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邙山大道右側的山丘上,冉良正在望著前方的胡虜軍陣愣愣的出神。
遠處的胡虜軍陣就如同一條巨大的長蛇,自西向東橫亙在冉良的眼中。
居高臨下的冉良可以把整個胡虜的部署都是看的一清二楚,他粗略目測了一下,對面的這些胡虜足足有六七萬之多,而漢軍這邊不足兩萬士兵相比較而言,已經是被三面包圍了。
不過,兩翼的山丘上的漢軍憑借這地利優勢,也將會對敢沖陣的匈奴人造成巨大的傷亡。
隨著匈奴大軍的緩慢逼近,漢軍陣列之中已經響徹了號角和哨子的聲音,作為一場防御戰而言,漢軍已經是具備最佳的地利優勢。
“督護,快看!”
忽然,冉良身旁的一名羽林青年兵手指著西南方向說道。
冉良順著手勢看去,只見胡虜的左翼之中分出了一部兵馬,由漢軍右翼的這個山丘之下向著更北的方向而去。
“胡虜這是想要兩面夾擊我們啊。”冉良很輕易就看破了這些胡虜的意圖。
“督護,我軍本就兵少,要是讓胡虜繞后,豈不是要危險了。”另外一名羽林青年兵說道。
身為羽林軍六督護之一的冉良,雖能年紀最小,但卻是眾人之中戰場經驗最充足的人。
所以身旁的這些羽林青年兵都是緊緊盯著冉良看。
“胡虜繞后又能如何,這山后的北面都是崎嶇山地,根本無法騎馬通行,必須得下馬不行,等到胡虜沖到半山腰的時候,就多半要累得喘不動氣了,到那時候我們直接一個沖殺,剩下的就是收割人頭了。”冉良非常輕松的說道。
眾人聞言都是紛紛覺得有道理,畢竟他們這些羽林青年軍作為漢軍右翼的預備隊,其作用就是遮護側后,然后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候發動致命一擊。
過了一會兒,冉良看到那些試圖繞后的胡虜騎兵已經在山坡下馬步行,并且其中的幾個人都是大白天拿著火把,仿佛是在照亮道路一般。
“大白天為什么打火把?”冉良心中一陣疑惑。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了這些胡虜意圖。
只見山坡下的那幾個胡虜用手中的火把不停的在地上引燃雜草,一團團的黑煙緩緩的冒了起來。
“這些胡虜想要燒山!?”旁邊的一名羽林青年軍士驚訝的說道。
漢軍兩翼都是占據著山坡的地利優勢,面對胡虜的仰攻自然是不怕。
但如果胡虜在山坡下面放火燒山的話,漢軍早已經準備好的防守陣列勢必不能再堅持。
但是,胡虜意圖燒山的舉動很快遭到了失敗。
前幾日的降雪雖然并不是很大,但是背陰面山坡上的積雪并沒有消融,這些胡虜引燃了部分雜草之后,并不能順利的引燃漫山的潮濕雜草。
“這些蠢賊!”冉良不屑的罵道。
其余的羽林軍士們都是一陣哄笑。
這時候,一陣陣號角聲從前方傳來。
眾人都是收回目光,向著南面看去。
只見胡虜的軍陣已經走到了距離漢軍陣列之前不足兩百步的地方。
此時的胡虜已經稍稍停頓,正在又一次的整頓軍陣。
“哈哈,這些胡虜不過如此,這才走了多遠,就已經是三次重整陣型了。”一名羽林軍士不屑的嘲笑著。
在漢軍之中,特別是羽林軍中,在這種平坦地形上列陣前行,頂多也就是需要在途中重整一次陣列,要是哪一個旅或者軍要重整三次陣列的話,那可絕對要吃鞭子的。
“嗤!”
“嗤!”
一陣清脆響箭聲音從西面傳來,冉良等人又是轉頭看去。
漢軍右翼的散兵們也已經是發現了那些試圖放火燒山的愚蠢胡虜,幾聲響箭之后,附近的散兵都是聚攏了過來,居高臨下用羽箭追殺那幾個胡虜。
一名胡虜中箭倒地之后,他的同伴根本沒人管他,全都是向后跑去,甚至連還擊的意圖都沒有。
這些胡虜絲毫沒有因為死了一個人而沮喪,因為他們陣列已經在山坡的西面布置完畢了。
零零看書00ks“這些胡虜怕不得有五千人!”
