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殺雞的人不少。殺過豬的就又少了一些。
宰殺牲畜,最好是一刀斃命。在民間的傳說里,殺豬如果用到第二刀,便會招來不好的事情。
傳說自然不可信,這只是人們對牲畜的一種尊重,就跟劊子手砍腦袋力求一刀落地一樣,如果刀卡在脖子上,即便是死刑犯,也不該承受這樣的痛苦。
殺豬是門手藝,殺牛則更要講究一些。民間殺牛,是把牛的四只腳捆住,往喉嚨里割一刀,再慢慢等血放干。
至于傳說中的庖丁解牛,這要放當代,可以算作失傳的武學。
唐閑皺起眉頭,一時間也在猶豫。
弈牛不好殺。
腹部雖然有一道傷口,體力雖然不支,但終究是完美級生物。
它的喉嚨也很硬,唐閑不確定自己的菜刀能否利落的割開弈牛。
最終過程有些殘忍,唐閑只能從弈牛的傷口處,一刀扎進去。只是這一刀并沒有扎進去,反反復復了好幾次,才終于讓那道傷口,再破開了一道口子。
不多時,弈牛便快死了。
“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牛鬼嗎?我下一個要殺的是蛇,你可能有伴兒了,正好牛鬼蛇神湊一對兒。”
冬染想起上次唐大哥也對這些礦區生物說著胡話,她有些在意,唐大哥是故意在裝神弄鬼嗎?
血慢慢從傷口里流出。
弈牛的眼睛里有眼淚浮現。亦如俗語里說的,豬草包,羊好漢,牛的眼淚框里轉。
這是牛死前的征兆。
唐閑繼續捅著刀子,心情并不是很好。
如他所言,他當然想一刀了解弈牛,吃貨的仁慈,大概便是讓食物死的痛快些。
但他目前做不到。
識海里浮現出一些信息,就像之前殺地獄三頭犬,鐵罐豬一樣,增加了一些針對弈牛的抗性和傷害。
不過唐閑發現,并不是所有的生物都會掉技能。
地獄三頭犬的確掉了個嗅覺強化,很好用,但之后的鐵罐豬,貓耳蝙蝠,弈牛,卻都沒有掉任何技能。
唐閑也不在意,一路吃過去,總會遇到幾只有私貨的礦區生物。
他的目光落在了手中的刀上。
“看來找小柯做把刀這事兒,得趕緊些了。”
手中的菜刀被后硬牛皮磨得發卷,這把刀已經不能再用。唐閑還有備用的,好在牛肚子總算破開了。
“魂晶你要不要?”唐閑問的是冬染。
冬染愣了一下:“你不要嗎?”
魂晶一般不都是隊長保管嗎。
“今天你最出力最多,食物大家一起吃,魂晶你拿。”唐閑淡淡的說道。
冬染有些意外,心里忽然有些甜滋滋的。
“謝謝唐大哥。”
唐閑點點頭,尋思等下割完牛胃之后,便讓唐小九把牛頭給燒融。他說道:
“你去荒原底部放放風,弈牛死后的氣味有些大,說不定會引來其他荒原牛。”
“好!”
冬染也很擔心,在荒原牛的地盤殺了人家的首領,被發現后,憤怒的群牛恐怕難以對付。
確認冬染離開后,唐閑對唐小九說道:
“把牛的頭燒成灰,能做到嗎?”
