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距離陸帆的位置一百公里外,酆都城的山里已早早進入夜晚。
身處其中,四周彌漫著濃濃的迷霧,與妖魔出現時的迷霧不同,這里的霧氣完全是陰氣太過于濃郁的結果。
山里的風很大,刮得人刺痛,吹得人恍惚。
陰冷,怨恨,惡心……各種負面力量在蔓延,人一旦接觸,心中的情緒就會莫名地開始煩躁,腦海不斷回放著人生的悲痛,仿佛死亡才是唯一的歸宿。
黑暗中亮著明亮的藍光,好似一道道屏障,隔離了陰氣。
山腳下,一條臨時挖掘的道路通往至陰司入口外,一行身著防護嚴密的隊伍正守護著各類設施。
有形似大炮的武器,也有畫滿符文的古物……其中有一個物件尤為特殊。
它用直徑一米的透明玻璃罩密封著,手臂大小,薄薄的像一頁紙,整體漆黑又似焦炭。
看似是一件毫不起眼的死物,但周圍的溫度卻因為它的存在而陡然增加數十倍,就仿佛站在沙漠中直視著烈日般。
這是一根羽毛,金烏的羽毛。
類似的物品異調局至今為止共發現了五件,其中最大的那件被用來制作成了火箭,準備實施“破曉”計劃。
其余四個小件被用在了各個鬼物爆發地,比如西北的群山墓穴,海上的幽靈船只……
極陽,克制極陰。
鬼物簡單來講就是精神的實質化表現,是沒有肉體防護的隱秘力量,理應是會害怕一切活著的東西。
金烏雖死,但其光與熱卻不曾散去,強橫的生命力殘留在其破碎的軀殼上,釋放著巨大的力量。
其余熱蓋住了整個山頭,將一切陰暗驅散。
“東西基本都到了,現在里面的人怎么說?”巡邏的領隊男人向這里的戒備隊長問道。
“還是一樣。”隊長搖了搖頭,“新找的教授也沒能解讀出門上的信息。”
“實在不行只能試試強行破門,現在有四級異物‘金羽’在這里。”
“再等等,調查組的人又推翻了之前的災害等級預計,正在重新計算。”
領隊低頭看了下時間,按往常太陽應該快落山了,而夜晚時分正是鬼物活躍的時刻。
若無必要,他們也想在白天進行任務,雖然現在黑夜白日難以分辨。
環顧四周,眾人所在的位置屬于外圍區域,中心除了兩隊調查隊之外,就是密密麻麻的各類儀器,其中一根根數米長的黑色長棍將整個山體包圍,相互連接散發出藍色的光芒,將城區和山體分割開來。
遠遠地看去,整座山就像是鑲著三道藍邊的黑色寶石,山頂處可以看見一點紅色光芒。
這里隨時可能會“爆炸”,因此大部隊位于這條三級隔離帶外,而越往內越不是人待的地方,因此人也越少。
離此地不遠處,山間的樹叢中一個身影正飛速奔馳著,在他的后方,一個穿著長裙的女生仿佛行走在大道上,優雅輕松地避開一個個阻礙,穩穩地跟在戴著小丑面具的男人身后。
“嘿!前面不能去了,異調局——”
女生善意的提醒還未說完,一下下刺耳的呼嘯聲驟然出現在兩人頭頂。
耳邊剛聽到聲響,東西就抵達身前。
“砰!砰!砰!砰!”
四聲悶響,數米的漆黑長棍瞬間沒入地面,將奔跑的小丑四面圍住,同時釋放出陣陣藍色電流“滋滋”作響,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包圍網。
疾馳的身影猛然停下,雙腳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
環顧四周,嬉戲的面具看不出他的神情。
同時,后面的女生反應迅速,在聽見聲音的同時,身形一閃,眨眼就出現在了數十米外。
抬頭望去,只見漆黑的天空中,幾個小小黑影瞬間消失在視野盡頭。
“暗系無人機!軍方的人!”
