢松緩下來。
不過很快李士實就想起了之前石報奇所言的種種。
高麗?
這怎么又牽扯上高麗了?
而且聽方才這石報奇所言,似乎太子殿下的西苑千戶所,好像還在高麗執行著什么的任務一般。
李士實聽聞此言,心中疑惑不解,但是對這個消息,卻開始萬分重視起來,當朝太子的親衛出現在作為藩屬國的高麗,而且還不顧及其他,直接在他國領土之中大興兵事,這里面可以說道的東西太多了。
而且這還只是在李士實聽聞到石報奇寥寥數語的前提下,誰又能保證,這里面會不會有其他的消息,能在李士實接下來的大事上面,幫上一把呢!
李士實在有了這般打算之后,直接抬頭朝著對面的石報奇望去,見到他怒火稍減,目光也正在朝著自己這邊張望之時,李士實適時的出言問詢道。
“為兄多句嘴,可否請石兄弟告知,這高麗發生了什么事情,讓你弄出這掀風弄雨一詞?石兄弟你可否將其中詳情說與為兄聽聽,沒準這消息對我們接下來的大事有用呢?”
石報奇聽到李士實的話語,原本一臉憤怒的他,粗重的喘息也開始慢慢平復下來,稍稍沉吟片刻之后,直接說道:
“還能有什么事情,圍剿我們的那支火器衛所,進入高麗之后,煽動高麗北方三道的兵力叛亂造反,等到那些高麗兵丁全部開始朝著漢城進發后,他們又開始在清剿穩固后方。
凡是反對他們的,根本就沒有留下性命的可能,如今整個高麗北部三道,盡皆都有他們的惡名在傳揚。”
李士實聽到這里,眉頭皺起的同時,更是一臉的不可思議,看著對面的石報奇,一臉驚訝的問道:
“你確認你沒有聽錯,太子的那個火器衛所,也才僅僅只是一個千戶所而已,高麗北方三道有多少兵馬,豈能讓他們糊弄指使?”
石報奇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士實這般問詢的他,眉宇之間微微有了一些惱怒的神色,直接答道:
“具體是如何發生的我不知曉,但是他們在高麗掀風弄雨卻是事實,估計到了現在,漢城那邊早就打起來了也說不準,而且你所言的這個西苑千戶所,在北方三道之地,更是無惡不作。
凡是有不服他們統治,或者稍稍有所抵抗的,直接就是攻城繼而屠戮一空,我們逃走的時候,曾聽聞說一處叫做龜城的地方,因為關閉城門,不讓他們進入,而這幫兵丁直接上前,將人家的城墻都給拆了,你說戰況得達到多么慘烈的地步,才能打到那般模樣啊!”
石報奇話語不斷,將自己在高麗所聽聞的種種,一股腦的全部說給了李士實聽。
而騎馬跟在一旁的李士實,則是臉色不斷變化,從開始的驚駭,到后來的眉頭緊皺。
石報奇起初還以為,李士實問詢這些東西,僅僅只是因為好奇的緣故。
可是隨著后續話語的繼續,石報奇看著李士實那越來越緊皺的眉頭。
讓石報奇開始變得越發疑惑起來不說,心中更是暗暗說道。
難不成這些消息,還有可能有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