“要是讓他們從背后沖上山坡,然后再利用高度夾擊的話,那可就危險了。”
這些居高臨下總攬全局的羽林軍士們,也早已經把胡虜的意圖全都猜了出來。
幾乎就在同時,漢軍右翼也已經變陣了。
原本只面向南面的陣列,幾乎是在非常短的時間之內,就分出了一部分轉向了西面而去防備繞后的胡虜。
漢軍右翼的變陣,不僅位于山坡上的冉良等人看到了,就連與他們對陣的匈奴皇帝劉聰也已經看到了。
“陛下,賊虜的右翼分兵了,如此一來,其陣列更是單薄了!”后將軍靳準手指著前方說道。
其目的自然就是為了表示匈奴皇帝劉聰剛剛派兵繞后的舉動是多么的英明。
不過,匈奴皇帝劉聰的面容上卻沒有靳準預料的那種得意之色,反而臉上又增加了幾分憂色。
按照劉聰的意圖,面前的這些青州漢軍占據著地利優勢,除了以優勢兵力硬撼正面以外,再以奇兵繞后突襲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了。
就算是青州漢軍發現了他的意圖,那也根本無所謂,因為那樣的話,青州漢軍要想應對‘奇兵’,就必須分薄應付‘正兵’的兵力。
如此一來,本就兵力處于劣勢的青州漢軍將會面臨更大的劣勢。
這就是堂堂之陣的陽謀,根本不怕青州漢軍看破。
而且,匈奴皇帝劉聰不僅只有這一支奇兵,繞道首陽山直取平縣的劉曜所部匈奴騎兵也是另外一支更強大的騎兵。
不過,對于這兩支‘奇兵’的作用,匈奴皇帝劉聰此時卻是有些稍稍忐忑了。
因為剛剛那些青州漢軍右翼變陣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足足數千人的陣列之中,幾乎就是在鼓令和哨音的之后,就同時完成了變陣,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混亂和無序。
一想到這里,匈奴皇帝劉聰又是轉頭看了看正在向前逼近匈奴軍隊。
哪怕是在將領的引領下,這些剛剛重整隊列的匈奴軍隊又已經是開始混亂了。
“青州賊兵之強,果然是在兵卒!”
匈奴皇帝劉聰又忍不住想到。
又過了片刻,一陣‘嗚嗚’的巨大響聲忽然從前方傳來。
劉聰和其他匈奴將領們一起抬頭望去。
只見在他們前方的漢軍陣列之中,忽然有數支冒著黑煙的巨大‘火箭’向著匈奴軍隊的方向飛來。
對于這種白日生天的古怪東西,眾人都是不明所以。
卻只有一個人發出了驚慌的輕呼。
“又是這個!”
劉聰轉頭看去,原來是部將王璋說的這句話。
“王將軍,這是何物?”劉聰立刻向著王璋問道。
王璋聞言剛想要答話,身旁的眾人之中卻都是一陣陣的驚呼聲。
劉聰又循聲望去,只見那幾個拖住黑煙的巨大箭支飛到半空之后,卻是轉頭向下砸落了下來。
其聲勢之駭人,讓匈奴軍隊中的士卒都是紛紛閃避,整個軍隊又是一片混亂。
“這是何物?”劉聰又是問道。
“陛下,這是青州賊的妖物,其拖曳火焰飛馳百余步,落地之后聲勢如雷,人馬近者俱都化為焦物!”
王璋飛快的說道。
雖然已經過去數年,但是王璋卻是依舊記得當初見識‘火箭’砸落營地之中的恐懼。
“聲勢如雷?”匈奴皇帝劉聰有些不相信。
“嘭!”
“砰!”
忽然,兩聲巨大的聲響從前方傳來。
劉聰的坐騎也是受驚嘶鳴起來,要不是劉聰馬術操縱得當,只怕就差一點被甩下馬來。
其余的那些匈奴騎兵的馬匹也都是受到了驚嚇,其中有脾氣暴躁的馬匹甚至在軍陣之中胡亂竄了起來,惹得整個軍陣中混亂一片。
“天人之物?!”
“天雷降世!”
一些慣于敬畏鬼神的匈奴將領都是被這兩聲‘爆炸聲’嚇得驚慌起來,甚至于開始向著上天禱告起來。
“不是什么鬼神,一定是青州賊弄出來的某一種發火之物。”王璋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此時的匈奴皇帝劉聰已經是顧不得什么王璋的話了,因為這兩聲爆炸,原本有序前進的匈奴軍隊已經變成了混亂一片,甚至于有人開始向著兩側逃跑起來。
這種混亂的局面,要是不速速加以整飭,萬一被青州賊軍順勢沖殺,十分有可能變成一潰千里。
就在匈奴胡虜的前進步伐遭到打斷的時候,剛剛把一切盡收眼底的劉預卻是感到一陣可惜。
“竟然才有兩個飛火箭炸裂,實在是可惜!”
