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雖然聰慧,但本性純善,對人世間的險惡也沒有足夠的體會,向來誠心待人,家里面兄友弟恭,父慈子孝,此時自然不會認同光目女的話。
不過他能感受到,這位女居士,對自己的確沒有惡意,這番提醒也是出于善意,因此不愿多做爭端,當下轉移話題道:“我西岐雖處于西方,但這些年卻少見佛門高僧現世。我雖對佛法心向往之,但一直無緣拜會佛門大德,今日見了居士,實在是吾之福分。”
“公子有所不知,如今人仙之劫已經開始,佛門弟子雖具無量功德,不染凡俗因果,但一切有為法,俱是因緣和合。”
光目女手中捻著一串琉璃佛珠,更顯端嚴慈悲,淡淡道:“一切有情眾生,包括佛弟子在內,便是起心動念之間,也會自生因果,更何況涉足凡塵?故而我佛門弟子大多居于佛界,不染三昧,四大皆空,待大劫過了,自會出世傳法渡人。”
伯邑考身為軒轅后人,家學淵源,對修煉之道并非全然無知,恍然道:“原來如此。”不過隨即又生疑惑,“既然如此,居士如今云游四海,豈不是要沾染因果?”
光目女道:“我之所愿,在于我母早日轉生無憂佛國,從此得享正覺果位。為此,我曾對佛首帝如來和清凈蓮華目如來許愿,如若我母得脫地獄煎熬,我愿渡盡地獄一切怨鬼惡魂,然后才證菩提。”
“如今我母轉生人世,我需為她祈福行善積德,好在此世消去罪孽,自然不能再避世不出。佛首感我孝心,賜我諦聽神獸,許我在大劫之中入世修行。”
伯邑考聞言,肅然起敬,“百善孝為先,居士侍母至孝,為母親之罪過,愿發救渡地獄惡鬼之宏愿,不惜以身入劫,這等行徑,至純至善,必將感天動地,令眾生禮敬。”
光目女輕笑道:“彼時雖許愿,但我母罪業未消,佛首告我,我母轉生無憂佛國之時,便是吾還愿之時。屆時將昭告天地,以天道為鑒,此緣法就在這數年之間。”
“另有有玄門弟子,占據玄真觀,依托觀中陣法靈脈,以及玄真君遺留氣息和天運,行悖逆之舉,竟然撼動天命,改易了部分天機,引起莫測后果,使得原本相對清晰的未來局勢演變發生變化。也因此將巨大因果牽扯到清凈蓮華目如來處。”
“如來讓我先行往朝歌一探,若能了結因果,恢復觀中清凈,也就無需引動如來法駕親臨,深入大劫之中了。”
伯邑考聞言,心中一動,若有所思,不自覺的把這事和自家父親一事聯系起來。
從朝歌消息來看,自己父親本來沒有罪,就算酒后失言,也不過根據卦象演變,據實而說。
父親先天神算之術向來精準,世所共知,所以這本來不至于死罪,紂王也給了機會,讓父親一展算卦之術,來證明非是妖言惑眾。
但父親竟然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失手了,一世英名毀于一旦。伯邑考原本也和有的的人一般心思,認為是偶爾算錯,這也并不稀奇,但如今看來,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作為伯候之子,伯邑考對人間天子的權柄的地位自然有所了解,大商可是封禪泰山,得了天帝承認的正統王朝,又有泰阿劍鎮壓氣運,冥冥中和創世連為一體,直接和天帝勾連。
雖然人王只是人族名義上的共主,并未中央集權,所得氣運有限,論地位,本身只有大羅金仙位格,但他可是天子,乃是替天帝總理人間山河,氣運和天帝遙相呼應,能在朝歌隨便撼動天命,改易天機,難度何其之大?
“據祖籍記載,王朝天命乃是天帝定下的一朝氣數,貫徹著至高無上的天帝意志,眾生只能順應或者推動,不可更改。想要撼動天命,便是祖上軒轅大帝都沒有這樣的本事,又是何人能做到這一步?難道是暗中有圣人出手了?”
心中這般想著,伯邑考便問道:“居士可知是何人所為?”
光目女搖搖頭,“大劫之中,一切都混沌難測,我等只知道是截教虛無君動的手,為的便是陷害西伯侯。不過這只是表象,虛無君以為自己只是招來了一場雨,借助人王之手,改變了西伯侯氣運,但并不知道撼動了部分天命,使得商朝氣數成枯木逢春之象,已是撲朔迷離,在必亡之局中,平添了幾分變數。”
光目女把那日的情況和伯邑考說了一遍,主要是虛無君呼風喚雨,使得太廟之火無從燃起,坐實了姬昌妖言惑眾,欺君罔上的罪名。
“不過虛無君在玄真觀中動手,并動用了秘法,攝取觀中玄真君的遺留因果和氣運,想要轉嫁因果傷害,讓清凈蓮華目如來分擔反噬和因果。”
“至于為何會突然撼動了天命,是不是有圣人出手推動,這一點無人能夠知曉,除了可能出手的那位,便是其余的圣人,也無法在這樣的混沌天機中洞察一切因緣。”
光目女聲音雖一貫的醇和好聽,但語調卻有些低沉,原本鳳鳴西岐,西周國獲取了最大的天命,也因此得了佛門和闡教的支持,甚至圣人提前演算天機,雖有天帝意志干擾,但也能隱隱約約看到大周代商,如果不出意外,西周國就是下一代正統王朝。
但如今偏偏出了意外,這讓原本穩坐釣魚臺的佛門和闡教圣人都開始關注了,若非知道天帝一言九鼎,不可能自己更改已經定下的天數,他們這會兒怕是早就認定是天帝動的手了。
但天帝之下,又是何人能夠撼動得了他定下的天數?哪怕是改變少許,也不是區區準圣能都做得到的,除非他擁有能代表天帝意志的東西。
眾圣人幾乎在暗中把虛無君切片研究,也沒能在他身上發現異常,只能彼此猜測是他們中的某一個人做的了。
身為圣人,雖然不能違逆天命,但在天帝不出手干預的情況下,對天命施加一些影響還是有可能做到的。
“奇怪,天命有變,為何天帝沒有任何反應?難道真如天庭傳言,他又一次深度閉關了?”
光目女眼簾微垂,心中念頭轉過,“不過就算真是這樣,恐怕也沒幾個圣人敢真的隨意撼動天命,否則就是挑釁天帝權威,又要承受天帝的打擊,得不償失。”
“如今天命有變,倒是讓截教的被動局面有所緩解,越發難以被削弱,如今又隱隱和妖族聯合,我佛門恐怕也難得清靜,說不得要被卷入大劫了。”
光目女和伯邑考站在諦聽背上,各自低眉沉思,時間就在這樣不知不覺的流逝,疏忽之間,朝歌城已經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