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對于這些升斗小民,自是沒有多大的熱情。
在看到三人沖著自己跪地行禮后,朱厚照也只是輕輕頷首,繼而緩緩出言說道:
“今日召爾等前來,是因為劉閣老有些問題想要從爾等口中得到佐證,待會無論劉閣老問什么,爾等只需將所知之事如實回答就是。”
狗剩子三人一愣。
隨即目光朝著朱厚照左右的身影望去。
當他們看到一個蒼老的身影,正靜靜站在殿下身側,垂目看著他們后,幾人不用多猜,就知道眼前這人,應該就是殿下剛才所言的劉閣老。
幾人想到這里,神情變得愈發緊張之余,慌不迭沖著朱厚照磕頭一禮,高聲呼喝道:
“草民接旨!”
與此同時。
朱厚照轉頭看向一旁的劉健,沖著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劉健俯首一禮,慢慢直起腰身的同時,輕咳了一聲吸引幾人的注意。
“本官問你們,這大同城外擊殺了多少韃靼外虜啊?”
呼……
劉健話音剛落。
滿面緊張的狗剩子幾人,頓時松了一口氣。
原本他們還以為,這劉閣老會問詢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哪想到,居然張口問出了一個大同人盡皆知的問題,眾人神色一松之余,剛才還有些吊著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狗剩子更是搶先一禮,抱拳高聲回答道:
“稟告大人,這個事情草民知道,大概是擊殺了三十多萬的韃靼人,但是具體的數目,如今因為韃靼大營還沒有清理完畢的緣故,所以具體的數字也還沒有出來,但是三十多萬,還是有的!”
狗剩子一臉激動,尤其是當他說出三十多萬這個數字的時候,更是刻意加重了語氣,似乎生怕對面的劉健聽不清楚一般。
畢竟。
這可是三十多萬!
既不是三萬,也不是三千,而是整整的三十多萬!
如此數目,說是大明建國以來的大捷也不為過,所以狗剩子必須把三十萬這個數字說的清楚。
果然。
在他激動出聲之后。
對面的劉健,瞳孔猛然一縮,神色同樣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雖然。
這個數字在之前,他就已經從殿下的口中聽聞。
但是因為有了殿下后續所言沒有傷亡的話語,搞得他連這三十萬這個數目,也都開始有些懷疑起來。
如今當他在聽到狗剩子說出這三十萬后,他那一直忐忑不安的心情,也終于稍稍得到了緩解,原本緊張的神色,也隨即為之一松。
當然。
劉健沒有忘了正事。
和眼下已然可以看到的韃靼人尸骸相比,他更關心的,還是大同邊鎮兵丁的傷亡情況。
畢竟。
從他到了這里之后。
就沒有見到過大同邊軍的身影,就連王勛也是不知所蹤。
即便殿下之前告知他,說王勛等人,甚至是其他邊鎮衛所的兵丁,都被他派去圍攻韃靼人了。
可依舊還是因為之前的那個緣由,一句沒有傷亡,就已經讓劉健對所有的一切,漸漸都開始升起疑心起來。
所以,劉健在確定完了韃靼人的戰亡情況之后,直接轉回主題,沖著還處于激動亢奮之中的狗剩子追問道:
“那本官問你,在這場大戰之中,吾大同邊軍死傷了多
少數目?”
朱厚照聞言,饒有興致的朝著狗剩子望去。
他的消息是從王勛口中得知的,想來那王勛不可能故意隱瞞。
但眼下劉健既然已經問出了這句話語,朱厚照也不介意聽聽,百姓這邊所言,和王勛到底是否相符。
同樣對此事好奇無比的,還有在場的徐寧連帶著虎賁軍眾人。
說實話。
他們若是沒有記錯的話。
在最后對韃靼人發動總攻的時候,大同邊鎮這邊貌似沒發揮多大的助力。
唯一的作用,貌似也就是在后續轟炸完成之后,跑進那韃靼大營之中清理尸骸,為筑造京觀做準備而已。
若是這樣還傷亡慘重的話,那這大同邊鎮的兵伍,未免就有些太過……太過……那個了。
眾人目光齊齊落在狗剩子身上,靜靜等待著他的回答。
而狗剩子本就仰頭朝著劉健望去,故而周邊眾人的舉動,雖然沒有刻意去觀察,但是當眾人齊齊朝著自己看過來的時候,狗剩子還是注意到了。
這一下子,讓剛才還因為那三十余萬的戰功而激動不已的他,瞬間涼了半截。
呃……
怎么回事?
為什么所有人都在看我?
難道是我剛才那句三十多萬說錯了?
還是說接下來的這句回答,很重要?
可是。
大同邊鎮的傷亡情況,在場的諸位可能不知,殿下不應該不知道啊
那王勛得有多大的膽子,做出這般隱瞞不報的事情。
還有就是。
這傷亡的事情,他是真的沒有聽說過啊!
且不說他在清理戰場的時候,沒有發現一個大明兵丁的尸骸。
就說是城中那原本用來安置傷員的所在,也還都是之前的那些,根本沒有擴充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這劉閣老問出這句話語,到底是何用意呢?
狗剩子不解,眉頭也漸漸皺了起來,低著頭在那里快速思索,接下來該如何回答劉閣老的這句問詢。
實話實說?
那萬一自己說的不對,惹來殿下和幾位大人的不悅怎么辦?
可不實話實說,他還真的沒有聽到其他的消息,這傷亡的事情,根本就無人提及啊!
狗剩子糾結再三。
另一邊的劉健,也注意到了狗剩子的神情變化,見到他跪在那里低頭不語后,劉健的心情也開始變得愈發緊張起來。
難道這里面真的有什么隱情?
要不然這人怎么在聽到自己問詢后,突然變得沉默下來了?
劉健神情嚴肅,目光戾戾瞪著面前的狗剩子,厲喝高呼道:
“沒聽到本官的問詢嗎?快說!”
突如其來的一道厲喝,嚇得狗剩子身形猛的一哆嗦。
原本他還只是在心中猜測,但在見到劉健這般變化后,心中已然愈發肯定。
還沒決定好如何回答的他,臉色隨即嚇得煞白之余,慌不擇路下,只能不斷磕頭,以期能平息掉劉健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