這一次以兩萬軍隊對陣匈奴人將近十萬大軍,劉預自然是有著充足準備而來的。
“陛下,這些神火飛箭還是太不靠譜了,能不能點火發出去還是兩說,這落地之后,能不能炸開,卻也是根本不能確定啊。”護軍將軍趙昆忍不住吐槽。
“不過,這種強奪鬼神之力的東西,要是再多一些,只怕胡虜就要不戰自潰了。”
郗鑒也是剛剛緩過神來,那兩支神火飛箭落地之后,雖然沒有傷到哪怕一個匈奴胡虜,但卻是讓整個胡虜陣型大亂起來。
如果這是在兩軍對陣廝殺的時候,釋放上這么兩個神火飛箭,只怕就要瞬間取得勝利了。
這時候,又是幾聲呼嘯聲音響起,又是幾個火箭向著陣前的胡虜發射而去。
但是哪怕是一百步的距離如此之近,這些神火飛箭的命中率還是非常感人,幾乎又是一次全部落空。
除了讓原本混亂的胡虜陣型更加混亂之外,劉預并沒有看到再直接的效果了。
“要是火炮炸膛的幾率再少一些的話,老子這一次就直接帶火炮來,直接兩輪散彈之后,這些匈奴崽子們怎么可能還有勇氣對陣!”
劉預的心中忍不住的想到。
在去年的操練中,兩次炸膛事故讓劉預多了許多顧慮。
在密集的冷兵器陣列之中,一旦炸膛之后,對于自身的損失還是可控的,但是對于士氣的損失卻是讓人無法承受。
片刻之后,匈奴軍隊很快就是從驚慌之中恢復了過來。
畢竟,剛剛的幾聲炸雷雖然唬人,但卻是沒有造成絲毫的傷亡。
“劉預賊子,簡直就是癡傻豎子!”
剛剛親自恢復了陣列秩序的匈奴皇帝劉聰,此時卻是對旁邊的一眾親衛們朗聲說道。
“剛剛我軍已經慌亂幾乎失了陣型,要朕與對面的賊子易地而處,一定立刻以騎兵沖殺而來,唾手可得大勝一場!”
一旁的匈奴將領和親衛們都是一陣陣附和聲。
無非就是‘天佑皇漢’、‘賊虜不知兵’、‘此戰必定得天幸’。
隨侍旁邊的茍晞聽到匈奴皇帝劉聰的話后,卻是不以為然。
雖然他也覺得剛剛匈奴軍陣混亂,的確是一個發動突襲的好機會。
但是,青州賊之中缺乏騎兵,這可是人人皆知的,這一百多步的距離上要是沒有騎兵,以步兵發動沖鋒的話,卻是根本不現實的。
“要是我有如此神物,就一定讓敵人靠近到二十步,或者是已經短兵相接之后,再以之突襲敵軍后陣,如此必定速勝。”
茍晞想到這里之后,就忍不住猜想青州賊到底使用的是什么‘妖物’。
他看到剛剛落地之后沒有爆燃的‘妖物’,已經被匈奴皇帝劉聰命人收拾到了后軍之中保管了起來。
“青州賊已經占了先聲奪人之勢,只怕今日的接敵就要虎頭蛇尾了。”
茍晞忍不住想到,因為他已經看到在匈奴皇帝劉聰發出對青州賊的嘲諷之后,一的親衛就是四處傳達命令,意圖要收攏陣型。
茍晞猜到,這一定是匈奴人害怕青州兵依舊有后續手段,不愿意再繼續強攻了。
‘今日之戰,多半就是要再往前互相射殺幾輪了事。’
事實也正如茍晞猜想的那樣,匈奴皇帝劉聰雖然表現出來根本不懼的神色,但卻已經不愿意再繼續強攻了,他想要派神射手上前應付兩輪之后,今日就罷兵扎營稍穩定一下軍心。
但是,忽然一陣陣的人馬嘶喊聲從西北方向傳來。
匈奴皇帝劉聰聞聽,以為是匈奴左翼主將太保劉洋不顧他的命令,已經發起進攻了。
劉聰立刻就是大怒。
“太保年老昏聵,如何敢不顧朕的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