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救世?
面對這問題,方南洵感覺自己患上選擇困難癥,苦思良久也沒個確切結論。
“我不知道。”
方南洵看著唐鴻。
此時已到了晚上七點四十多。
黑夜云層在移動,遮住了明月,又徐徐散開,令針織一般月光灑落萬里河山,籠罩這片大地,仿佛為全國各地披上一層薄薄的輕盈面紗。
月光照著兩人的晶瑩臉龐。
巨幕畫面變化,仍在繼續切換,微妙細膩的色彩照著兩人身影。
“啊啊!”
“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情。”
“超凡?神祇?超凡入圣是真的!”
有人群驚駭吶喊,嘈雜議論,亂七八糟的聲音回蕩在街頭。
遠處有急剎車的摩擦聲音,大約是電動車撞上等待紅綠燈的轎車,尖銳急促的鳴笛聲音傳出很遠。
“弱勢群體……”
“情理凌駕于法理……只有不公平待遇發生在自己頭上,才知曉切膚之痛。”
方南洵望了一眼,收回視線,看著巨屏上畫面繼續變化。
路燈昏黃,
月光汨汨,
街邊綠化樹樹葉沙沙直響,
他依舊不清楚救人和救世哪個選擇才正確——方南洵思維飛轉,很明白唐鴻指的是什么意思,遠古霸主不具備滅世能耐,以意志信念為主的超凡入圣對上霸主很吃虧,借助科技武器對抗霸主才正確。
但……
萬一有萬一……
救人,就做好正面對抗那頭南極洲霸主的準備。
救世,就躲著霸主,別管它們吃了多少人,摧毀多少家庭,對社會造成多大的毀滅破壞。
左右為難的選擇。
方南洵按著左側太陽穴:“最近我意志力耗費太多,恢復效率比不了你們天才。”
每一位天才都有冠絕無雙的意志!
意思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天才入圣意志力幾乎無限。
“累。”
“開路累,感覺身心被掏空。”方南洵搓搓手指。
唐鴻抬頭望明月也認同:“所有問題堆在一起的感覺真不好,但愿今年盛夏快一些過去。”
“世界氛圍很緊張。”
“喘口氣,放松一下,做個美夢的機會都沒有。”
這幾天的確全程高能高燃高頻率高節奏以及高壓力。
表面看起來行云流水。
實際上是用入圣犧牲才換來的短暫平靜。
這些太沉重,想了想,方南洵換了個相對愉快的話題。
他是世界至強者,與唐鴻一起負責坐鎮華國東南區域,并且在超凡公開預熱階段貢獻了一份力量……說到這兒就不得不重點描述當時場面,十五萬人注意力匯聚方南洵身上,信仰之力暴增,整個人裹著漫天金光,如神靈在世行走,好多人差點當場給方南洵下跪叩首,全心全意的信奉。
“嘖嘖。”方南洵翻來覆去的強調。
唐鴻聽得不耐煩:“你那是取巧借助入圣意志,換誰上去都一樣。”
方南洵:“奇怪了,我怎么聞到了檸檬味道。”
唐鴻:“可能感官失靈吧。”
方南洵:“真的,滾瓜爛熟的檸檬香氣飄十里!”
兩人站在街邊,路燈下,綠化樹陰影之中,以言語為刀劍,拼殺了幾千回合。
良久。
唐鴻仔細打量一眼方南洵,這人左手叼著一根煙,右手搖擺畫著圈,竟勾勒一扇扇浩渺門戶,意志力干涉現實的手段很玄妙。
“那什么。”
“你快去找你的柳笙。”唐鴻好心提醒道。
方南洵老臉一黑:“別亂說。”
唐鴻正色道:“六月二號,超凡入圣全面公開,又是花好月圓夜——你跟我犟嘴多無趣,我只是出于一個善良的立場,建立你叫上柳笙去看海。”
對啊!