女生神情微變,異調局的人都不夠,說明這里的問題變得更加嚴重了。
她出來太久沒和主體聯系,信息有些延遲,看來得先離開此地。
轉身,又陡然停下。
“這里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身后,晴時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不遠處盯著她。
見此,女生微微一笑,看了眼周圍的隱秘處,那不知何時出現的漆黑洞口帶著冰冷的殺意。
她指了指身后的小丑男:“我是跟著他無意來到這里的。”
“官方早就發了通知,沒有登記的能力者不能靠近此地。”晴時平靜地說著,“你最好跟我們離開,這樣對雙方都好。”
非特殊情況,他們沒必要戰斗,會影響周圍的奇異能量流動,指不定會發生什么意外,他們的首要任務是驅趕靠近的能力者。
女生知道異調局的作風,而且就這一會的拖延,他們已可以輕松地拿下她。
剛準備點頭答應,女生的神情再次一愣。
晴時的耳機中也想起了警告聲——有能力者接近,未發現目標身影。
能力迅速釋放,精神力量傳遞至雙眼,眼前中的一切景象直接變得灰蒙蒙一片,視野中同時出現了一個瞬間移動的黑點。
“在那里!”
剛發出提示,眼前的女生已消失在視野中。
“四周沒發現蹤跡。”有人報告道。
晴時退出狀態,看著目標消失的方向說道:“跑不遠的,不要讓他們靠近。”
一公里外。
影抓著女生的手出現在一處樹影下。
“你不該跟上來。”女生輕易地掙脫手后說道。
“你早就發現我了?”影轉過身,面對著女生。
“你一直在調查她的蹤跡,我當然知道,只是沒想到你這么莽撞,敢跟到這里來。”
影皺著眉頭,眼前的女生和“她”長得很像,是“她”的一具復制體,他活下來的目標就是為了找到對方,這點危險不算什么。
“告訴我她在哪里!”
“噗嗤!”女生聽到這話突然嗤笑一聲,搖了搖頭,“你不過是個實驗體罷了,既然給了你自由,為什么還要想著參與她的事情?”
“這是我的自由。”
“沒錯。”女的點頭道,“不過說不說也是我的自由,你不會是想用你那把玩具威脅我吧?”
影的手指本能地掠過腰間的武器,他沒打算這樣做,但他需要知道對方的線索,他在思考如何讓女生開口。
這時。
女生看著影的眼睛一亮,突然說道:“來這之前你身上發生了什么特殊事件?”
影看著女生突然露出欣喜的神情,心中有些疑惑,他沒有立刻回應。
他想了想:“交換。”
“好!”女生毫不猶豫地答道。
影微微一愣,這回應速度太快了。
“你先說,她在哪里?我要如何找到她?”
“這可是兩個問題——”女生微笑著,見影神情認真,改口道,“不過可以告訴你。”
“她在‘尸海’,至于你要如何找到她——”女生特意停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影,“等你打開兩道神門,自然而然就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了,不過——”
女生話沒說完,但影聽出了女生在讓他放棄。
他不是修行者,也非覺醒者,他的能力通過特殊融合而成,和吞噬妖魔血肉,以身飼養惡魂猛鬼獲得的能力類似,因此提升的方式很單一,就是吸收另外的同系能力。
至今為止,他也不過天關四重,距離神門遙遙無期。
影不為所動,已經得到了答案,雖然看起來毫無希望,但也算有了結果,他問道:“你想知道什么?”
“在你身上發生的,距離現在最近的一次你不無法理解的情況。”
影只思考了一秒就回道:“我腦海聽見過一個聲音,叫我做出選擇。”
“什么選擇?”女生急切地問道,好像她已經知道了什么似的。
“是否成為持火者。”
聽到這個答案,女生明顯一愣,觀察了他幾眼認真缺點了一番,然后在影不解的神情中說道:“你本來有機會提前找到她。”
“什么意思?”
