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末期的香港,處于舊時代和新時代的交匯口,不僅渡過了50年代從內地拖家帶口的數十萬來港人潮,更是已經走到了致使香港未來能夠繁榮的二十年發展期。
可以說這是個最好的時代,只有有野心有本事夠努力,遲早是能夠發家致富,成為大時代里的弄潮兒。
重活一世的霍耀文,此刻就有種自己是時代弄潮兒的心態,不過他還是時刻警惕自己,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上輩子香港電影追龍大火以后,霍耀文曾經為一個網大電影撰寫一本有關70年代黑道背景的劇本。當時投資這部電影的老板是個喜歡黑幫電影題材的富二代,為了讓霍耀文這個專業的無名編劇寫好這個題材的劇本,給了整整十萬塊。
十萬塊聽起來不是很多,但想想只要寫個劇本,還是網絡大電影的劇本,最多花費半個月的時間就能搞定,這自然讓條件不是很好的無名編劇兼撲街作家的霍耀文欣喜若狂。
為了寫好這個題材的劇本,并且確保能夠在網絡上播出,不被廣電404,同時打出自己編劇的名氣,一向節省的霍耀文難得的親自花錢買機票奔赴香港。
在香港圖書館里找到了很多當年報紙雜志,以及諸多文獻記載,還跟幾個自稱曾經在70年代叱咤風云、一把西瓜刀從街頭砍到街尾的老人暢聊了一番,知曉了很多70年代香港底層人員的生活和所面臨的種種情況。
在香港霍耀文直接待了小半個月的時間,花了一萬多,總算是搞定了這部名叫香港1968的網絡電影劇本。
題材肯定是富二代老板老板喜歡的黑幫題材,不過沒有拿出名的跛豪和雷洛為噱頭,而是講述了60年代末期,一個普通的四九仔如何一步步從幫派最底層的撲街,成長為執掌龍頭的勵志傳奇故事。
不得不說,富二代老板就是喜歡這個調調,跛豪和雷洛題材的電影早就拍膩歪了,一個全新的原創的四九仔角色,仿佛是勾起了二代老板對香港那個特殊時代的向往和憧憬。
說多了題外話,
霍耀文是特意研究過60年代末期,以及70-80年代左右的一些歷史資料,上到政治歷史精英大亨,下到市井街頭小販飛仔,幾乎都略知一二。
所以,霍耀文清楚這是個普通人發家致富最好的時代,同時也是普通人慘遭欺凌最壞的時代。
四大探長還在當差搵錢,毒界霸主跛豪依舊趾高氣昂,黑道幫派你死我活,腐敗的皇家警察,成為傳奇故事的商界大亨,以及涌現而出的各種文人騷客,名流紳士,成就了這個大時代的好與壞,悲與喜。
...
霍耀文和明仔坐船從香港島回了九龍半島,又坐巴士轉車回了慈云山半腰處的黃大仙區的慈云屋邨(村)。
慈云山,嗯…沒錯,就是小結巴講的“我大哥是慈云山飛鴻哥,手底下有三千小弟”的慈云山。
慈云山是九龍半島主要山峰之一,半山腰處的黃大仙區內,在這十年來,修建了很多很多的公共屋邨,香港的公共屋邨,也被稱為公屋,是廉價的代名詞,住在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窮鬼,每個月交一點租金,一家老小十幾口人就安穩的在這住著。
哪怕是到了二十一世紀,這里依舊是住著大量生活困難的貧民。
光從50年代大火災后開始,慈云山就建起了差不多有五十多座公屋,每個公屋平均都差不多有十層樓高,匯聚了近乎小十萬的人口,可說是全香港最大型公共屋邨了。
這么多的人口,再加上這里的人普遍的都是香港的底層人員,所以人流混雜,蛇鼠一窩,什么樣的人都有,匯聚了大量的閑散人員,以及問題少年!
這也造就了十年后,香港第二波嬰兒潮誕生的青年成年時,發生了轟動全港的慈云山十三太保青少年朋黨組織大事件,慈云山這個地方也就此出名,后來那部古惑仔也多是借鑒了這個背景。
現在的慈云山,或者說是慈云屋邨目前還算是比較和諧,雖然諸如明仔這種不讀書不工作當吭老族的閑散人員也很多,但那些幫派勢力此時還未徹底把手伸過來,畢竟這里是全港有名的窮地方,沒什么錢可搵。
這也致使這里的閑散人員并未成為真正的黑惡勢力,只是偶爾做一些偷雞摸狗的小把戲,大壞事不敢干,收保護費更別想。
出了門,到處都是親戚朋友和街坊鄰居,但凡是有哪家孩子做了什么不好的行為,立刻就好像旋風席卷了一般,瞬間傳遍整個屋邨,到時候一家人連門都不敢出!寧愿當個縮頭烏龜,也不愿聽到別人在背后嚼舌頭。
不過,近些年來隨著香港各處大開發,以及四大探長囂張跋扈,成為了黑幫份子最大的庇護傘,倒是已經有幫派為了擴展勢力和人手,漸漸的把目光放在了慈云山這個青少年特別多的公共屋邨。畢竟住在這里的人,上到老人下到小孩都是發自內心的想要出頭搵錢,一點小惠小利就能讓這幫沒見過世面的孩子,成為黑惡勢力最忠實的馬仔。
...