方南洵一拍腦門。
這么大好大喜的重要日子,他跟唐鴻有什么好說的,反正以后時間還長著。
現在才晚上八點。
公開影響將會持續好多天。
“好了。”
方南洵義正言辭:“我得找柳笙商量一下公開事宜,今夜不能睡覺,我們要巡察云海分區有無亂象,這么個緊要關頭,歷史上不曾有過,一定是空前絕后的社會變革與公眾變化與社會上各行各業的巨大波動。”
“你可真能水,夠了啊。”唐鴻聽不下去了。
“不不不。”方南洵仰著頭,深沉叼著一根煙,憂郁文藝快要化為水蒸汽的滄桑眼神緊盯著路燈,這使他眼眸如有神靈端坐,一言一行皆有大氣勢。
“既然我們是超凡入圣,就該肩負更嚴峻的使命,如履薄冰,持之以恒,責無旁貸。”
“別笑啊。”
“這年頭說實話沒人信呢。”
唐鴻終于送走了絮絮叨叨好似上年紀喜歡啰嗦的方南洵。
他低頭轉身。
他走向不遠處的商業廣場。
恍惚間一個殘酷真相誕生在唐鴻內心深處:“老方……你好像真的老了。”
唐鴻飄過商業廣場正門口。
絢爛的小型噴泉,有孩童互相追逐的嬉笑打鬧,旁邊站著一個個苦大仇深的家長。
天氣悶熱只是一方面。
關鍵是超凡入圣的公開實在震撼。
孩子們當然不懂,理解不上去,家長們面面相覷,卻深知此事嚴重,這可是波及全國甚至全世界的驚天動地大事件。
“話說。”
“異空間神祇是什么模樣。”
“超凡啊,我們應該也有機會成為超凡吧,到時候飛來飛去還是挺好的。”
唐鴻飄過高架橋下方通道。
橋面擁擠,車水馬龍,大量車輛或準備回家冷靜一下,或臨時加價掙錢,地圖顯示云海市中環高架已經是紅色通行狀態。
往常沒有鳴笛聲。
今夜卻此起彼伏。
有人激動,有人慌亂,大多數想要盡快回到家,好像回到家,就能避開新聞所述的可怕事實。
“能不能快點開,我著急。”
“這段路還有多長時間能過去。”
“聽首歌唄,放松心情,今天是這輩子最最刻骨銘心的一天!”
“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這么魔幻又恐怖的事情發生在身邊……荒謬離譜的現實從不講邏輯,恐怖啊。”
“哪里恐怖了??多好啊。”
唐鴻飄過一座城,懸空佇立在千米高空之上,遙望著繁華夜景。
燈火通明,
五光十色,
大國大城市景象如烈火烹油,
直到這一刻,唐鴻意識到人類文明如同這座城一般外表絢麗,又好似一碰就碎的脆弱玻璃。
“空前的挑戰。”
“我們一定扛過去。”
唐鴻雙手捂住臉,往上搓動,用力抓住一頭黑發。
其實這樣挺好的。
至少死了,或者輸了,唐鴻認為那不是自己的錯。
云海市,街道上處處驚叫,若不是官方出力維護治安,怕是一片亂象,畢竟再怎么淡化神戰傷亡,生死戰慘烈犧牲絲毫不說,依舊有掀翻固有認知、打破心靈震撼力。
江南分區,路上已不見人影,空蕩蕩城市籠罩烏云,似在醞釀著什么,又似在緩緩消化。
這一刻。
又何止云海江南等分區。
小到村戶民家,大到鄉鎮與縣級以上城鎮,二三線城市,各大省份的省會與直轄市統統轟動。
七點鐘之前是疑惑,驚詫,茫然。
七點到八點是靜止,凝固,定格。
現在是寂然無聲到劇烈的沸騰的窒息的爭論爆炸!
從八點開始,舉國上下全轟動!
而九點之后,全國范圍,社會動蕩程度攀升到最高峰,仍然在提升,恐怖震動持續性擴散蔓延,這已是史無前例的民眾海嘯!!
要不是提前準備這么久,預先工作與備案做了那么多,短短兩小時就會造成社會性恐慌。
華國太大了。
人口太多了。
朝夕之間,不可能塵埃落定,稱得上革舊鼎新的史/詩/級/國/家/政/策。
瘋了!
徹徹底底瘋狂了!
城市鄉鎮的街口路邊人行道,公共廣場和公園和樹林,乃至于交通設施差點癱瘓……商業廣場,商家店鋪以及娛樂場所一個個關門停業,外賣APP依然支持送貨的商家寥寥無幾,關鍵是下單也沒有騎手接單……二十億人口,除去老年人孩童,除去太宅的,基本上百分之八九十見證了超凡公開,這就是公開預熱的恐怖威力。
匪夷所思!
大國奇跡!
