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們上次說這種小牛不用等到成年，現在肉質就很美味，如果送去賣給肉商會不會值錢呢？”
張小楷坐在馬背上，面前是躲在樹蔭下休息的牛仔們。
成群的半大小牛正在附近吃草，它們可猜不到主意已經打到了自己頭上，悠哉悠哉，或是低頭啃食牧草，或是甩蕩著尾巴趴在那休息。
他身下是一匹夸特馬，皮毛顏色比較奇怪，黑白色，看著就像荷斯坦奶牛，站在那一動不動，盯著同伴們發呆。
有十位員工暫時休息，已經結清工資回家等消息，因為沒有簽署雇傭合同，補償費給得不多。
對于那些離開的員工們，抱怨肯定是有，只不過他們也知道資金流出現問題，沒辦法說什么，有些人已經開始尋找下家。
剩下的這些人，同樣開始擔心起會不會丟掉工作，肯尼先生抬起頭反問道：
“那位猶太人水產商人，昨天不是說愿意承擔所有貸款，并且支付八百萬美金嗎，你外公他不同意？
這些牛能不能出欄我不清楚，現在賣掉太虧了，等到秋天到來就能進行育肥，到時候才是長肉的好時候。”
坐在一旁的漢克，緊跟著粗聲粗氣來句：“最近沒宰牛，長成什么樣了我們也不清楚，應該會有人買吧。缺錢缺到要靠出售牛羊維持下去了么，小家伙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們也得去重新找工作？”
還有六天就到約定還款的日子，張小楷身上壓力挺大。
他翻身下了馬背，搖著頭告訴說：“應該不需要，就算牧場賣掉了，接手的人也需要老員工幫忙打理，你們肯定沒事。不過還沒到那地步，伯恩斯先生出價太低，我和我父親根本沒考慮要把這里賣給他，還在想著辦法呢。
小帕特里克不在這里？我想問問他有沒有肉商的電話，或者聯系其他牧場，誰愿意接手這些半大牛羊，就先賣掉吧，目前先解決資金問題比較要緊。”
張小楷沒告訴他們，因為錢的事，他老子已經在考慮賣掉位于舊金山的那套房子，價值差不多在一百二十萬美金左右。
那套公寓里留著太多回憶，起初張小楷對這個想法相當抗拒，然而老爹卻說自己沒辦法再去住，應該向前看了，把記憶裝在腦袋里就好。
為這件事失眠到深夜。
想通之后張小楷也覺得，確實不用太在意房子本身，每天面對那種熟悉的環境，但熟悉的人卻不在，反而是種折磨。
明年的那筆貸款暫且不談，眼前這筆如何解決成了麻煩事，不到萬不得已的地步，他并不想失去這片土地，老羅納德沒辦法為此操心，也沒那頭腦來操心，只好由張小楷和他老爹幫忙處理。
肯尼先生不清楚具體情況是怎樣，掏出手機回答說：“我打電話給他問問，正在海上捕魚呢吧。
有什么能幫忙的地方直接跟我們說，好不容易找到一份我喜歡的工作，可不想就這么突然沒了。先聯系肉商和其他牧場吧，到時候我挑幾頭最肥壯的給他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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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爹在洛根護士陪同下，去了舊金山找地產中介商量賣房子的事。
剩下的貸款老羅納德已經幫忙結清，為此張家父子還欠著他二十多萬美金，如今形勢嚴峻，這錢應該還。
如果順利賣掉房子，剩下的錢不會白白送給老頭，沒有中產救濟富人的道理，等到緩過氣之后還得讓那老頭還回來，張老爹的全部身家就這么些。
哪怕不為自己考慮，好歹也應該為兒子的未來考慮考慮，該分清的還是弄清楚點比較好，如今連買菜都沒動用老頭賬戶上的錢。
舊金山房價在美國是出了名的高，去年年初剛買的房子，現在又要賣掉，先找搬家公司收拾好東西，請人打掃完衛生，這才聯系地產經紀人說是降價急售。
為了籌集到資金，能想的辦法都想到。
張小楷沒閑著，得知小帕特里克沒存肉商號碼，回家用電腦查起了相關信息，電話一個接一個打出去，感興趣的人寥寥無幾，就算有補充貨源的想法，聽說小牛犢大多才七八個月大，頓時也都沒了下文。
覺得這樣不行，躺在床上琢磨會兒，又換了個思路挨個打回去。
說是提前出售那批牛羊，但可以繼續放在牧場里飼養到年底，價格稍微算低些，這回成功吸引到了幾位潛在買家，都是些有實力的大公司，只要價格可以商量，無論有多少牛羊他們都能輕松吃下。
張老爹去了舊金山變賣房產，牧場這邊張小楷負責，將看牛羊的時間約定在星期三，也就是后天的早晨。
當初老羅納德多找了幾家水產商出售藍鰭金槍魚，這招被張小楷現學現用，光是確定下來，愿意過來看貨的肉商就有四家。
解決完這些事，跟小帕特里克打了個電話，請他送自己去一趟隔壁鎮上，想著跟老頭談談，讓他稍微寬心些，如果一切順利，到時候即使沒能全部還清貸款，也應該能還得差不多了。