“牛頭不能吃嗎。”
“能是能,不過麻煩,等以后我們有了牧場了再帶你吃全牛宴。”
“好。”
唐小九不知道全牛宴是什么,但是聽著就好吃。
小手按著牛首,她并沒有噴吐狐火,這種小范圍的火焰,即便自己還年幼,也可以輕松駕馭。
弈牛的頭顱燃燒起來。
狐火的灼燒之下,牛頭很快只剩下了一個頭骨架子,魂晶裸露出來,這種特殊的生物礦很難被摧毀。
唐閑小心翼翼的將魂晶包住,然后將牛肚內的內臟疊起來,再用道具袋里的封皮,將這些臟器密封起來。
這個過程比較繁瑣,而且充滿惡臭,足足花了一個半小時。
弄完這些后,將水囊里的清水倒在手上慢慢清洗,唐閑心情終于又好了些。
“晚上就可吃正兒八經的連慶毛肚火鍋了。”
……
……
殺完牛,帶著冬染和唐小九,唐閑開始折返。
回樹海的路途顯得有些漫長。
一路上,唐閑有些無聊,便琢磨起一些未辦事宜。
比如給唐小九弄個身份。目前唐閑看來,唐小九除了比一般孩子貪吃且很能吃外,各方面來看,都是一個可愛的小女娃。
想來礦區的大人們看到唐小九,便會本能的希望自己也有個一樣的女兒。
作為妖狐的后代,唐小九并沒有表現出智力上的缺陷,這很難得。目前遇到的這些生物來說,不管是地獄三頭犬,弈牛,還是唐嘎吱這樣的笨鳥,其實都很難擺脫動物的習性。
卿九玉其實也有一點點,相對來說不明顯。
“唐閑哥哥,你看著我做啥。”
“唐小九,你快樂的童年很快就要斷送在我手里了。”
唐小九不懂,小臉茫然的看著唐閑。
冬染也一臉黑人問號的表情看著唐閑。
“明天起,我會開始教你礦區生存知識。簡而言之,唐家私塾要開課了,你和冬染是學生。我要開始教你讀書了。”
冬染驚呆,小孩子學前教育她可以理解,可為什么自己也要跟著去?
唐閑看著冬染的表情,說道:
“有問題?”
“我不服。礦區生存知識我都會啊……我雖然沒有考滿分,但我也不需要跟小九一樣上幼稚園好吧。”
唐閑懶得說話,只是用一種看菜鳥的眼神看了冬染幾秒鐘。
冬染臉紅了。
想了想剛才的話,對別人說或許是有說服力的,不過對唐大哥好像不行……
這個人根本對礦區生存知識的儲備量和運用能力,根本就是怪物啊。
“那我跟著學習,能變得跟你一樣厲害嗎。”
“當然不能。”
“……”
冬染有點委屈的看著唐閑。
唐閑的語氣沒有刻意去打擊,只是在闡述事實。
有很多師門一代一比一代強,也有很多一代比一代弱。師傅傾囊相授,徒弟是否會有師傅的本事,或者超越師傅的本事,單以話題來說,答案難以確定。
但具體到冬染與唐閑,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唐小九和未來的喬珊珊倒是可以期待一下,但可能性也很低。
唐閑搖了搖頭,頗有些遺憾,還是希望有個天才接班人,或者說副隊長。在自己無法到場的時候,能夠撐起隊伍。
盡管目前這只隊伍算上“逢場作戲不知歸期”的喬珊珊,也就三人。
“大姐姐,什么是讀書啊。”
冬染不忍心回答這個問題。覺得唐小九真可憐,怎么就有唐閑這樣的變態哥哥。
唐閑露出友善的笑容說道:
“這是所有快樂的事情里,僅次于吃東西的事情。”
“真的嗎?”唐小九忽然期待起來了。
冬染:“……”
……
……
唐嘎吱沒有白等。
將近三天的時間,看到唐小九和唐閑還有女人回來后,它高興的嘎吱叫。
主要是毛肚火鍋真的很香。
純粹地道的毛肚火鍋,其起源唐閑看到過很多版本,最有可信度的,大概是出現在一千一百多年前的民國的故事。
發源地不是連慶江北,而是下半城南紀門的宰房街。
當年牛販子多從川黔大路趕運菜牛來渝,在南岸過夜,翌日早過江,將牛趕到宰房街宰殺。
有馬氏兄弟廉價收購不易售出的牛毛肚和血旺,將毛肚漂白洗凈,去梗,作為主要菜品,仿市井“水八塊”的制作和吃法,外加一碟只是芝麻醬和蒜泥的調和。這就是連慶毛肚火鍋的起源和得名。
唐閑知道幾種老油的做法,這次用的,便是有地道蜀味的辣火鍋。
冬染感覺到胃都火辣辣的,覺得再吃幾碗,嘴就能噴火了。
但人是沒辦法噴火的,于是她又吃了幾碗。
至于唐小九,這個真正能噴火的小蘿莉,則表示根本吃不夠。
唐嘎吱作為鳥類,吃了幾條切成絲的小肚便飽了,好養活。
唐閑看著紅油與熱氣下的二女一鳥,感受著林間的晚風,心情愉悅。
接下來的幾天會比較忙,除了教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子一些礦區生存的知識,唐閑估摸著于小喆明天該到了。
這個人并不是一個拖沓的人,如果他沒有按時趕到。
那自己便得好好思量一番了。
于小喆是通緝犯,且賞金不低。沒有按時出現,只能是遇到了現實中的麻煩。
這件事得等到明天才能做出結論,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讓唐閑在意。
“長柄弈牛有六個胃,如今只吃了一個,還有五個。道具袋里雖然不會腐爛,但我不想這道具袋一打開,就一股子腥臭味兒。雖然制冷技術不新鮮,但礦區卻沒辦法用。”
唐閑冷不防的開起了話題。
冬染問道:“那怎么辦?”
