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敬躬身接旨。
而朱厚照在交代完這些事情后,稍稍沉吟了幾息,確認沒有遺漏的地方后,沖著孫福說道:
“好了,你退下吧!”
孫福聞言,俯首行禮,告辭離去。
至于蕭敬。
因為有剛才的旨意在那,故而也跟著孫福一同走出了大殿。
沒消片刻的功夫。
蕭敬重新折返回了大殿之中,在看到陛下的目光正朝著自己這邊看過來后,俯首說道:
“稟告陛下,奴婢正和孫主事溝通之時,遇到了奉旨進宮的工部尚書李鐩大人,故而奴婢偷了個懶,讓李大人當場批了個條子,事情也就解決了。”
朱厚照頷首,對于這等小事倒是也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
李鐩既然來了,那也該進殿了。
為何蕭敬都折返回來了,卻不見李鐩的身影。
朱厚照皺眉,下意識就要出言問詢。
可是他的話語還不待出口,躬身立于殿下的蕭敬就繼續說道:
“啟稟陛下,李大人和王大人已經到了殿外,奴婢斗膽問詢,何時宣他們進殿?”
朱厚照聞言,收回到了嘴邊的話語,改口說道:
“宣!”
“奴婢遵旨!”
蕭敬躬身一禮,隨即轉身朝著殿外走去。
沒消片刻的功夫。
三道身影從殿門走進了乾清宮中。
走在最前面的,自是代表皇家威嚴前去傳旨的蕭敬。
而在他身后的就是工部尚書李鐩,至于另外一人,朱厚照也只是感覺看起來眼熟,但是卻沒有太多的印象。
看來,應該是一個品秩不高的朝臣罷了。
朱厚照暗暗打量幾人。
而與此同時。
蕭敬在將兩人引入殿中之后,就從側面繞到了朱厚照的身側。
剩下的李鐩和那名大人,則是快步走到了大殿中央,對著朱厚照俯首一禮后,道:
“微臣李鐩(汪洋)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厚照聞言,伸手虛抬,道:
“兩位愛卿免禮!”
李鐩兩人聞言,慢慢直起腰身,垂手靜站。
朱厚照打量了一下汪洋,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李鐩帶過來的治水之臣。
先不管這個人的本事如何,僅僅只聽他這個名字,就已經和水脫不開關系了。
朱厚照收回雜念,出言問道:
“兩位愛卿可否聽聞湖廣水災的事情。”
李鐩聞言,上前一步,答道:
“稟告陛下,臣等已經聽聞此事。”
“據說此次長江在湖廣的河道決堤,禍害甚廣。”
朱厚照苦笑,喃喃說道:
“何止是甚廣啊!”
“朕看呈遞上來的奏章,這水災覆蓋的范圍已經牽扯數地,十來萬的百姓流離失所,如此慘狀,已經不僅僅是禍害甚廣的問題了,朕看這分明就是生靈涂炭。”
朱厚照一想到那些受災的百姓,忍不住就是一陣嘆息,就連之前還有些平靜的心弦,也變得紊亂起來。
百姓是國家的根基,無民則無君。
如今百姓受難,他這身為君王的,又怎能做到無動于衷。
故而。
朱厚照在看向李鐩后,繼續說道:
“此次水災的救災事宜,朕已經交于內閣處理。”
“但僅僅只是救是不行的,如何讓這水災杜絕,才是吾輩應當考慮之事。”
“兵仗局那邊,朕已經命他們開始試驗特殊的材料,至于將兩位愛卿召來,朕主要是想問問兩位,這水災可有何杜絕之策。”
“另外朕還想知道,在這長江一線,以大明現在的實力,是否有構筑水庫,調整汛情的可能?”
此言一出。
大殿之下的兩人盡皆眉頭一皺。
先不說這水災本來就是難以杜絕之事,陛下所念可謂是難于登天。
就說這所謂的構筑水庫,在兩人看來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水庫。
雖然是在后世才開始大規模建造。
但是這東西,早在緣故時期,就已經開始出現。
現存文字記載最早的水庫在芍陂,是春秋時期孫叔敖所建,但是他的目的也僅僅只是灌溉而已,與陛下所言的調整汛情根本就不搭邊。
而且。
按著華夏自古流傳下來的思想。
所有人對自然和天地之威都是充滿了崇拜和敬畏的情愫。
無所謂什么人定勝天,只有應天而為,應勢而為,這一點從當年大禹治水時,就可以初見端倪。
對于這般自然的力量唯有疏導,怎么可能想與之對抗呢?
所以也正因為這種種觀念的差異,讓李鐩和汪洋眉頭緊皺,滿面凝重,既不認可這水庫所能起到的作用,也不希望陛下做出違逆自然的舉動。
故而。
李鐩在回過神來之后,當即對著朱厚照俯首一禮,出言勸諫道:
“啟稟陛下,上古大禹治水之時,是以疏導為主,方才拯救萬民于水火之中。而現如今雖然時過境遷,但自然的力量卻依舊是常人無法抵抗的存在。”
“所以微臣認為,這水患還是應以疏導為主,微臣諫言,可以在現有堤壩的前提下,窄處加寬,低處加高,修繕各地的堤壩。”
“同時對于那些河流太過湍急之處,采取分流也或者拓寬等一系列的辦法。”
“至于修建水庫……微臣認為還是不需要如此。”
“且不言這水庫修建困難重重,即便他可以修建成功又能如何?長江沿岸并不缺水,兩岸皆有河流灌溉。”
“況且這水庫一旦建成的話,其本身也是成為了危險源,一旦其出現問題的話,那受災的范圍可能會變得更加寬廣。”
“還有就是,從風水上來講,水為財,長江蜿蜒千里,氣運所向……”
后面的話語,李鐩沒敢再繼續說下去。
但他相信,陛下在聽他說了這么多之后,應該能理解他的想法。
只不過。
他還是小瞧了朱厚照。
朱厚照對于這所謂的風水之說,根本就是帶信不信。
相信你,那是因為你有用。
而不相信你,其實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
對于李鐩所言的這些東西,他更是當做子虛烏有之事。
他只是明白,倘若真修建水庫的話,未來大明出現水災的次數只會越來越少。
而不會似眼下這般,每年都要來上那么兩次,尤其是汛期的時候,整個沿岸的官員和百姓,可謂都是在提著膽子過日子。
和萬千百姓的安危相比,孰重孰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