官方只用兩三個小時就把超凡公示傳入十幾億民眾視野,閃電效率,直接撕裂這一夜。
中央議會。
白發老者低頭看報告,嘴角扯出一絲和藹的笑意:“全國情況都在可控制范圍之內,不出意外,一周時間就能夠全部落實,穩定民心,再恢復社會秩序。”
“一個月之后。”
“即可啟動第二步驟的深層次多元化公開進程。”
別看現在好像很輕松,全國沒有嚴重性事故發生,那是因為前期籌劃的防范措施生效。
準備階段大半年。
預熱用時三個月。
引導,鞏固,維穩,建設,做好公眾的心理準備與心理防線,期間耗費的物資人力堪比一場世界大戰。
演講稿,行程安排,各地區各省市各有不同的繁多步驟很壯觀。
若列為表格清單,
怕有幾百米之長,
白發老者密切關注著進展,有秘書敲門進入,遞上一份份報告。
“恩。”
白發老者翻開詳細的報告文件。
有國內報告,有國際報告,要知道超凡公開的時間不同——即使各國確定了具體日期,但時區不同,華國黑夜是美/堅/國上午、是西歐盟國下午,所以在時間方面略有差異。
華國乃是超凡公開先行者。
第一個大國公開!
接下來,按照定好的順序,應該是西歐盟國。
“我們這邊盯著點。”
“別出錯。”
白發老者叮囑道,翻開另一份國際報告,是神之祭臺現況,局勢在惡化,入圣者太稀少了。
相比于華國,西歐盟國的公開,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石破驚天。
西方民眾全炸了!
天天喊著民主自由口號的社會秩序一下子崩塌!
上街游行,
罷工罷學,
各式各類的反抗,
尤其是一些組織好似雨后春筍瘋狂冒頭的出現,示威,打著人權知情權政/治/權/利的正義口號,做出一副要把元首推下臺的巨大聲勢。
西歐盟國,各大盟國,都有些欲哭無淚。
犯愁啊。
論社會穩定,論安全程度,世界上的確沒有任何一個國家能媲美華國。
大洋彼岸。
美/堅/國正打算旁觀看戲,也為了吸取經驗,借鑒西歐的情況,檢查自己這邊哪里有失策,盡最大努力避免事故滋生。
絕不能重蹈覆轍。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正如此。
但……萬萬沒想到,西歐那邊一小時還不到就險些崩盤,著實嚇懵了,白人總統臨時召開會議,一條條緊急批文發往各州。
這就很苦惱。
白人總統站在白宮落地窗之前,望著白宮之外的繁榮景象,他表情異常精彩。
他的表情是:“”
他感覺腦海快要炸了,心態到了崩潰的臨界點,稍有火星,就如同炸藥桶瞬時引爆,兩百多年的悠久歷史的世界中心之白宮炸得稀巴爛。
但是一分鐘之后。
他意識到他錯了。
更加可怕的事情在北部大洲上演。
東八區標準時間:六月二號、夜晚十點五十九分(即華國統一時間)
代號南極鱷龍龜的遠古霸主突然襲擊阿拉斯加州北部邊緣小鎮,據統計死亡人數高達三千一百零八人,其中一大半是世界各地的游客。
失蹤人數上千人。
傷者不計。
白人總統眼前一黑似天塌。
東八區標準時間:六月二號,夜晚十一點二十五分。
代號南極鱷龍龜的遠古霸主襲擊加/拿/大/三艘破冰船,襲擊美/堅/國一處軍事基地,相比于死亡人數,軍力損失更慘重一些。
霎時間炮火轟鳴。
很快以失敗告終。
近程導彈,重型穩壓炸彈,只令它破了個皮,出了點血,愈加激起它怒火。
東八區標準時間:六月三號,凌晨一點零三分。
北極洲區域。
這頭霸主潛入北冰洋,撞穿一座掩面幾十公里的巨型冰山——它從冰山南側用銀白顏色的犄角在前開路,以每秒百米速度,硬生生貫穿冰山。
它好像在尋找什么東西。
它龐大軀體如鉆頭一般扎入冰山的內部。
撞穿一公里……十公里……直到三十三公里之時,它猛地停止,銀白犄角似皇冠射出奇異粒子流。
“吼!!”
它發出銀白顏色粒子流,瞬間清空冰山內部的冰雪,熔化出鏤空洞窟。
嘀嗒,嘀嗒,一滴滴清水流淌匯為小河。
嗤嗤,嗤嗤,冰晶水珠瞬間升溫化為大量水蒸汽組成云霧。
“唧!!”
一聲陌生的啼鳴回蕩在冰川內部。
冰雪簌簌粉碎,
冰山裂開縫隙,
無與倫比的恐怖陰影如遮天之翼緩緩撐開。
古老悠久的碧綠色瞳孔睜開,與它對視了少頃,齊齊望向亞歐大陸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