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咸魚教授答辯的時候,谷小白也在賓館里等著結果。
如果兩個咸魚教授能夠成為杰青,受益的遠不只是白聲所和谷小白,也不只是讓白聲所有更多的資金,更高的聲望,更強的號召力,吸引更多的人才。
東原大學的物理系,也會有一個弱勢學科,強勢崛起。
就算是只有一個能夠當選,也是一件大事。
杰青這種級別的存在,在其他的學校,其實很多地方都可以當院長了,雖然這兩只咸魚略有些水,但只要成為杰青,就意味著科研生命進一步延長,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甚至有了沖擊院士的可能。
以后東原大學的物理系,會不會就此發展成物理學院,甚至單獨分出來一個聲學系,都是有可能的。
當然,這一切還未可知,畢竟東原大學每年都有十名以上的新增杰青,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發展的很好。
對某些人來說,成為杰青只是一個開始,但對更多的人來說,成為杰青,就已經是他一生科研成就的最高峰了。
但如果到了這個年齡,沒能成為杰青呢?
對自然科學類的研究者來說,他們有一個分界線,就是45歲。
45歲之前杰青,更進一步。
45歲沒有杰青,安心找個地方養老耙。
段桂新已經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好幾個小時了。
段桂新今年也44歲了,他在京城本地的一家大學工作,作為國內教育資源最密集之地,京城的高校扎堆,而且高水平的大學無數,段桂新所在的這座學校,其實算不上太好的學校,但也能得到一些教育資源的紅利。
這段時間的拼命經營、加上老師趙常春的幫襯,他終于有機會參加答辯。
事實上,他這次成為杰青的機會很高。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寄望于這次的杰青,能夠讓自己有更好的發展,連計劃都做好了。
他都已經想好了,如果獲得了杰青之后,他繼續留在京城,就競爭一下副院長的職位。
如果副院長無望,國內也有幾個實驗室、研究所,也有意找一名杰青當執行副主任之類的職位。
但剛才老師打電話給他時,語氣中透著的疲憊與無奈,讓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能做的我都做了,恐怕……桂新,這次是我害了你……”
趙常春落寞地掛上了電話。
當初他“看不慣”,出來噴谷小白,噴東原大學的時候,只是想要刷刷存在感,順便打壓一下這個搶了自己學生項目的“小小后輩”,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啃的這個骨頭,是超級硬的死亡之翼下頜骨……
不但要崩斷他一口牙,甚至連他自己都燒成焦炭了。
恐怕,之前所設想的一切……都要泡湯了……
趙常春掛了電話,段桂新還拿著電話,呆呆坐在那里。
“咚咚咚”辦公室門被輕輕地敲響了,他的一名學生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把幾份報紙遞了過來:“老師,今天的報紙……”
“放下吧。”段桂新收斂所有的情緒,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盡可能不在自己的學生面前露出任何的情緒。
畢竟,就在不久前,他就被自己的學生出賣了,因為引起了巨大的輿論,學校甚至要調查他的所有賬目,調查他的作風和學術誠信……
現在,段桂新覺得所有的學生都不可信。
而更可悲的是。
如果他能夠成為杰青,學校肯定是要保他的,調查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失敗……
“呵呵呵呵……”
段桂新發出了毛骨悚然的笑聲,把剛剛關上門,還在門外偷聽的學生,嚇得頭皮發麻。
“老板瘋了……”那學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小聲嘀咕了一句。
“是我我也瘋。”旁邊,一名學姐把自己攤開如同翻車魚,毫無形象地癱在椅子上。
然后她像烤熟了一樣翻了個身:“師弟,我們和小白這是不是師門世仇啊,你說我該怎么辦,我真的愛著小白啊!我們是不是沒可能了?”
“不要灰心,師姐,愛恨只有一線之隔,讓谷小白恨你,就等于讓谷小白愛你,你已經贏過了這世界上99的小姐姐了。”師弟拿起來一份報紙,蓋在了師姐的臉上,“繼續做夢吧,夢中會有美好的小白在等著你……”
蓋在她面上的報紙上,恰好是谷小白的照片和昨天晚上的那場演出。
巨大的頭條:《百鐘鳴響,震撼京城,半架鐘琴,無敵天下!》
驚悚的題目,極為奪人眼球,但是這也不算什么。
今天,不論是社會新聞、娛樂新聞,甚至科技新聞,都是關于谷小白,關于那架鐘琴的。
譬如這份報紙上,科技版就出了《穿越歷史的鐘聲,高科技與傳統藝術的天作之合!》的專題文章,詳細介紹了這鐘的來龍去脈,以及中間用到了的各種技術。
娛樂版則有一篇《除了鐘琴,這場‘十城巡演’還有哪些看點?》的文章詳細介紹了這次十城巡演,與鐘琴聯動的酷炫燈光系統,以及優秀的曲目。
這簡直就是一版“十城巡演”和“鐘鼓之琴”的專版。
沒辦法,鐘鼓之琴的這次亮相,實在是太震撼了。
就在谷小白的演出之前,無數關于“鐘鼓之琴”的討論,還是一片“不可能”、“不現實”、“想法很好,但很難實現”、“需要更多的努力”。
但在谷小白的這場演出之后,萬馬齊喑。
還說什么呢?被打臉打得還不痛嗎?
