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說起來,論捧逗個相聲是一段很傳統的段子。齊全民作為一個在相聲上沉浸了半生的人,他的相聲風格昨原本的時候是不拘于一格的。
不過后來,在他父親的指導之下,他慢慢的學會了享受與舒服。也就是掌控,他知道自己說什么話抖什么包袱的時候會獲得掌聲。
后來他覺得說相聲的形式要讓自己舒服一點,能享受出來,所以他就慢慢按照那個讓自己舒服的方式來說,很快,他就有了自己的風格。
那是一種緩緩的,不驕不躁的上臺就感覺跟觀眾是很親近的人一樣,親和力達到滿分。
臺上,齊全民跟張石頭倆人繼續往下說。
陸遠航跟后臺的人瞪大眼睛看著,臉上都是嘖嘖稱奇的樣子。
“齊哥就是齊哥,臺風依舊穩健。”陸遠航感嘆無比。
“他打小都這樣,你要是生他那個家里,比他還穩。”王九齡喝了口茶,微微抬了一下眼角,瞥了一眼臺上的齊全民,似笑非笑道。
“怎么?齊哥家風很嚴嗎?沒見他跳脫過。”陸遠航來了興趣。
“相聲齊家以前也是響當當的相聲家族,一門三角兒,都是這樣子,按照你師父的話來說就是蔫兒不拉幾的。”關九良幸災樂禍的插嘴,看了一眼齊全民,沒忍住笑了出來。
“我師父?”陸遠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對啊。”關九良呵呵笑了一聲,“你師父當年沒少跟全民他爺爺打交道。”
陸遠航腦回路回來了,關九良說的就是劉云淼。
“說起來咱們這一門跟齊家也是不打不相識。”王九齡臉上帶著回憶,微笑的看著陸遠航。
“哦?”陸遠航一聽,臉上稍稍帶著興趣,他好奇的看著王九齡,“這之間還有過恩怨?”
“跑江湖的的哪能沒有恩怨?”關九良插嘴。
“那時候全民的爺爺在咱們京城這邊也是響當當的相聲大角兒。”王九齡回憶著,他臉上帶著笑“那會兒我都還小,他爺爺也正直年輕,人嘛,年輕有名總會有幾分傲氣。”
“我就沒有。”陸遠航聳肩。
王九齡皺眉看了陸遠航一眼,翻了個白眼真沒搭理他繼續往下說,“你師父當時也是剛在京城闖下點名氣,年紀比他爺爺還小,倆人斗上就是因為論捧逗這個段子。”
“哦?”陸遠航臉上的興致更濃厚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個段子有啥好商量的。
“當時的相聲界很混亂,你有你的說法,我有我的說法,每個派系的段子都不一樣。不過也就是換湯不藥,大體上還是一樣的。”王九齡臉上的回憶愈發重了。
“但是問題就在這兒了,誰都覺得自己是正宗的。”王九齡臉上的嘲諷一閃而逝。
“當時咱們的師門在圈里是很有名氣的,樹大招風嘛,齊家也不是什么書香門第,都是靠著一個相聲段子跑江湖,所以當時你說是他爺爺單純的不服氣也好,是想著踩著咱們的頭上位也好,反正他就來咱們的園子砸場子來了。”王九齡笑了笑。
陸遠航一聽樂了,他臉上帶著微弱的笑意,饒有興趣道“就這么破大點圈子也想著上位?”
“那也是個飯錢不是?”王九齡白了一眼陸遠航。
“當時相聲在京城跟津門還是很吃香的,不少人都喜歡聽,雖說比不上京劇那么有檔次,但是受眾還是有的。”王九齡臉上帶著得意。
“然后呢?”陸遠航示意王九齡往下說。
“然后砸場子的沒砸好,自己家場子反倒被砸了。”關九良在一旁幸災樂禍,“賠了夫人又折兵。”
“什么意思?”陸遠航疑惑。
“當時你師父也是藝高人膽大,直接就跟他爺爺敞開了挑明,誰要是輸了,誰祖祖輩輩的后人都要矮上半輩兒。”王九齡說到這兒樂了起來,“沒想到他爺爺還真是個實誠人。”
陸遠航臉上震驚,這不會是挑戰輸了把齊全民給搭上了吧?
