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渡,擺渡,渡的當然是人了。
陰川之上,河面仿佛粘稠的泥水,視線往下也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河中有幽魂在游蕩,它們是殘缺的魂魄,墮落的靈魂。這些魂魄沒有任何危害,它們僅僅只是一些意識的殘留,還能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完全是因為陰司這獨特的環境。
陸帆注視著四周,靈魂在此地將會受到極大的限制,就好像是一個用以壓制意志的特殊結界。
他這時也在想,陰司存在的位置或許是在真實與虛幻的界限之中。
大霧起而妖魔現,不管是惡鬼也好,還是其它什么異常生命,它們都會存在于另一個屬于異常的特殊“世界”中,大部分時間它們都呆在那里,只有在帶來災害時,才會和現實產生聯系。
這些“世界”依舊是現實的一部分,只是人們無法前往,也就無法知道那里到底有什么,異常是不是都來自同一處?
既然異常如此,人類其實也可以擁有類似的“世界”。
所有一切的源頭是奇異能量,就像水是生命之源,奇異能量也是異常,超凡力量等一切的起源。
人類可以利用這股力量,或許沒有異常那樣天生就擁有超凡的實力,但長久以來,屬于人類的創造力還是想出了許多獨特的法子。
摸著異常過河,無論是照葫蘆畫瓢還是如何,異常帶來危害的同時也讓人類接觸到了不曾了解的一面。
陸帆這個時候對陰司就是如此在猜測著。
世間無神,人類又想創造神靈出現,這種寄托著希望的幻想物種代表著強大和未來。陰司存在的意義又何嘗不是如此。
此時。
河面上的迷霧變得更加濃郁,視野中唯有腳下的這葉小舟在水中穩當著前行,船槳劃過,還未在水面上留下漣漪就被那迫不及待涌來的水流遮蓋,一切顯得格外沉悶。
陸帆已經看不到那若有若無大巍峨大山,回頭望去,勾魂大廳早已經消失在遠處,四周仿佛有鬼影在飄蕩,但眨眼間,它們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時候,他感受到了黑暗逼近的壓迫感。
不過陰司就是如此,黑暗對于擺渡人來說早就習以為常,他蒼白的雙手不為所動,穩穩地搖曳著船槳,緩緩向著前方駛去。
擺渡擺渡,渡的當然是人。
陸帆已經從那本屬于他的名冊中,看到了擺渡人的詳細介紹。
人死為鬼,精氣神或者意志是靈魂的力量來源之一,人因為還擁有著肉體,所以可以通過鍛煉提升精神力量,但鬼不一樣,它們已經是純粹的靈魂體,力量沒有再生的可能,需要通過吞噬其它精氣神攜帶者來得到力量。
這樣一對比,妖魔好像要厲害一些,不過一個擁有實體一個虛無縹緲,倒也沒辦法分出個高下。
人,就是陰川擺渡人的目標。
當然不是真實擁有實體的人,而是從身體中分出的一點意識。
人總會對亡者懷念,甚至想要以活人的狀態,見到死人的靈魂,來表達自己的思念。這和人死了還想著用魂魄狀態去解決活著時留下的遺憾相似,人總喜歡事后才想著去解決。
那么……你愿意付出一點力量,不多,只會讓你精神疲倦一會,來見見亡者嗎?當然,也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一去不回,畢竟死人對活人的想法可不是思念這么簡單。
墓碑前。
靜靜地站著一名穿著時尚的年輕女人,或許三十歲,又或者更老一些,她一直低著頭注視著墓碑上的名字,帶著茶色墨鏡,因此也看不清表情如何。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她伸出手指輕輕抹了下眼角,放下時好像能看見指尖微微有點濕潤。不過雙手一直捏著拳頭,緊繃的手掌能看清那皮膚下的血管。
“你怎么這么快……就走了!”
仿佛是在埋怨,又好像在嘲笑。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對墓中的那人是什么情緒,應該不是愛,恨也許更多一些,只是一直以來都沒有機會問他,他對她的情感是不是從未改變?
也許是心中的幻想,又或者是那根本不可能的期待,她很想知道對方的想法,不管結果好壞,至少可以讓自己的心放下,一身輕松地去過新的生活。
身后不遠處,筆直地站在兩名保鏢,神情淡漠,而一旁的女助理臉色就有些氣憤和無奈,雖然知道自家老板的情況,但墓中的那個負心漢有什么好掛念的,拋棄老板和另一個女人結婚,不管有什么理由,想來也不是什么好人,渣男!
神情憤憤,看見老板抹眼角的動作,心中也越發對那人不爽,同時也對男人所在的家族不爽,老板你可以的!干掉他們的集團,狠狠地打那群人的臉。助理心中如此想到。
腦海中幻想著對方求饒的場景,嘴角就不自覺地上翹,想著想著,她看到自家老板身體突然一震,然后雙手都在微微顫抖,好像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事。
這種情況她只在有一次和另一個公司的人談判時見過,發生了什么?
幾秒后,老板顫抖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
“糟糕!”
助理目光一凝,心中低呼的同時,雙腳也迅速地邁向了女人所在的位置。身旁的兩個保鏢也早已反應過來,他們在女人顫抖的那一刻,后背也微微一冷,仿佛再一次身處戰場,敵人正躲在背后陰冷地盯著他們。
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恢復正常,迅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大步流星地走進女人,同時目光也一直沒有停止觀察,只是一種莫名的怪異感越發強烈。
一人快速和司機通了話,他們終于走到了女人面前。
“老板!”
三人齊聲道。
聲音傳進女人的耳朵,仿佛是溪流融入大海,沒有驚奇一點漣漪,平靜,波瀾不驚。
女人已經停止了顫抖,身體有些僵硬,然后下一刻,她突兀地向后倒去,還好保鏢身手敏捷,及時避免了磕碰的發生。
這時,她的墨鏡也因此脫離,只見那雙眼之中,呆滯無光。
耳邊,好像還回蕩著一個平靜的聲音。
“你!接受嗎?”
女人輕輕道:我接受!
“乘客1。”
陸帆回首望去,小船之上,神情茫然的女人還不知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