這真的是一個想到了開頭,但是完全沒想到結尾的故事。
師姐蓋著報紙,靜靜躺了五分鐘,不知道是不是做夢夢到了谷小白,然后她猛然一個翻車魚打挺,坐了起來:“啊,差點忘記了!眾籌!眾籌!”
這場演出,最被網友津津樂道的,除了鐘琴本身之外,就是昨天晚上有幸上臺體驗鐘琴的三個人了。
看到那大叔樂呵呵地一腳“踩油門”,狠狠踩響了那口大鐘,大家都流下了口水。
又看到了小姐姐和谷小白一起彈奏《一百天》,眾人羨慕得已經要就地死去了。
這視頻流傳更直接的結果,就是更多的人涌入了“鐘鼓之琴”的眾籌界面,參加了眾籌。
特別是最貴那檔,贈送“鐘鼓之琴”的參觀體驗券,直接被擼光,不得不分時段放出。
很多買不到的人,這會兒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當初放在那里隨便買的時候你不買,現在要搶了你倒是拼命買了,你說你是不是賤!
但也不怪網絡上那么多人的瘋狂,人,天生是喜歡參與到更偉大的工程中去的,因為這會讓人產生一種超越自我,超越個人的體驗。
史前人類就會建造巨大的神像,參與神圣的儀式,建造無與倫比的工程奇跡。
建造“鐘鼓之琴”其實也是如此。
之前,“鐘鼓之琴”畢竟還有很多不確定性。
但現在,已經造了一半了,還猶豫什么?
搶搶搶!
花幾百塊錢,就能玩一把造價好幾億的龐大樂器,這種機會可不多!
就算不是谷小白的粉絲,一些音樂愛好者,物理愛好者,甚至只是好奇心爆棚的路人,都已經把這個體驗券擼光了。
現在,網絡上甚至出現了二手的黃牛票,也是玄幻。
“師弟,你幫我一起搶!”師姐看了看時間,拽著師弟一起嚴陣以待。
上午十點,師姐的鼠標,閃電一般點了下去。
沒搶到。
秒沒。
“啊啊啊啊,你們這些混蛋,怎么能搶那么快!是不是壓根就沒有人搶到!你們都是八爪魚嗎?”
“呃,我搶到了……”
對面,師弟一臉的不好意思。
“啊啊啊,師弟我愛你,我太愛你了……”師姐飛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師弟,差點就親了上去。
“師……師姐……”師弟嚇僵了,站在那里,一動都不敢動。
“怕什么?師姐真正愛的是小白,不會把你怎么樣的,只是抱你一下表示感謝,看你那點出息……”
“不……不是……”師弟呆呆看著對面,段桂新正靜靜站在那里,面無表情地看著正在熱情擁抱的師姐弟兩人。
“老……老師……”
當著老師的面抱我也就罷了,你竟然還當著老師的面說愛小白,你這是大逆不道,要被逐出師門的好不好!
段桂新“哼”一聲,轉身離開了。
“嗚嗚嗚嗚……完蛋了,我要被逐出師門了,你說這種真誠的愛,為什么總是要歷經波折,這就是出身魔教反派的悲哀嗎?師弟,不如我們叛門吧!投奔白聲所去!小白,師姐我來了!”
師弟嘆口氣。
師姐啊,你這種戲這么多的人,人家白聲所會要嗎?
也就我馬馬虎虎有點想要的樣子……可惜……
段桂新又來到了京大,他想要親眼看到結果,死也要死的痛快點。
當他看到谷小白和兩只咸魚,被無數的記者包圍,看到兩只咸魚滿面笑容地接受采訪,似乎已經勝券在握,看到谷小白在兩名保鏢的保護下,笑瞇瞇地回答問題時,心里的無名火氣都升騰了起來。
現在結果又沒公布,你們得意什么!
