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之戰,俘虜宗翰,全殲女真先鋒,消息傳開,中原大地歡聲雷動。
河北諸路長舒了一口氣,也開始從各自防守的城鎮,派出一些兵馬北上。
最開心的就是北地漢人,他們經歷了太多次的出賣,中原王朝已經無力庇護他們很久了。
如今朝廷恢復強盛,也稍微收攏了些此地的民心,當然說已經徹底讓他們歸心了,還為時尚早。
燕州城中,楊霖看著戰報,喜上眉梢。
周圍的官員武將,也都面帶喜色,互相討論起來。
楊霖看到信件的末尾,韓世忠特意點了一下洪家寨的事,心中一動。
北地漢人,自從唐末藩鎮開始,就成為了難以控制的武裝軍鎮,打的中原大地一片狼藉。
五代之后,宋人施行抬高文人,抑制武人的國策之后,北地漢人幾乎就是被遺棄了。
他們的家園上,被掘開河提,放出洪水,栽種巨木
事實上這些漢人十分善戰,元初整個蒙古的貴族,幾乎都反對忽必烈推行漢化政策。
蒙哥在位時,阿里不哥駐守于大蒙古國首都哈拉和林,素來反對忽必烈的漢化政策。
蒙哥汗親征時留鎮漠北的阿里不哥,竭力誘使忽必烈回到草地,好逼迫他就范,再名正言順地登上大汗寶座。
忽必烈手底下的蒙古兵,也都不聽他指揮,無奈之下的忽必烈,釋放了一群漢人奴隸,將他們改編成軍隊,還收納了不少漢人謀士給他出謀劃策。
奇跡出現了,無敵于歐亞的蒙古大軍,被打的丟盔棄甲,在這場激烈的內戰中,阿不里哥慘敗收場,被拘禁致死。
因為大宋的奇葩政策,加上幾百年淪落異族,此時的北地漢人,是最離心離德的時候,是時候收復人心了。
楊霖看完信件,把它壓在桌子上,正在高聲慶賀的文武官員,一齊望了過來。
楊霖輕咳一聲,準備下令,外面陸謙大步進來,臉色陰沉,走到近前附耳道“少宰,云內戰報。”
楊霖展開一看,完顏婁室在野狐嶺,三戰三勝,連續擊敗姚平仲、楊可世、王稟。
女真西路軍越過愛癢川,逼近斷云嶺,姚平仲收縮兵力,在蔚州一帶防御。
楊霖擰眉沉思,云內大軍上一次打完,到現在還沒有恢復元氣。
完顏婁室實乃這女真崛起的最惡一代中的翹楚,當之無愧的戰神,縱觀他的戰績,是連史書都要驚嘆的。
把蒙古諸部天生的戰士,給了這員悍將,讓西北的壓力大增。
戰線太過綿長,橫貫東西,不可能到處高奏凱歌。楊霖心中已經有所準備,所以并未太過震驚,正好給大家澆了一盆冷水,讓得勝之后的大宋將士冷靜下來之后,正確面對此次的決戰。
他嘆了口氣,道“我們殲滅了完顏宗翰,云內卻有些失利,完顏婁室三戰三勝,殺到了斷云嶺。”
眾人面面相覷,這才想起,完顏婁室這個名字。
滿堂的歡喜氣氛為之一凝,不管文武都低頭沉思起來,云內要是有失,長城就失去意義了。
韃子可以從蔚州繞道來攻,屆時大好局面,將重歸于零。大家從頭來過,沒有了長城,就算打贏了,也失去了御敵國門之外的目標。
景州甚至檀州可以暫時放棄,因為這兩座軍州,被打造成徹底的軍鎮,本就沒有幾個百姓。
若是戰火打到了河北,性質就變了,剛剛穩固不久的國內,只怕又要有人出來鬧騰。
國內楊霖強勢重壓之下,各路舊勢力不得不潛伏隱忍,甚至被迫改變。
但是一旦舉力用來對付女真,難保他們不會趁火打劫,到時候成了明末那種內憂外患的局面,才最難收拾。
此時的燕州外,十幾騎飛奔而來,為首的一員武將,頜下長須,身材瘦削,膚色黝黑,赫然就是北道總管宗澤。
宗澤鎮守居庸關,并沒有女真韃子去碰這個硬骨頭,前兩次的幽燕大戰,女真都在居庸關前吃了苦頭。
