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深秋浸染著關中平原的三原縣。縣城外五里外的石渠鄉中,一片片樹林都變的金黃,更有楓葉如火。
執掌瑞昌號、王恕的次子王承襟這段時間都在家鄉里忙碌。因為,王家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連續的開辦兩座新工廠。他忙的腳不沾地。
當然,忙碌歸忙碌,心里同時喜的合不攏嘴。
新軍衛指揮使張昭,現在可以叫新秦伯,第一次在瑞昌號采購了一萬兩白銀的貨物,實際只支付三千兩。其中還有一千兩是大明新軍發展銀行的銀票。
而張昭的支付手段就是將二鍋頭的配方、水泥配方賣給王家,同時委托王家幫忙制造兩千支燧發槍。這其實就是將燧發槍制造技術擴散給王家。
瑞昌號本來就在經營白酒生意。有二鍋頭的配方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他開辦的新工廠分別是水泥廠、燧發槍廠。
這兩座工廠在八月份時因總督府的命令,收獲到大量的訂單,價值不下五萬兩白銀,令他喜不自勝。
石渠鄉西北臨近山腳下的一片片荒地中,一座大型的水泥廠正在修建、運作中。巨大的工地和工廠混合在一起。
鑒于張昭的提醒,水泥廠會污染環境,粉塵會使人得慢性病。所以王承襟將廠子放在山下,遠離村落、農田、河流。
“二少爺,你看,這座水泥廠每天能產出兩三…噸水泥。這是新軍衛那些師傅的計量詞。就是四千斤水泥。等那邊的廠區建成后產能還能擴大三倍。”
一名瑞昌號的掌柜興奮的給前來視察的王承襟匯報。
王承襟給二十多人簇擁著,在工地、工廠中到處查看,贊許的點頭,“嗯。”心里算著他的利潤。
當日,水泥在京中剛剛被燒制出來時,張昭將五包水泥(500斤)以100兩銀子的價格賣給周豫。
現在瑞昌號當日賣不到這么貴。而且,基本都是軍鎮在采購。價格是1兩銀子100斤。降價20倍。即便如此,瑞昌號的利潤依舊高達50。
換言之,僅僅是水泥廠,瑞昌號一天能有20兩銀子的純利。一個月就是600兩。產能再擴大后,一個月便有2400兩的純利。這相當的恐怖。
“要注意防護污染啊。廠區要建造在下風口。不能讓鄉親們罵我們王家。”
王承襟滿臉笑容的吩咐道。看著水泥廠里辛勤勞作的工人。繼續去視察在王家莊附近的燧發槍廠。這里的防護更加的嚴密。燧發槍的利潤更高。
十幾名掌柜、伙計簇擁著王承襟到工廠中。
一條條的流水線上,來自王家的產業工人們正在不斷的打磨槍械零件,并組裝。
新軍衛的工匠帶來了標準化和流程化。譬如內部使用的并非明朝常見的計量單位:寸、尺、丈,而是毫米、厘米、分米、米。而且作坊全部采用流水線作業。
分工合作,再進行組裝,提高生產效率。新軍衛、國泰商行在京中的工廠早就是這么干。
一名四十多歲的掌柜介紹著:“二少爺,我們一個月能制造300支燧發槍。先供應新軍衛2000支,剩下的才能拿出去賣。”
王承襟微微沉吟著,道:“這產能不夠。繼續招人。”
那掌柜苦笑道:“二少爺,家里的青壯大部分都被調來。莊里的不少土地都拋荒。沒有可招。除非是用縣里其他家的青壯。到時候就怕難以保密。”
“把關鍵的生產步驟用咱們自己人,其他的工藝步驟用別家的青壯。小心著點,應該問題不大。再一個,以咱們家的地位,誰敢亂來?現在這產能實在不夠看。耽擱賺錢。”
王承襟大手一揮,批準招人。正意氣風發的在工廠中視察時,一名長隨過來匯報道:“二少爺,新軍衛的林鎮撫又率領著商隊前來購買物資。他們已經到了縣城。”
“哦?快請。請他們來家里商談。我去迎一下林鎮撫。”
王承襟不敢怠慢。近日傳到西安府的消息,他怎么會不知道呢?張昭張伯爺現在幾乎是西北諸將之首啊!地位極其之重。以王家的權勢對新軍衛都必須要重視,怠慢不得。
石渠鄉距離三原縣城就五里地,騎馬片刻可至。
王承襟帶著隨從們剛到村頭的水泥道路中,就見林文寧一行二十余騎飛奔而來。
雙方笑著見禮后,王承襟邀請林文寧到王家稍作休息,生意隨后再談。王承襟看看馬隊,問道:“張相公可曾來了?”
林文寧青衫文士裝束,一張馬臉特別醒目,捻須笑道:“張相公正率我們新軍衛移防靈州城。令我前來找瑞昌號采購新兵訓練用的物資。”
閏七月二十八日,他帶著商隊回韋州城,給大戰后的新軍衛做了補充。但是接下來的訓練,新軍衛要消耗大量的肉類、糧食、藥物、彈藥。所以,還需要繼續采購。
王承襟禁不住嘆一口氣,“唉!”
他想起的是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他的侄女一個月前曾隨家中商隊不遠千里前往韋州城見張昭,回來之后,郁郁寡歡,時常哭泣。原因不問可知。
這事棘手的很。若是庶出也就罷了,給一個十八歲的名將做妾,王家并不算丟臉。關鍵是,他侄女是嫡女。族老們怎么會同意?這關系到王家的臉面。
新軍衛后勤部門再次前來采購的消息,很快就傳遍王家。
王家的族人合起來有十幾房,約兩千多人,這還不算名下田莊的人口、奴仆。
端的是一個大族。
整個石渠鄉基本都是王姓,和王恕沾親帶故。
王恕的府邸占地很廣,庭院幽深。還未出閣的姑娘們都是跟著父母居住。王六小姐和母親住在這棟府邸的東路上房中。
秋風颯爽,庭院后的小花園中菊花綻放。
王六小姐穿著一襲青衫長裙,身段婀娜,嫻靜優雅,絕美的臉蛋更加清廋。她正在臨窗前彈著瑤琴。將一腔情思都付于這琴聲中。
“小姐,小姐…”
秋月穿著波點的白裙一路飛快的跑來,在房間的門口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小姐,新軍衛的商隊來府上了。”
“啊…”王六小姐驚呼一聲,將古琴一推,霍然的站起來,一頭青絲在秋風中飄拂。
“但是,張相公沒有跟著來。他移駐靈州城。”
王六小姐頓時如同泄氣的皮球般,驚喜的神情消失,氣惱的道:“秋月,下次你再不這么一驚一乍,我就罰你去洗衣服、做飯。”
秋月本來只是逗一逗自家小姐,這會兒見自家小姐真生氣,忙上前抱著王六小姐的肩膀,笑嘻嘻的求饒道:“我的好小姐,他不來,你可以創造機會讓他來啊。他的商隊不就是現存的信使嗎?”
她發誓,這話真的是臨時現編的。
王六小姐卻是微微沉吟。朝廷每期的邸報,她都是看的。漆黑的美眸中流露出一抹神采。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