女生感嘆道:“天選者,她在調查天選者,而你居然放棄了這樣的機會,你果然只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
天選者,既特殊覺醒者。
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天選者,可一旦與其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小丑男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她”來過酆都,因此恰巧知道持火者是什么,這是一個和守夜人相關的職業,且最終的方向應該是叫黑暗君王,是“天選者”中的一份。
奈何陰司大門緊閉,“她”也無法打開,無法親眼見一見。
女生來到此地,也是為了觀察陰司的變化。
現在,酆都中心無法靠近,女生發現影依舊沒有用處,欣喜瞬間變成失望,已經準備暫時離開。
不等影繼續追問,她的身形就隨風而散。
看著對方離去的身影,影的嘴角卻微微翹起,他沒告訴她,他的身邊有一只鬼,而這只鬼也聽到了選擇,且接受成為了持火者。
抬頭看向遠處陰影籠罩的地方,官方的包圍圈密不透風,他也沒必要進入酆都,該回去找那只女鬼了,看看天選者有什么特殊的。
轉身離開的剎那,一道若有若無的信息穿進了他的身體,竊取了他的記憶,影對此毫無察覺,帶著信息離開了此地。
他們前腳剛離開,異調局的人就來到了這里。
“走了。”有人感知了一番,說道:“接觸戒備,通知軍方,時刻留意他們的行蹤。”
天空中,即使失去了衛星,監視也無處不在。
類似的小意外正在這里接連上演,許多能力者都察覺到了酆都的變化,有人心懷鬼胎,有的心生好奇……各種抱著不同心思的人都嘗試著靠近此地。
而官方并不是每一次都能“和諧”地驅趕能力者,戰斗也不時打響,只是在強力準備之下,一切都如雨點般沒有引起太大的波瀾。
大部分能力者可沒有鬼物類異常詭異,一槍不夠那就換個大的,總能轟死一個。
就在這樣的物理打擊下,酆都出現了新的變化。
毫無征兆,所有人的耳機中響起了同一個聲音。
“一級戒備!!”
一瞬間。
沒有任何人遲疑,好似嚴謹的機械一般運作起來,整個山頭仿佛活了,數百人突然出現,集中精神嚴守崗位,等待著上級的命令。
位于酆都城的指揮部內,巨大的投影屏幕上不斷閃爍著模糊的畫面,“門”的位置位于山體內部,加上陰氣迷霧的阻礙,他們能看到畫面已經是無數人努力的結果。
另一邊。進入陰司必經之路的通道內,調查隊的人在沒有任何征兆地情況下陷入茫然之中,雙眼一滯,呆愣在原地。
隨著他們的失聯,指揮部就只能看見固定的攝像機傳回來的畫面。
此時,眾人發現,那座隔離了現實和陰司的“門”,仿佛正在散發著絲絲光芒。
“有人來了!!!”
所有的精神系能力者同時間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力量,仿佛一條滔天巨浪洶涌襲來,越過了所有阻礙,直達陰司門前。
他們的阻擋根本沒有起到一點作用,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靠近。
這一切劇變發生在精神世界,現實中,人們還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同。
“各部門報告情況!!”
指揮部內,各個小隊的報告聲接連響起。
“外圍小隊無異常!”
“三級隔離帶無異常!”
“二級隔離帶無異常!”
“一級隔離帶無——”聲音突然一頓,“等等!二號你在干什么!放下武器!我命令你放下武器!砰——”
指揮部內,突然陷入了剎那的寧靜。
“距離一級隔離帶最近的隊伍報告一下情況!”
“滋滋……滋滋……”
“通訊斷了!”聯絡員平靜地說道,“正在接通其它隊伍。”
接下來幾分鐘,位于中心的人員不是發出滋滋的聲響,就是無人回應,十數個隊伍,竟然在短時間內接連失聯。
正當指揮部準備執行第二套計劃,一個聲音在這時響起。
“報告!失聯隊伍的所有人目前精神特征完好。”
“詳細說明!”
正常通訊失效,但還有精神聯系。
幾分鐘前的未知精神力量突然出現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一時間眾人都在尋找對方,并修復精神漏洞。
然后接下來,他們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絕望情緒,同時現實中開始有隊伍失聯。
有人因此崩潰,失去了自我意識!
精神的世界瞬息間變化完全,處于“金羽”的覆蓋下,精神系能力者們保持著自己的理智,并竭盡全力在制止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這一切仿佛一座大山般無法撼動,讓人心生絕望。
就當他們準備按照新計劃準備時,新的變化又讓所有人一驚。
門,好像要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