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中,劉預和劉伯根的部眾是取得勝利的主力軍,王彌一方幾乎成了打醬油的存在,劉預和劉伯根部眾占據分配的主動權。
但是王彌一方,知道在接下來的戰斗中,劉預和劉伯根的部眾一方只能拿出現在的五千戰兵,剩下的戰兵和輔兵總共四五千人需要留在下密縣后方拱衛命懸一線的劉伯根。
而王彌他們卻還有一萬多輔兵沒有趕過來,他們所有的兵力加在一起足足有兩萬人,所以在接下里的戰斗中,他們才是主力,作為接下里占據全軍八成的他們怎么也得分一半的戰力品和俘虜吧。
聽到王彌一方說出要見者有份,分一半的戰利品。劉預只是微微皺眉想思考一下,而身邊的一個劉伯根的從弟劉奎卻忍不住大叫起來。
“呸,做夢!你們才斬了幾個人,就敢要一半?”劉奎覺得王彌的這些部下是越來越不要臉了,不罵他們簡直就對不起自己火爆的性子。
劉伯根的其他宗親部將紛紛附和,都覺得王彌一方這種行為是無恥、不要臉。
王彌一方也不甘示弱,紛紛表示自己此戰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他們圍攻營門死傷近三百人,而且以后戰斗他們也是主力,這一次不多拿些戰利品,也根本沒法回去跟子弟部曲們交代。
就在兩方吵吵嚷嚷的時候,濃眉大眼一臉正氣像的曹嶷突然放聲干哭起來。
“我三叔祖父家的兩個兄弟,就是因為沒有好的盔甲,今天一死一傷啊,我怎么向三叔祖父他老人家交代啊。。唔。。”
聽了曹嶷的哭喊,徐邈、高梁等人雖然拉不下臉來裝哭,卻都一臉委屈的表示,要是不分一些好的甲胄兵器,自己的子弟部曲在接下里的戰斗肯定會嚴重缺乏積極性的,是會對造反大業產生嚴重負面影響的。
聽了一大會兒的抱怨和牢騷,劉預基本明白雙方爭奪的焦點都在那五六千具甲胄和兵器,其次是二百匹馬匹,那些俘虜反而沒有人關心。
劉預有些納悶,王彌這些人不是最喜好裹挾流民壯大聲勢嘛,為何現在反而不爭這些俘虜呢,這些俘虜明顯比那些骨瘦如柴的流民強的多了。
劉預隨即說了自己的疑惑。
“這些兵卒都是在北海郡的編戶中抽丁的兵,不是那些無家無著的流民,都在家中有田地親人,不會為了一口飯就跟我們走的,而且我們馬上就要渡河進入他們的家鄉,他們這些人熟悉地形,很有可能跑掉。”
王彌解答了劉預的疑惑,雖然對于劉伯根推出劉預來對抗自己,王彌有些惱火,但是他知道大家如今還是一條船上的同伴。
“那這些俘虜怎么辦?”劉預之前還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要么讓他們接下來的戰斗中打頭陣,消耗敵人的箭矢和力氣。不過行軍路上就要帶著他們了,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跑光了。”王彌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但是要我說,索性就都殺了,反正不能養著,我們可沒有那么多糧食了。”
王彌神色坦然的說道。
“不能殺,我可是答應過,降者免死的!”劉預大聲拒絕。
聽了劉預的話,不管是劉伯根的部眾還是王彌的部下,大家都有些詫異。
東萊軍并沒有征繳沿途的豪強地主的糧食,因為那樣會激起層出不窮的反抗,會大大拖慢東萊軍的進軍速度。
所有他們的糧食一般都是繳獲的晉廷官府的庫藏,如今的數量并不充足,不可能再白白養著這四五千俘虜吃白飯。
看到眾人的驚詫,劉預清了清嗓子,開始說道:“這四五千人都是都昌、寒亭、斟亭、平壽各地征調的蒼頭百姓或者豪族大姓家的部曲,他們每個人都有父母兄弟,有的人還有妻兒,我們要是違背諾言,因為缺糧食就把他們全殺了,那我們就至少多了上萬的仇人。”
劉預環視了眾人,繼續說道,“所以我決定放了他們!”
“不行!”劉奎怒氣沖沖的說道,“要是現在放了他們,他們一掉頭就又會變成晉兵,到時候再打他們不還是要死我們自己的人嘛。”
劉預耐心的解釋道,他并不是現在就要釋放這些俘虜,而且逃過濰水的晉軍也就兩千左右,北海郡的兵力幾乎被一掃而空,他推斷晉軍肯定會徹底放棄北海郡,因為他們不可能靠兩千人守住這兩座城,所以這幾千人放回去之后,根本不可能再有晉廷的官員,去重新征調他們組成軍隊攻打東萊軍。
“那也不行!要是萬一有人呢,豈不是自找麻煩。要我說全殺了一了百了。”劉奎又是第一個反對。
“放了他們總是有風險的。不如都殺了,多幾千孤兒寡母的仇人又怕什么。”王彌語氣平淡的說道。
對于王彌這些西晉時代的軍閥野心家,他們認為善良往往就是軟弱,就是婦人之仁。
為了利益或者避免麻煩,別說殺掉幾千俘虜,就是殺掉幾萬手無寸鐵的婦孺都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
如今的劉預卻不能這么認為,他覺得這些晉軍俘虜雖然是之前是敵人,但劉預依然還是把他們看成是同一民族的同胞的,這時候的西晉時代人還不流行自稱漢人,但是這毫不影響大家都是漢人這一民族的同胞。
可劉預知道,現代理念的民族認同是近代社會才產生的,要是跟王彌這些解釋這些,多半都會覺得自己發癔癥了。
所以劉預只能跟他們解釋,如今的北海郡兵力已經被一掃而空,等到晉王朝的勢力被逐出北海郡后,北海郡就是在座的東萊軍頭們的勢力范圍了,這些北海郡本地的俘虜也將變成大家的治下的戶口,放掉這些俘虜就會多好幾千每年提供稅糧、布匹、徭役、兵役的丁壯。
聽了劉預的話,包括王彌在內的東萊軍頭們,都覺得聽到了一種新的思想。
這些人只想過跟著劉伯根和王彌一起造反,最多也就想到等到奪取青州,他們個個都是將軍侯爺這種大官。從沒有想到要管理民眾,征繳賦稅什么的。
王彌看向劉預的眼神充滿了驚訝,之前他只覺的劉預是一個沖鋒陷陣的莽撞少年。
等到他知道劉預憑借兩千兵馬瞞著劉伯根偷襲下密城后,他又覺得劉預是一個有野心和詭計的小軍閥頭目。
但是剛才劉預的這番話,卻讓王彌發現劉預,竟然已經想的是以后治理州郡地方的事情。
王彌忍不住的想到:就算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但一個人不可能變化這么快啊,這個劉預,還是之前那個劉季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