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廂和涂成朱紅色的車輪,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般踏過米蘭的大街小巷,俊朗的大馬是每天車夫精心的照顧,內燃機雖然好像已經出現但是才剛起步,所以貴族出行的馬車大概就是這個時代的奔馳,
方然坐在真絲坐墊的椅子上,頭一次坐在這種古老歐式的馬車中,他看著玻璃窗外倒吊的裝飾和米蘭的街頭出神的想著這些。
三十分鐘后,
米蘭,蒙特拿破侖大街。
ViaMontenapoleone,這個大概可以追溯到十八世紀的名字所代表的是米蘭,也是整個意大利最優雅、最昂貴、那些貴族夫人們所常出沒的最頂級的一條購物街!
許多世界頂級時尚品牌的高級精品店都可以在這里找到,雖然不是人人都能負擔得起,但是確實人人都想一睹這些大牌的真貌,不需要一定帶什么東西回家,就算來這條街上看看,都會被街上美麗的建筑和濃厚的時尚氣息所感染。
牽著少女長袖里的纖細小手,看著她提著裙擺牛皮短靴小心的踩在臺階上,走下內部華貴的馬車,感覺有點童話的味道。
放眼看去,方然看到一條很理所當然富有著古典美的街道,同樣不少馬車停在路邊,黑色西裝的紳士伸出了手,雍容的貴婦提起繁雜的裙擺,二十世紀初的時光暈染在他們身后,幽雅的姿態走進充滿意大利風情的歐式建筑物里。
或許此刻的蒙特拿破侖大街還并沒有現代那樣有擁擠的人群,停留著名車,還有那一個個熟悉的品牌名字Arni,Versace,Fendi,Hers在這里,但是它此刻已經初具雛形。
“這就是那個拿破侖大街?米蘭最繁華的購物街?”
方然左右的看了看,感覺沒自己想象的那么豪華堂皇,只是看上去格調氣質貌似很高,還有確實沒有見到那些穿著普通的身影在這條街上,
聽到他這么說的玲轉頭向跟著他們一起來的莎倫確認了一下,然后精致的小臉對著方然點了點頭道:
“莎倫她說就是這里。”
“是么,比我想象的樸素了一點,”
笑了一下,然后方然眨了眨眼睛試圖用自己的活潑感染一下,幼年狀態總是沒什么表情的玲:
“玲說是不是?”
不過很遺憾失敗了。
話說...女王大人小時候這么內向干什么,白瞎長了張讓人忍不住想掐掐的臉蛋...
方然心里嘟嘟囔囔的有些走神的想著,然后下意識的手就不聽使喚的伸向了眼前少女的臉蛋,腦海里響起了一個以前早就想這么干了的聲音...
嘿,我掐
“嗚...”
被嚇了一跳的少女頓時雙眼汪汪的發出了小動物一樣受驚的聲音,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然后緩緩試探睜開的樣子,瞬間貫穿了老父親方然的內心...
阿偉在上,誒嘿嘿,好軟誒...
感覺就像捏著一塊白色布丁一樣,方然呆呆的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從一開始的驚慌中安靜下來,睜大淺金色瞳孔如同小動物一樣看著自己的玲。
額(萌出血)...話說要換成未來的女王大人,
自己這么干自己已經被打死吧....
“咳咳...玲,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或者想去的地方?”
看著老實的站在原地被自己捏著臉蛋的少女,突然有了種犯罪感覺,方然掩飾的咳了咳,然后假裝什么都沒干的回身問道:
“莎倫,有沒有什么知道的?”
淺金色的瞳孔看了一眼假裝咳嗽甚至都忘了莎倫聽不懂他說什么的青年,奇怪他為什么突然捏自己的臉的玲,轉身替他問了莎倫有沒有什么知道的地方。
“我知道我以前工作的那位夫人總提起有一家賣裙子和首飾的店,在圈子里特別有名,好像就在前面。”
從可靠的女仆長口中得到了情報,方然看著玲笑道:
“那我們走吧,玲覺得手鐲怎么樣?唔...話說意大利這有手鐲這種東西么?”