剛下巴士車,從巴士站走出來,幾個年紀約莫在四十多歲的阿嬸們,注意到霍耀文和明仔后,紛紛揮了揮手,扯著嗓子咧嘴笑道:“阿文回來了!”
霍耀文沒有看不起和不搭理這些沒文化的鄰居阿嬸,反倒是頗有禮貌的走過去,面帶微笑的一個個打招呼:“張嬸,李嬸,王嬸……”
旁邊的明仔同樣跟著喊了一遍。
但對比霍耀文的打招呼,明仔就顯得沒人去搭理了。
這不,張嬸放下手上的菜籃子,看著白襯衫西褲戴著金絲邊眼鏡一臉文質彬彬,一看就知道文人氣息濃郁的霍耀文,笑著道:“阿文啊,我聽你阿母講你今天去應聘香港大學的老師了?怎么樣?有沒有成功啊。”
“唔說老張伊家主婆儂這不是廢話嗎!”旁邊上海人的李嬸笑罵了一句,隨即笑盈盈的盯著剛二十出頭,年紀跟自家小女兒相仿的霍耀文,道:“耀文可是阿拉屋邨第一個考上香港大學的人,這么聰明又靚仔,當個大學老師不是綽綽有余啦!”
張嬸見李嬸這么能說回道,心里很是不爽,撇了撇嘴學著李嬸的腔調,陰陽怪調道:“呦,儂還會拽詞的啦?”
“儂想死啦,怎么學唔說話的啦!”李嬸不甘示弱的回嗆道。
張嬸聞言,頓時怒火中燒,要是以往早就跟這上海婆打起來了,但這會兒考慮到霍耀文在這,為了自家的女兒,也是雙手叉腰,故意歪著腦袋,哼哼道:“怎么的啦,唔也學學上海話啦,不行的啦?”
“儂在學試試!”李嬸氣的不行,同樣放下菜籃子,雙手叉腰,怒視著對方。
“試試又咋的啦。”
“儂在試試!”
“試試又咋的啦。”
見兩個嬸子又在這拌嘴,霍耀文內心輕笑了一聲,面上卻是依舊保持著暖人的微笑,看了一眼手上非常普通且磨損嚴重的一塊機械手表,見已經11點多了,家里飯差不多做好,便張口道:“李嬸,張嬸,我先回家吃住家飯了,老母在家等我。”
旁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王嬸,在聽到霍耀文說要回家的話,連連點頭道:“去吧,去吧,我也要趕緊回家做飯給孩子們吃了,對了阿文啊,王嬸買了新鮮的海帶和排骨,你等會可一定要記得來吃哦。”
“好的王嬸。”霍耀文沒有拒絕,笑著點頭應了下來,他知道王嬸說的不是客套話,最起碼自個身邊還有一個明仔,如果是客套話的話,一定也會對明仔講的,不至于只跟自己講。
對于霍耀文的特殊待遇,明仔早就習慣了,畢竟誰讓耀文哥從小到大不僅聰明長的還十分的英俊,特別是戴上眼鏡以后,文質彬彬的散發出一股讀書人特有的氣質。
隨即,霍耀文領著矗在旁邊許久的明仔一塊回了自家的公屋,王嬸見狀自是緊跟了上去,生怕被李嬸和張嬸發現。
而李嬸和張嬸兩,就在這路口爭吵了好一會兒,直到日頭越來越熱,這才反應過來時間不早了,看到周圍霍耀文等人都走光了,也是各自罵罵咧咧的提起菜籃子各回各家去了。
鄰里之間的爭吵,在慈云屋邨是很常見的事情,畢竟這里匯聚了天南海北,數以萬計的不同地區不同風俗不同方言的人,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難免會發生矛盾。
現在還算是好了點,過去的話,特別是在五十年代來港大潮的時候,那才叫一個亂。幾乎所有人都是跟自家村或者一個地區的人交流生活和工作,一旦和人發生了爭吵,爭執的最兇的時候,都是拉上全家、鄰居甚至是同村同鄉同地的人一塊,一旦沒談攏,搞的不好就是一場大混戰。
不過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霍耀文從記憶里就記得大約在十年前,他才十一歲,剛搬進屋邨的時候,自己現在所住的八號公屋,跟隔壁九號公屋的人因為樓道之間擺放雜物的事情發生了爭執。
好家伙,一整個八號公屋的人全都齊上陣,跟九號公屋的人一塊,聚在屋邨的廣場上,差點釀成了一場大亂斗。最終是在剛成立沒多久的慈云山屋邨管理協會的協調下,才算是避免了一場剛搬新屋就見血的大事件。
也是自這件事開始,慈云山屋邨現在五十多號的公屋,全都被分開管理,避免在發生跟這次事件一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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