投入大量兵力,卻根本叩不動這座雄關,宗澤在居庸關日夜搜尋戰報,憋了一肚子話,但是他和韓世忠、姚平仲都是平級,自然無法指揮他們。
宗澤雖然官居北道總管,名義上管轄整個北方,但是這都是楊霖當時有意為之。韓世忠的官職更嚇人,就做河北攏右黑山兵馬大元帥,按道理也該指揮所有的兵馬。至于姚平仲,人家是云內總督
楊霖當初生怕大權握在一個人手里,他提兵進了汴梁,這里有人忠于趙宋皇室,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所以才搞出三個兵團來,互不統屬,只聽自己的命令,享有充分地自主權。實際上,三個兵團的主帥,都是能控制各自麾下的這些嫡系兵馬。
韓世忠的人都已經在幽燕安家,背后就是家園;宗澤的兵,都是當年主政河間時候,在河北招募的,守住居庸關就是避免戰火燒到河北;姚平仲的老牌西軍,守住云內,也可以保證自己的老家秦隴不受戰禍。
所以本來楊霖對此十分滿意,但是一遇到這樣的大戰,就出現了調度配合默契不足的問題。哪個都想要以我為主,誰也不愿去給對方創造機會打掩護。只有楊霖親自到場才能行,女真那邊,完顏阿骨打御駕親征,也是一樣的道理。
聽到楊霖來了,宗澤大喜,馬上帶著十幾個護衛,快馬揚鞭趕赴燕州。
遠遠看見卷起的煙塵,燕州城門的守軍,早就得到了前方的信號,將城門打開。
宗澤問清了楊霖的所在,直接快馬而去,邁步進來正逢眾人商議西北戰局。
“少宰!”
楊霖從沙盤上抬起頭來,有些疑惑地道“你怎么來了?難道居庸關出事了?”
宗澤來不及寒暄,他攢了太多的話要說,一時間連禮儀都顧不上,扶著沙盤就開始進言。
“居庸關前,沒有半個韃子,不過此地太過緊要,下官不敢讓麾下兵馬輕離。聽說少宰來到燕州,特來進言。”
楊霖揮了揮手,示意親兵給他搬個凳子,宗澤走到沙盤前,一看是云內的山川,問道“少宰,云內出事了?”
“我的三路大軍,接連敗給了完顏婁室和蒙古聯軍,姚平仲已經退到斷云嶺了。”楊霖憂心忡忡地說道。
幸虧完顏阿骨打,這次選擇信任宗翰,率領大軍并未去云內,而是來到幽燕,猛攻長城。
宗澤騎馬趕來,嗓子有些干啞,但還是上前說道“少宰,何必集中兵力在云內,此地山川險峻,城池冠絕天下。不管是弘州還是大同,誰能輕易打下來?”
楊霖一聽就知道還有下文,伸手示意他繼續說。
“漢初匈奴猖獗,白登之圍,差點使高祖喪命。漢室不得不和親送禮,供奉錢財,換來匈奴不南下。到武帝時候,派張騫出使西域,聯絡匈奴世仇,大軍隨后血戰多年,拿下西域都護府。從此北方異族失去了繞過長城,南下入侵河套的機會,而漢軍可以從西域進攻草原,兩面合圍,殺得匈奴不敢南下放馬,西域各國俯首帖耳,大漢威名一時無兩。”
“到了盛唐擊敗突厥,和漢室所為,幾乎一模一樣。唯獨到了我大宋,整個西北,漫說西域,就連河套也丟了。所以大宋百十年來,盡是被人欺辱,何曾主動出兵。”
“如今西域在握,我們兵強馬壯,草原空虛,蒙古人推舉的大汗合不勒,只顧眼前蠅頭小利,投奔女真,狼狽為奸,草原上還有什么力量抵擋我們?”
“不如聯合克烈人,從西域都護府,經天山腳下,出兵草原,扶持克烈部一統蒙古。然后從西邊進逼金國,我等殺出長城,與之策應,如此一來,大勢之下,縱使婁室之輩再勇,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