“說白了就是白給咱打工。”王九齡臉上帶著復雜,“當時他爺爺輸了之后就給咱們的園子打工了,不過你師父也就是開個玩笑,誰知道他爺爺當真了,非要犟著臉,就這么來,后來就是他爺爺在咱們的園子里說相聲,他爸爸也在咱們園子里說相聲,全民也跑咱們園子里了。”
陸遠航好歹是聽懂了,他明白王九齡的意思了。
“合著齊哥是白給你打工來著?”陸遠航想起當時第一次見到齊全民的場景。
“你來之前是。”王九齡嘿嘿一笑,“反正他家有錢,我那小劇場根本也就沒啥收入,他不白打工還指望著我倒貼?”
“你來了之后這不是變了嗎?”王九齡笑的臉上的褶子都一層一層的,他看著陸遠航,越看笑意越濃“好家伙,為難了相聲界幾十年的難讓你小子給一下子救出來了。”
陸遠航呵呵一笑,他看著王九齡道“你說我這會兒要是跟齊哥說讓他給我白打工,他會樂意嗎?”
王九齡意外的看了陸遠航一眼,臉上帶著不確定道“他不樂意也得樂意啊,這是他們家祖訓。”說完,王九齡自己就先笑了。
“齊家的人都是死腦袋。”王九齡很關九良哈哈大笑。
“得了吧。”陸遠航沒好氣的看了二人一眼,他看著臺上泰然自若的齊東來,心里漸漸升起一種敬仰的感覺。
現在這個社會,哪怕你確實有那么幾分信譽,但是當飯都吃不起的時候,誰還在乎當初立的那個諾言?
“門風很正啊齊哥。”陸遠航感嘆道。
“確實。”王九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齊家的門風確實是我見過最好的,當初全民的爸爸也在咱們園子里干過,后來全民出生,能上臺之后,他爸爸就讓全民替他在咱們這兒,去創業去了,誰也沒想到他爸爸說了半輩子相聲最后竟然是靠著房地產起的家。”
陸遠航樂了,他笑道“還有這樣子承父業的?!哈哈。”
王九齡跟關九良倆人一愣,然后具都發出大笑。
這邊臺上的齊全民跟張石頭倆人正說的熱火朝天。
“諸位,這我得澄清一下。”齊全民伸出手,看著觀眾們微笑道“當初選捧哏演員的時候我是真沒的選了,才跟他勉強度日。”
“糟踐你了?”張石頭不服氣。
觀眾們微微一笑。
齊全民微微搖頭,做回憶狀,“還記的那天,挑捧哏的日子,我就是去晚了,等我到的時候就剩他跟一條狗。”
觀眾們大笑。
齊全民拱著手,微微瞪了瞪眼睛,“諸位,就這啊,就這還有人跟我搶來著!我們后臺,薛子林大家知道吧?就他,也沒有捧哏,當時我們倆為了搶個捧哏就打起來了。”
“你們也不用這樣。”張石頭臉上帶著嬌羞。
“呸!!”
“臥槽,不要臉啊!”
“哈哈哈石頭哥現在飄的厲害!”
觀眾們看張石頭的表情,紛紛一臉嫌棄的噓聲一片。
齊全民繼續道“大家也知道啊,薛子林年輕力壯的,我瘦胳膊瘦腿的,哪打得過他啊?!”說著,臉上帶著些許的不服氣繼續道“當時我就被打的趴在地上起不來了,眼睜睜的看著薛子林他……”說到這兒,有一股子也別不爽的意思。
“他怎么了?”張石頭問。
“他,他把狗給牽走了!”齊全民一臉不高興。
“好嘛!”張石頭怒了。
觀眾們笑的花枝招展。
“諸位,我身邊這位,你們看。”齊全民伸手指著張石頭讓大家看。
張石頭一臉無辜的面相觀眾們。
“就瞅瞅他這幅德行,諸位,看著就不像個正常人,腦子不太健全的那種。”齊全民白了一眼張石頭。
“誰腦子有問題了?!”張石頭一臉的不服氣。
齊全民看了他一眼,然后面朝觀眾,“諸位別看他現在站的倒是挺板正,那是因為這會兒是在臺上,等會兒下了臺,他整個人都變了!”說著齊全民駝著背,手微微顫抖,伸出舌頭,“等會兒一到后臺就變成這樣了!”
