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報社的主要工作都是在晚上、凌晨時完成。現在才上午,所以顯得冷清。不僅是工人們都沒來,編輯來的也少。”
張昭微笑著給朱厚照介紹,招呼崔元、劉瑾幾人一起到正廳中喝茶。
報社的職員送來清茶。
真理報社的組織架構分別是:總經理,編輯,技術工匠,印刷工人,職員,報童。
總經理便是王掌柜。他負責日常的運營,財務等事務。編輯就是張昭在國子監找來數十名監生,算是廉價的勞動力,技術工匠由宮中提供,人數在十人左右。
印刷熟練工分為兩部分,宮中提供一部分,王掌柜在京中和北直隸中招募了一部分。
京師是明朝的心臟,這里的印刷作坊、書店數量不少。王掌柜出高價挖挖到不少人。
同時,新軍營初級學堂調十六名二年級的學生過來,八男八女,深度參與印刷流程,學習技術,并準備在印刷廠中開辦夜校,培養熟練的印刷工人和技術工匠。
初級學堂里的學生,都是之前由兵部調撥給新軍營的火器工匠的子女。還有新軍營招募的少年,這本來是為新軍營提供兵源用的。相當于軍事院校的預科。
張昭規定的新軍營招兵年齡是18歲到25歲。這些少年大都是十三四歲,讀個幾年的預科,掌握文化知識,學習一些軍事技能,隨后就能補充進新軍營。
這些都是未來的軍官種子。
這些招募的少年,不少是從養濟院(孤兒院)里招募來的。這些半大的小子對新軍營也是最忠心。
職員,則是由王掌柜招募的賬房、伙計、廚師、門房等人手,保障整個報社的日常運作、各種需求。約有三十多人。
報童,是在京中招募的半大小子。分別往各處送報。
報社在宮中的技術支持下得以搭建、運作起來。對應的,報社需要應承宮中的印刷需求。當然,印刷的墨、紙張,真理報不用幫宮中出的。
張昭其實覺得長此以往并非好事。他調派初級學堂的學生進來,就是準備在半年后將技術工匠、印刷工人還給司禮監。
因為,宮中的事難保不會出現變化。太監們欲壑難填啊!免費給宮中印刷,多年以后搞不好會成為一個虧損的黑洞。
張昭介紹著報社的詳情,王掌柜過來拜見自家少爺后,乖巧的退到門外候著。朱厚照坐在正廳的主位上聽著張昭細說,隨口喝著茶,微微皺眉。
劉瑾將官窯白瓷蓋碗放下,皮笑肉不笑的道:“張伯爺,你這茶品相有點低啊。莫非舍不得拿好茶給小爺吃?”
后世中國,對茶葉有一個分級。最好的特級,其次為一級、二級、三級。級別中還要分等。
明朝雖然沒有這種等級分法,但是茶葉的好壞,品鑒是相通的。朱厚照在宮中自然是喝的好茶。什么雨前龍井,大紅袍,毛尖。這都不差。
權貴們喝的茶葉也不會差。張昭家里就有好茶。王家送的。瑞昌號做這個生意。
劉瑾才不管張昭在天子面前多么得寵,和小爺私交如何好,他是急小爺之所急。刺張昭幾句算什么?他的位置站的很穩。
張昭心道:“你個死太監,翻臉和翻書一樣。”起身解釋道:“殿下,報社初創,很多東西不齊全。這茶葉已經最好的,還請殿下見諒。等會中午,我請殿下吃頓好吃的。”
朱厚照性情急躁,好動,貪玩,但是在寬厚上面還是隨弘治皇帝,等閑不會責怪他人。眉開眼笑的道:“好啊。你說的我肚子都餓了。”把這事揭過去。
上次張昭帶他在清江樓里吃了頓大餐,他現在還惦記著。市井風味和宮中口味自然不同。
張昭瞥一眼樂呵呵模樣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的劉瑾。
崔元在一旁看著,笑著打圓場,轉移話題,“子尚,拙荊想要去拜訪下伯爺夫人,不知何時方便?”