唐小九小手一揮,豪氣的說道:
“唐閑哥哥,我們把剩下的五個吃了不就好了。我們明天也吃火鍋啊!”
唐嘎吱瘋狂點頭。
唐閑搖頭。
“老火鍋好吃,偶爾吃一次有益無害,但連著吃就反過來了,這東西不能天天吃。我得想辦法養只冰叫貓。”
冬染知道冰叫貓,是一種生活在叢林里的特殊貓類,據說吃的越飽,其呼吸出來的氣息便越寒冷。足以讓炎熱的林地,在極小的一部分范圍里結冰。
倒是不難對付,只是強化級生物,但比較麻煩,因為這種生物很膽小,且很稀少。
唐閑不怕麻煩。
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弄只極冰叫貓來養,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唐冰箱。
……
……
一夜又過去。
冬染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是到礦區的第四天。
她起的很早。因為今天唐閑安排了任務。在早間的學習結束后,她要去砍伐一顆百手木。
冬染追問了一下原因,才知道原來是要做柵欄。
而且連柵欄的范圍線都畫好了。
她驚訝的發現,在做樹屋的時候,唐大哥就已經在這顆巨大的百手木周遭,種了些紅線草。
這種草的生命力極為頑強,用不了兩個月,就能生長起來。以紅線草為邊界線,將柵欄做在里層,便是唐閑做窩的第一個步驟。
這是體力活兒,冬染知道自己雖然是嬌滴滴的女孩子,但自己力氣大,做起來效率。
隨后是引渠。既然院子有了,有一個自己的小池塘自然合情合理。但此等舉動非大力者不能為之,這件事冬染認為唐大哥要自己做也很合理。
再然后是種菜。
唐閑已經將設計圖給了冬染,院子里的哪些土地能用,哪些土地不能用,都畫在了設計圖里。
交付設計圖的時候,唐閑的眼里滿是信任,讓冬染很有一種被重用的感覺所以自然的,這件事還是得她來做。
那么唐閑做什么呢?
唐閑上午教了兩個白癡礦區生存知識,教的很累。下午友人會造訪,也應該會很累,他需要休息。
他此刻就帶著“我好柔弱啊”的笑容,在樹屋里,看著冬染忙前忙后。
人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
在外人看來其實還是有跡可循。但自身卻很那察覺。
比如冬染此刻很忙碌。
但一想到這些事情忙完后,這么一個紅色區域,人類不敢踏足的地方,居然有了一處頗為安全的小院子。她便高興起來。
尤其自己參與了這間院子的建設。
原本對礦區充滿恐懼,現在卻對以后的生活充滿期待。甚至沒意識到距離強制離開礦區,只剩下三天不到。
呼吸著比金字塔內要干凈許多的空氣,感受著春夏秋冬白晝黑夜依時節而變的溫度,還能和可愛的小女孩一起吃美食。
這樣的生活,讓冬染的笑意怎么也收不住。便不覺得這些事情有多累。
她忽然發現,唐閑真的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她不知道當年天選之試的細節,但現在她愿意相信這個人。
和金字塔里其他人并不一樣,唐閑沒有為了爬到更高的層級在做著各種努力或者妥協。
他身在底層,卻從來沒有在意過礦區的層級,因為根本看不上。
這說起來有些可笑,但冬染真這么覺得的。
……
唐閑終究沒有讀心術,不知道冬染在想什么。
他的鼻子動了動。
露出了笑容,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該是于小喆正在趕來。
只是隨后,他又皺起眉頭來。
“還跟來了幾個不速之客。也好,順手替他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