短暫的步行走在蘊藏在古典美中的歐式建筑街邊,推開木質鑲金把手的大門,典雅、奢華的歐洲式大廳,白色窗棱的玻璃窗中金色的陽光灑進室內,照在那些用人體衣架撐起的宮廷風的繁復衣裙,
從禮服的剪裁用料,到妝發的精細考究,到適合不同人物的頭飾耳飾扇子等配飾,蕾絲、絲綢、頭紗、裙撐,多種元素的每一件商品都有著和某種性格年齡相配美感,擺放在這家店內。
一進門的那一刻,幾人就看到門口的正面放置著由玻璃組成的女性雕塑,宛如藝術品一樣放置在大廳最顯眼的地方,可以感覺出主人的炫耀之心。
只不過在推開門的那一刻,店內的人都下意識的看過來,在看到是一名非常年輕的青年的那一刻,都有些不悅的皺眉。
“先生,先生,請等一下!”
門口的侍者追上了方然的腳步,意外了一秒他外國人的長相,然后略微猶豫的開口:
“很抱歉,年輕的先生,我們這里并不是對您這類客人開放的,更何況今天盧米思伯爵夫人已經來了。”
言下之意,肯定沒有貴族身份的年輕男性不能進入的潛臺詞方然根本沒有聽懂,不過,他從對方的表情看出來了,
貌似這里并不歡迎自己。
打算問一下玲他究竟說了什么,如果是有什么正常合理的規定的話,方然并沒有打算讓對方為難,換一家就是了。
但是就在這時!
“哦,親愛的,我看到了什么?!”
驚嘆的女聲從斜上方傳來,大廳里的人們全都抬起了視線,旋轉式鋪著地毯的樓梯上,方然看到一個身后跟著數名侍女的雍容女人提著米色的宮廷裙擺,噔噔噔的走下了樓梯,然后把目光鎖定了在方然身邊,
穿著黑白哥特長裙、雙手系著長袖的玲的身上。
“多么漂亮的女孩和裙子!”
“盧米思夫人,您不是在樓上正欣賞....”
都沒用侍者開口,一直站在柜臺后帶著金邊眼鏡大概是經理主管一樣的男人,掛起笑意的迎了上來。
“小姑娘,有著一身漂亮的裙子,它從哪來的?誰設計的?”
完全沒理會男人的話語,盧米思伯爵夫人只盯著玲身上的長裙,只覺得穿在眼前少女身上有著白色蕾絲裝飾的黑色長裙還有那有著花邊的長袖,簡直就是藝術品!
沒人知道這個時代,一件喜愛的裙子對于盧米思伯爵夫人這種女人究竟意味著什么,她簡短匆促的直接開口詢問,嚇到玲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個身子藏在了方然后面。
方然伸出手擋住她,阻止了伯爵夫人進一步的接觸發問,微微皺眉,然后這時才想起自己不該這么這么問一個小姑娘,盧米思夫人辨認出她的監護人,看向了方然,然后微微訝然挑起眉毛的開口:
“我貌似沒見過的臉...外國人?呵,難怪覺得這么陌生。”
打開帶著羽毛的扇子,伯爵夫人笑瞇瞇的開口,眼睛已經帶上了幾分輕笑。
圈子這種東西就那么大,站在某種層次上,能認識的人基本都是有數的,在米蘭的上層貴族圈子中,沒有人比她這種貴婦更清楚這些,所以她不用一眼認出方然外國人的身份,都能知道眼前的這名青年并非貴族。
而這是只有貴族才有底氣能來的店。
“但是這些不重要,來自外國的先生,聽著,我有個不錯的建議,”
穿著有著幾乎要拖在地上的米色裙擺,盧米思夫人明明只是笑瞇瞇的說著,但是高高在上的語氣還是從她口中流露出來,比起建議更像是來自伯爵夫人的要求。
“把她身上的裙子賣給我,100...不,200里拉銀幣,同時我讓這家店永遠對們開放,怎么樣?不錯的買賣不是么?”