假如能夠拋開面子，說不定還能跟老蘭堡先生先借一些錢，大頭部分自己解決了，一點點錢應該不在話下，實在不行還能讓外公用牧場土地做抵押，利息不會比從銀行貸款少。
沒辦法，跟張小楷關系稍微好點的有錢人就這么一位，如果不找他，那真不知道應該去哪里籌錢。
又一次見了面，最近經常過來，獄警已經認識張小楷，他們將老頭帶到桌旁坐下，隨后便走開了。
不是什么嚴重的罪犯，監管比較寬松，等張小楷講述完籌錢的方式后，老羅納德當即瞪了眼，拍桌子說道：“什么！？賣了你家的房子來幫我還銀行貸款？
不行！這絕對不可以！我還沒落魄到這種地步，大不了從克利夫蘭牧場劃出一塊土地賣給誰，反正有那么大呢！趕緊讓你爸把錢帶走！”
“這不是幫你處理麻煩呢，怎么平白無故就發火？”在張小楷看來這老頭簡直莫名其妙，也忍不住暴躁：“你當我們想賣房子么，還不是因為你根本不會經營，欠下了一屁股外債！”
老羅納德被噎到說不出話，開始胡攪蠻纏說道：“……我可能確實不適合當牧場主，但絕對不用你爸幫我還錢！”
張小楷看著他，猶豫片刻才開口：“你該不會還在討厭我老爹，因為我老媽而生他的氣吧？”
大概是被說中，老頭站起身突然來句：“今天就這樣吧，我走了。”
“嗯？你坐下，我大老遠跑過來，你就這么走了？不行！還有事情沒跟你說呢！”
“趕快說！別想著勸我，你爸的錢是你爸的錢，反正我不會要！”
本來就暴躁，進來那么久，脾氣更加暴躁。
張小楷怕老頭真扭頭就走，平復情緒壓低聲音，隨后才繼續開口：“講點道理好不好，借給你錢，又不是送給你，激動什么呢。我和我爸本來就欠著你貸款的錢，現在當是還給你，這樣可以吧？”
“不可以，我從其他地方借，銀行那邊我會打招呼，你們的錢我不要。”老頭倔起來比牛還厲害，張小楷都這么說了還是不同意。
能有什么辦法呢，張小楷真想打自己的嘴，非要提這事干嘛，直到外公的順毛驢脾氣，想了想又換種方式，問他說：
“那別當是我爸的錢，算是我的，就當投資你了，跟你一起做生意好不好？你別真去聯系銀行，這次貸款如果還不上，下一筆貸款緊跟著就要提前還，五百多萬美金，到時候哪還有牛羊可以賣。
算我求求你，本來就已經很煩，千萬別再節外生枝，你再這樣我立馬拉著我爸回舊金山，什么都不管了！”
老羅納德板著臉沒說話，過了會兒，多半是自己說服了自己，這才告訴說：“你的錢，那就行，干嘛要幫我呢，我又沒讓你幫我，老實說是不是想著等我哪天掛了，好繼承我的遺產？看上那片牧場了？”
“……我總算知道老頭你為什么是這脾氣了，內心太邪惡，總有辦法將人和事想得太糟糕。”
張小楷說完這句，話題一轉：“不過到時候如果真沒人送，非要把那塊地送給我，我肯定不介意，到時候絕對比你管理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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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這天早晨十點，幾家牛羊肉加工企業采購商應邀上門，沃爾瑪的人來了，泰森食品公司的人也來了。
老頭當時買了一千多頭牛，后來發現牧草長勢出乎預料，張小楷又補充了六百頭半大小牛犢，以至于牧場里牛類的種類不同，成長天數也相差巨大。
小的才三百多磅，大的已經六七百磅，個個膘肥體狀。
昨天肯尼先生做了功課，此時代為介紹生長環境以及綠色的養殖方式，按照小帕特里克的說法，前幾年人手嚴重不足，真沒用過農藥化肥這些，種植小麥等口糧都靠牛糞作為肥料。
這算是一個亮點，可以看出牛羊采購商們，對“有機”的說法挺滿意，也隨機抽查十多頭牛，通過耳環內的芯片，查看疫苗、用藥、患病等情況。
路易斯還算盡職，偶爾幫牛稱重，這些數據也都錄入了進去。
當沃爾瑪的一位金發女性采購商，瞧見一頭顯示只有六個半月，體重卻高達七百多磅的安格斯牛時候，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等等，你們確定都吃草，而不是帶有激素的飼料嗎，為什么你們這邊的牛都長這么快？還沒進入育肥期，這要是育肥完，那得長多重？”
在張小楷聽來，這簡直是當面砸自己招牌，趕緊回道：“因為我們這里草好啊，牛羊心情好，長得也快。
我親眼看它們一點點長大，可以發誓，真沒用外面買的飼料喂養，更何況都窮到需要提前出售它們，哪還有錢買帶有激素的飼料？”
肯尼先生也幫忙，笑著說：“女士，小馬特它說得沒錯，草多到吃不完，干嘛多此一舉買飼料呢。我們都是養牛的新手，老實說我連有激素的飼料是什么樣子都沒見過，小麥還沒成熟，平時都放在野外吃草。如果不相信，現在就可以宰殺一頭送去檢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