“神經病吧!”張石頭怒了。
觀眾們紛紛大笑。
“一看腦子就不正常,后來也是。”齊全民繼續往下說。
“后來咋了?”張石頭帶著疑惑。
“后來去醫院檢查身體嘛,進門看見醫生就問了,醫生醫生,這是我的單子。”齊全民斗雞眼,伸出手模仿張石頭。
“誰這樣啊!?”石頭哥無語了。
觀眾們紛紛露出笑容。
“醫生也是個有善心的,看見他這個樣子,心里的憐憫之心當場就起來了,接過他的單子看了看,就溫和的對他說,您去二樓,驗屎驗尿。”齊全民一臉溫和。
“這醫生倒是挺好。”張石頭點點頭。
齊全民繼續往下說,他看了看手腕,“也就一小會兒的功夫,他就從二樓下來了,眼里面還含著委屈巴巴的淚。”
張石頭一臉好奇“我怎么了?”
齊全民學著張石頭斗雞眼,一副智障的表情,哭喪著個臉對著醫生道“醫生啊!尿咽了!屎實在咽不下去了!”
觀眾們直接笑噴,笑聲足足持續了四五秒,笑完之后一臉嫌棄的看著齊全民,噓聲一片。
張石頭一臉無辜的看著觀眾們“這都不用我說你。”
觀眾們又是一陣笑。
齊全民學著繼續往下道“要我說他腦子不好使呢對吧?”
“對啊,咽跟驗能一樣嘛!”張石頭一臉無語。
齊全民仰起頭,“你說屎咽不下去,你可以就這點尿給他漱下去啊!”
張石頭一臉懵逼。
觀眾們又是一陣大笑,笑完之后又是中指奉上。
“好家伙!”張石頭在一邊懵逼的看著齊全民,“怪不得說您腦子好使呢,吃過見過啊!”
這一句反懟,讓觀眾們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陸遠航在后臺也被這個包袱給驚艷到了。
“這真是德云社的精髓啊!”陸遠航就差點沒宣布鼓掌了。
“齊哥學習速度就是快啊!”陸遠航一臉嚴肅的看著王九齡。
王九齡沒好氣的看著陸遠航,“全民現在是真學壞了,十個包袱里,八個就是這種屎尿包袱。”
陸遠航倒是沒覺得這有啥,他一臉嚴肅的看著二人道“觀眾們笑,觀眾們認可的包袱才是好包袱,咱都不用管他低俗不低俗,咱們這是藝術,弘揚傳統文化。”
王九齡沒搭理他。
陸遠航看著他道“咱們德云社自打貫口一出來,誰說過咱們低俗?好家伙,講一段咱們德云社的貫口比什么都高雅,但是說相聲能只講貫口嗎?”
“好像能。”關九良接了一句話。
“啊?”陸遠航沒太反應過來。
“八扇屏啊,還是你創作的,忘了?”關九良納悶的看著陸遠航。
“去你的吧!”陸遠航沒好氣的看了一眼關九良。
這邊臺上的表演在繼續進行著。
臺下的觀眾也都在饒有興趣的看著臺上的人。
在觀眾席里,第二排最中間的位置,有一個帶著兜帽,看不清楚具體長相的人,一臉欣慰的看著臺上站著的齊全民。
聽著周圍觀眾們大聲對著齊全民叫好,還有對齊全民的支持與掌聲,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溫柔。
“臭小子。”這人看著齊全民說出來的段子,臉上帶著哭笑不得,“長本事了!不枉給你花那么些錢捧你!”
這人就是京城房地產的大亨,齊東來先生。
誰也不會能想到,日理萬機的齊東來,竟然在這個時候,從本應該在他待著的京城,不遠萬里來到這么個城市。
而且全場就是為了看齊全民這么一個段子。
滿臉都是欣慰的繼續看著齊全民。
臺上的齊全民完全不知道自己老頭子來了,他眼里看著的都是祁珊珊跟坐在自己老婆身邊的小女兒。
時不時的就對著臺下的母女二人露出一個自以為很溫柔的笑意。
卻遭到更多的是二人的白眼。
感受著臺下八千多人的熱情。
齊全民內心暗自感嘆,當初幸虧自己聽爺爺的話,要不然還真不一定能站在這么個臺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