方然看了她一眼,然后決定首先安慰一下玲告訴她別害怕,蹲下身子對著少女輕輕的炸了眨眼,笑了笑仍舊語氣活躍的開口:
“別擔心,沒事,不要緊的。”
看著穿著宮廷裙的伯爵夫人有些不安的玲,對視著方然小小的點了點頭。
之后用了大約一分鐘的時間,方然從莎倫的一句一句的轉述和玲的翻譯中明白了大概的情況,
然后他笑了一下。
并不是生氣,也不是感到侮辱,只是看著大廳里帶著自信微笑的伯爵夫人,還有一臉難色但看向自己明顯希望這邊妥協的主管,還有周圍不少上流社會的貴族人士都紛紛注視這邊的目光,
方然突然感覺到了一股讓他在意不起來的荒唐可笑。
“200里拉銀幣,這家店永遠對我開放?”
也不管有沒有人能夠聽懂,方然重復著眼前伯爵夫人開出的條件,
改變的心態洶涌著用一種最簡單粗暴的方式、去做某種安分守己的他從未想做過事情的沖動,從那一晚京城沖出來承認的力量在他耳畔開口,
就好像維羅妮卡曾經和他誘惑低語說夠的那句話:
‘自由,金錢、權利、地位、名聲那些已經是的了,所以想要做什么都是沒問題的...’
‘對自己的欲望再坦誠點怎么樣,方然?’
然后他拿出了一個本子,身后的莎倫睜大了眼睛的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因為比起手寫下來夜網給出的翻譯,他突然想到了更方便的方法,價值一塊黃金的方法。
微微不悅的皺了皺眉,盧米思夫人對于方然自顧自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很是不滿,在她看來這是一種非常失禮的舉動,
但就在她準備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那名根本不在米蘭貴族圈子里的青年,對著那名一臉難色不住用目光看向他,希望他不要鬧出麻煩就這么老實同意的主管,扔出了一張白紙卡片。
主管略微慌忙的接住了那張卡片,然后看到了上面用不像是筆寫出來的花體字母寫著:
‘把的主人叫出來’
“先生,我很抱歉,我無法達成您的要求,而且恕我直言,這里不是能鬧事的....”
實際心中鄙夷對方非常糟糕的不懂氣氛的主管,腳步動也沒動,面帶冷淡的微笑很‘客氣’的剛打算說些什么,
然后他看到對面的青年早有預料的笑了一下,
緊接著在所有人都眼睛一花的那一秒,他直接毫無征兆的甩出了手中的東西,砸向了大廳中那座最顯眼的玻璃雕塑!
砰——嘩啦!!!!
“啊!!!”
沉悶撞擊聲中帶起那些奢侈的玻璃碎片,炸裂的嘩啦聲讓整個大廳的貴婦女性都發出了刺耳的尖叫!
“噢!!不!我的上帝,個粗魯的瘋子都干了什么!”
巨大的驚愕之中,那名主管發瘋了一樣的跑了過去,看著那一堆從這家店最奢華自豪的玻璃雕像變成了一堆垃圾碎片,他雙手無措的試圖復原,對著方然聲嘶力竭的崩潰喊道!
盧米思夫人也是驚駭的退到一旁,無法理解的退后了幾步看向站在門口的那道身影,用尖細的聲音喊道:
“瘋了么?知不知道在干什么!?”
跪在地毯上,和小心翼翼保護著剩余這件工藝品剩余部分的動作相反,那名主管情緒激動的對著方然大喊:
“警察!我要叫警察逮捕!逮捕這個瘋子!這是犯罪,砸壞了它,這是....!”
憤怒的吼聲突兀停滯,跪在地面上的主管一下子啞然沒了聲音,因為他睜大了眼睛發現了那塊砸壞這件讓人贊嘆的工藝品的‘兇器’...
是一塊比他拳頭還大象征著至高財富的....燦爛明黃色金屬!
像是失去了呼吸一樣目瞪口呆,驟然之間就好像被誰打了一耳光,他猛然的抬起頭結結巴巴不可思議的看向了門口那道身影,另一旁的盧米思伯爵夫人雙眼放出了愕然癡迷的光彩,
此刻大廳里的其他人也是和他們同樣的有些呆楞的神色,有些甚至還沒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么。
門口的青年右手像扔石頭一樣上下拋起著一塊黃金正低低的輕笑著,
不是我們能來的地方、200里拉銀幣、永遠對我開放...?
方然瞥了一眼那位伯爵夫人,然后俯視著不遠處的那名主管,說出完全聽不懂、但不妨礙理解他意圖的平淡話語。
“現在可以去幫我把這家店的主人叫出來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