萬一你們沒入圍呢?
沒到最后一刻,我都不會放棄!
“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的行程要趕,如果有什么其他需要采訪的,請給我的經紀人聯系。”谷小白帶著人群,慢慢向前移動,竟然直接向段桂新這邊移動來了。
那一瞬間,段桂新覺得自己的怒火,真的要爆炸了。
他想要轉身離開,但是他又強行克制住了自己。
不,我不會退縮的!
別想我對你退避三舍!
果然,大群記者和谷小白一起走過來的時候,很快就有眼尖的記者看到了段桂新。
他們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
段桂新和谷小白,狹路相逢?
這可是大新聞啊!
有意思了!
谷小白面對之前曾經如此貶低他的對手時,將會是什么樣的表現?
如果不是這個人,就不會橫生如此多的波折吧。
很多記者專門退后了幾步,打算把兩個人同框。
段桂新站在那里,像是中流砥柱,分開了潮水一般的記者們。
谷小白身邊的江衛和鴻總,看到前方的段桂新,立刻緊張了起來,略略跟緊,伸手虛虛張開,似乎隨時準備上去護衛。
谷小白走近了,走近了,又近了……
段桂新還是靜靜站在原地,狠狠地瞪著谷小白。
谷小白被他瞪得莫名其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句:“抱歉,借過。”
就從段桂新的身邊走了過去。
記者們:“?????”
什么情況?
為什么沒有傳說中火星撞地球的沖突?
連一句話都沒有?
倒是兩只咸魚,見到了段桂新,都不爽地昂起了頭,用鼻子哼了一聲,大步走過他的身邊,似乎都不愿意和他為伍似的。
一名記者又向前擠了一步:“小白,你對段桂新沒有什么看法嗎?”
“不好意思,誰?”谷小白一臉茫然。
“就是你剛才經過的那個。”
“他?誰?”谷小白回頭看了一眼,還是一臉茫然,“不好意思,我有點臉盲。”
看到谷小白回過頭來,段桂新又挺起了胸膛。
他真的很想和谷小白正面沖突一場。
無論是生是死,這一口氣,咽不下!
沒想到,谷小白像是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去了。
“段桂新啊,就是之前惡意給你評語的那個……”記者們循循善誘。
火星撞地球,快撞啊!
“哦,無所謂了,黑我的人太多了,最近耗費腦力的事情太多了,沒時間考慮這個。”
記者們:“……”
他們回過頭去,看向了后方的段桂新。
那一瞬間,他們都有點同情這個人。
這世界上,最可悲的,不是被你的敵人記恨。
而是完全被無視。
對谷小白來說,經歷了這么多的風風雨雨,他也已經成長了。
如果有實力直接碾壓,又何必停下來撕呢?
多浪費時間啊。
走出了記者們的包圍,上了車,谷小白并沒有直接離開京城。
因為那位歷史學教授的師兄對他說:“離開之前,我覺得還有一口鐘,你應該去看看。”
京城,鐘樓,歷史學教授師兄幫谷小白介紹著這口大鐘:“其實京城還有一口更大的大鐘,就是它了,鐘樓大鐘,高7.02米,直徑3.4米,重63噸,世界鐘王,鑄造于永樂年間,不過不知道和永樂大鐘孰前孰后……”
簡單介紹完之后,他眼巴巴看著谷小白,小白,不復制一下嗎?
谷小白卻是抬起頭,看著這口大鐘。
然后慢慢咧開嘴,笑了。
孰前孰后?
這口鐘,肯定是鑄造在那口永樂大鐘之后。
原來在他離開之后,華嚴也已經掌握了這種鑄鐘的技法,而且繼續改進了工藝,突破了原來的技術局限,造出了更大的鐘。
他們還在繼續鑄鐘,繼續生活。
真好。
知道你活得很好,我也好開心。
谷小白左手握住了右手,盯著那鐘,面上帶笑,眼中含淚。
那一刻,他想到了華鐘君,想到了華嚴。
也想到了春秋時的鳧氏,想到了漢代的銅匠。
想到了這幾千年的技藝傳承,幾千年的孜孜追求。
幾千年來,不知道多少工匠的血與淚。
如果我不把他們說出來,還有誰呢?
然后他猛然握拳道:“我決定了!”
“決定了?決定什么了?”
決定要把這鐘也復制出來嗎?師兄一臉期待。
“我決定寫一首歌!寫一首關于鐘的歌!寫一首世界上最好聽的,關于鐘的歌!”
這一刻,谷小白立下了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