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極其的關注張昭的行程。曾經一日數問。會極門處收奏章的都是司禮監的太監,得了張昭的奏章自然是第一時間送到弘治皇帝的案頭。
而弘治皇帝第二天清晨參加完早朝后,立即就派人去叫張昭到宮中覲見。
三月初,宮中充滿著春天的氣息。西暖閣中春風徐徐。
張皇后挑起門簾從里頭走出來,一襲水藍色的宮裝,美婦風情,婷婷裊裊,笑吟吟的道:“陛下何必這么急啊?張昭一會不就來了嗎?”
弘治皇帝穿著紅色的龍袍常服,白胖胖的,三十出頭的中年人。正在西暖閣中緩緩踱步。太監們都在暖閣外侍立著。他笑著道:“朕這不是想問問韋州大捷的詳情嗎?”
乾清宮的布局,相信去過故宮的人都知道。從乾清門進來,穿過庭院,中間是大殿,兩側是東西暖閣。而暖閣中又分割為數間。
弘治皇帝留張皇后住在西暖閣是常有的事。他今天清晨去早朝,這才回來不過清晨七點多,正好張皇后梳洗完畢,從里間出來。
夫妻倆在暖閣的廳中交談。弘治皇帝常常在這里召見重臣,處理國事。
這倒并非他懶惰,直接在住處的客廳里見大臣,這實際上是給大臣的一種榮耀、體面,表示親近的意思。
看,你是我的心腹。所以,治國時給我賣點力氣吧。
弘治皇帝仁厚確實仁厚,這些收買人心的手段,他自然也是懂的。
張皇后掩嘴嬌笑,眼中的秋波盈盈,三十多歲的美婦風情無端,“咯咯,陛下何必欺瞞臣妾?韋州大捷都過去這么久,臣妾不信你還不知道詳情。
陛下是欣慰張昭大勝,打出國威。陛下想要見他當面酬功吧?”
弘治皇帝微微沉醉于張皇后的美麗,有點后悔今天早上去早朝,挽著張皇后的手,微笑著道:“皇后知道朕的心思啊。”
其實,酬功只是一方面。張昭是他一手提起來的,張昭打出大勝,他臉面上有光啊。小王子、火篩自他登基以來,屢次犯境。這下被打老實了。
自去年閏七月份以來,連續八個月不敢犯境。
所以,他想要和張昭“分享”這種喜悅。而亦只有張昭才能和他分享。
另外,他想要聽一聽張昭對于北虜的意見。事實證明,張昭很正確!
張昭說,平北虜策,上策是發展火器,爆兵平推。后面半句不用理會。前面半句,張昭是完完全全的實現。在韋州大捷之前,誰能料到火器戰法如此犀利?
張昭說,現在是戰略防御階段,要先成為戰略相持階段,再進而走到戰略進攻階段。韋州大捷,就打出了九邊的戰略相持。
所以,對北虜的處理,他希望聽一聽張昭的意見。
所以,才有此時弘治皇帝的急迫。
但是,弘治皇帝在張皇后面前并不想表現的太厲害。這是夫妻間的情趣。他夸皇后一句,不必多廢口舌好?
張皇后自得的嬌笑,又和弘治皇帝閑談幾句家長里短的事,問了左右太監們皇帝的飲食,這才帶著宮女回坤寧宮去。
蕭敬從外面進來,白發蒼蒼,躬身道:“皇爺,張昭來了。”
弘治皇帝轉過身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道:“叫他進來。”
“臣參見陛下…”
張昭被白發蒼蒼的蕭敬引著走進富麗堂皇的西暖閣中,向弘治皇帝大禮參拜。
“愛卿平身!”
弘治皇帝站在鋪著黃綢的塌椅之前,伸手虛抬。一句話就暴露出他此時愉快的心情。
待張昭起來,打量著張昭,嗯,一表人才,確實如李東陽所說,宛平縣的人樣子。身姿修長,溫秀俊逸。溫和的道:“張愛卿昨日率大軍回京,休息的可還好?”
這話說的非常的親近。領導噓寒問暖,這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張昭不是愣頭青,這個時候自然知道應該是什么反應。微微赧然的道:“臣得陛下封爵,兼之返回京師,心中喜不自勝,在營中大宴全軍將士。臣雖然沒喝醉,晚上睡的非常好。”
弘治皇帝禁不住微笑,道:“張愛卿立下大功,朕如何會吝嗇封賞?你才十八歲,所以這個爵位沒有世襲。朕期待張愛卿日后再立新功,朕再給愛卿世襲之爵,蔭及子孫。”
“臣謝陛下天恩。臣定當不負陛下所望,為陛下之長劍,橫掃六合。”
弘治皇帝臉上的笑容再也遮掩不住,微微點頭。
其實,按理說,一個登基十五年的皇帝,根本不可能這樣情緒外露。
但是,第一,弘治皇帝三十三歲,張昭才十八歲。他看張昭完全是一種父輩的心態。換一個四五十歲的大臣在此,他當然不會如此。
第二,弘治皇帝心里高興。而張昭算的上是他夾袋里的人。他和張昭交談,揮灑自如。沒有必要隱藏心思、態度。
這其實也是圣眷的一種體現。
弘治皇帝一身龍袍,在暖閣中緩緩踱步,感慨的道:“朕自登基以來,文治之功不敢自比皇明諸先帝,亦有些許可取之處。但武功之上,卻屢屢受挫。先有哈密國,后有韃靼。
至你率兵而出,方有韋州大捷!
張愛卿欲為朕之長劍,僅僅靠新軍衛一衛軍馬可不夠。朕和諸位先生都商議過,將新軍衛提升為新軍營,如團營舊制,下轄一萬五千人。你以伯爵之身領軍。依舊單獨成軍。給養由兵部供給。”
張昭利索的再拜謝,“臣謝陛下圣恩。”
心里松口氣。其實,這事李東陽在書信里給他暗示過。但如今皇帝親口宣布,他心里算是松口氣。
新軍衛四個團,還是太少啊!
現在擴編成九個團,一個軍,那征戰時,回旋的余地就大很多。不至于出現韋州大戰時兵力捉襟見肘的情形。
弘治皇帝滿意的笑一笑。保國公他們告狀,說張昭在軍中異常跋扈。保國公的話他是不打算聽的。但還是有些風言風語從其他途徑傳到他耳朵里。
那么,現在如何?張昭哪里跋扈了?
“國泰商行的事情辦的不錯。再接再厲。”
張昭道:“臣遵旨!”
張昭自己的知行商行,僅僅是運作二鍋頭、五糧液,一年就有兩萬多兩的銀子進賬。何況國泰商行壟斷經營的玻璃產業?
張昭昨晚和董朗見過面,雖然沒聽太仔細,亦知道去年大半年的經營,利潤足有三十萬兩。
這于個人而言是一大筆財富,于天子而言,那真的是要再接再厲!
當日,張昭和弘治皇帝約定好,五五分成。國泰商行五成的利潤,要給新軍衛養兵。
這也是新軍衛待遇高的原因。而多余的錢,自然是要投到新武器制造當中去。
弘治皇帝溫聲道:“此事你盡力去做,不要有壓力。有這么一筆銀子,朕手頭也寬裕些。”
明朝皇帝一年的金花銀也就一百萬兩。所以,明朝皇帝賞賜時,經常賞賜鹽引,用以充當貨幣。把鹽法搞的盡壞。
張昭這十五萬兩銀子交上來,經不住弘治皇帝幾次賞賜。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臣定當不負圣恩。”
弘治皇帝再笑,“好了。國泰商行是私事。朕還要問你國事。你以為現在大明該如何對待北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