他看得出來,劉公公有日后執掌天下之意。否則,不會內宦們都對報紙不感興趣,獨獨他跟著前來?劉瑾很重視真理報。但他先把眼前管著吧。
“隨時都方便。”張昭道:“殿下,請允許我先安排下報社的事務。等會去家里吃飯。”
朱厚照揮手道:“你忙你的。我去報社里轉轉。叫王掌柜跟著我。”
王掌柜聽吩咐,陪同著朱厚照去報社里轉悠。
張昭將已經抵達報社的湯玄策叫進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形象落拓三十多歲的文士,圓臉,嘴角有紋,這令其人看起來頗為普通。
“學生見過伯爺!”湯玄策語調緊張的向張昭躬身行禮。
張昭坐在椅中,將腦海里對劉瑾劉公公的思考收起來。抬手示意道:“不必拘禮。我聽王掌柜說你做事得力。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可愿意離開國子監,專職擔任真理報的編輯?”
湯玄策訝然的抬頭,看著張昭。心中震驚難言。他沒想到張昭會直接招攬他。
為什么同來的數十名監生中,他最為賣力?
在明朝固有的觀點中,讀書人高人一等。監生雖然不被主流的讀書人們看中,但也是讀書人。他們來坐監讀書,是準備當官的。誰肯將前途系于一家報社?
他賣力,是因為他在國子監中看不到出路。其他三個高年級學堂的監生們做事,那是因為他們快要畢業,要找實習的衙門,將來謀一個好出路。賣些力氣,新秦伯幫著說一句話,實習單位不就解決?
湯玄策只猶豫了片刻,便再次躬身抱拳行禮,鄭重的道:“學生愿意。”
張昭禁不住笑起來,道:“你倒是答應的干脆。我一個月二兩銀子雇傭你,你就不怕在京中過得不好嗎?”
二兩銀子一個月在京中委實不高。讀書人只要再參與交際,這根本就不夠用。
湯玄策心里的緊張稍去,恭敬的道:“伯爺連受傷的老兵都會安排妥當。學生用心做事,伯爺定不會虧待我。”
張昭這次是認真的看了看眼前的中年監生,有點東西啊,笑道:“好。從今天起,你便是真理報的高級編輯,月銀五兩,我要你負責接下來的頭版內容。”
湯玄策有些躊躇,“學生并沒有經驗,恐怕有負伯爺重托。”
張昭擺擺手,“誰都不是生而知之。我先和你約法三章。當然,這也是咱們報社的規矩。
第一,不得涉及有罵天子的內容。第二,不得宣揚、違背大明的法律、法規。第三,三品以上的大員,不能辱罵誹謗。”
辦報有風險,不能作死啊!
湯玄策表示理解,“學生會記在心中。”他早就被社會磨去棱角。
張昭滿意的點點頭,再道:“第三期的頭版,我需要你來剖析國子監里的弊端,為監生們爭取更多的福利。
比如:不一定非得坐監讀書,監生們可以在課余時自由進出。每年要通過考試淘汰一部分監生。監生學習時間要規定為四年,為國家節約錢糧。要允許監生們自謀出路…”
湯玄策不知道張昭的意圖,用心記著,隨著張昭口述,他臉上的神情越發的興奮。他意識到他的人生可能將有巨大的變化。
毫無疑問,離開國子監,不憧憬參加會試,或者畢業監生選官的事,到真理報當高級編輯,他的人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是跟著新秦伯走。
而他如果為監生們發聲,如果能督促朝廷改革國子監的弊端,那么,他的名聲必將聞名天下。在青史上記一筆都不是不可能的啊。
在這一刻,湯玄策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燃燒!一股使命感,一股破繭重生感,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他不知道他的人生這么走下去是對是錯,但是對于一個處在生活絕境的人來說,他愿意去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