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聲一直在響。手機上還布有劃痕。該是阿卡司的匕首留下的斬擊。
唐閑詫異的拿著這部手機,仔仔細細的端詳起來。
發現其材料極為特殊,總感覺這奇特的金屬質感很熟悉。想來制作的初衷便是專門沖著應付戰斗場面的?
要制作出一部不易破壞的電話,其工藝并不難,主要在于材料上。
至于電話名單上那個康斯坦丁,就顯得有些過分矚目。
一切都有些刻意的痕跡,在羲和一死,這電話就很快打來,也過分巧合了些。
但就在唐閑準備接電話的時候,那股濃烈的,來自羲和血液里的味道,就像是鉆進了他的腦子里。
他瞳孔皺縮,整個人再次呈現出痛苦的表情。
疼痛來自于大腦。手機哐當掉地。
“你怎么了?”阿卡司一驚。
唐閑擺了擺手,意識開始迅速模糊起來,他趁著還能行動,指了指那部還在呼叫著的電話。
他頭疼欲裂,呼吸急促,意識里似乎又再次生出許多東西。
這種感覺他今天已經經歷了一次。雖然并不陌生,甚至已經知道將要發生些什么,卻還是極難適應這種來自大腦內部的疼痛感。
阿卡司會意,明白唐閑是要讓自己來代他接聽。只是疑惑康斯坦丁是誰?
呼叫羲和的人似乎非常執著。
已經連續響了幾十聲都沒有掛斷,像是一定要讓人接聽電話。
阿卡司沒有多想,選擇了接聽,卻意外的聽到了一個讓他愣住的對話。
“你好,我是七號。”
整個人說不出話來,這個七號當然不是阿卡司記憶里的七號。
聽聲音,是一個年輕的男人,年齡應該與唐閑差不多。
阿卡司詫異的看著唐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而這個時候電話里傳來的聲音,讓阿卡司和元霧唐索野等人更加困惑。
“哦,我明白情況了,你是他的朋友。記憶的陡然出現會造成短時間的意識分離和錯亂,即便是我們也一樣,我再等等。”
唐閑捂著腦袋。
元霧阿卡司唐索野擔憂的看著唐閑。唐飛機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看著唐閑,猛然明白睡眠的重要性。唐閑一定是沒睡好,今天才反復頭疼。
見唐閑一直處于一種無法回應的狀態,阿卡司試著與電話里的人溝通,說道:
“你為什么叫七號?你的名字不是康斯坦丁嗎?”
“這解釋起來比較復雜,雖然你們應該是他的朋友,但我不確定這些事情能否告訴你們,畢竟比起朋友,你們是他工具人的可能性更大。”
“工具人?”
跟唐閑幾次經歷生死,阿卡司倒是有些介意這位“七號”的言論。
“是的,工具人。假如我認識的他,沒有過改變的話,那么各位被利用的可能性更大。”
電話里的聲音帶著些許譏誚之意,但也有著期待。
對于這個“七號”而言,二十多年后,忽然收到了約定的信息,他當然也會好奇一些事情。
比如這二十年某人經歷了什么,被那對夫婦劫走之后,又經歷了什么?
電話開著不說話,兩方忽然沉默會顯得很尷尬。
但康斯坦丁不覺得尷尬,耐心的等待著某人開口。
約莫十分鐘的沉默里,唐閑才終于清醒過來。
那些記憶也終于被撫平。
他的表情有了細微的變化,由于腦海里的記憶,過于顛覆,唐閑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表情面對阿卡司他們。
想了許久,他輕輕搖了搖頭,接過電話,卻也沒有理會電話里一直在等待著唐閑的康斯坦丁,而是開始分配起各自的任務。
“唐飛機,元霧,唐索野,你們恢復了嗎?”
羲和死后,百獸藏麟的領域也就跟著消除。
唐飛機點點頭,一副躍躍欲試,準備大展拳腳的模樣。
但敵人也只剩下蝦兵蟹將,小魚小蝦,都不足為懼。
“阿卡司留在我這里,你們幾個人去負責搜尋宋缺,他的氣味北方。”
元霧唐飛機唐索野沒有耽擱。阿卡司靜靜護在一邊,火紅色的光芒終于慢慢的褪去,他神態上呈現出一種虛弱感,但也沒有過分虛弱。
紅色的頭發漸漸變短回原來的模樣,發色也退回為白色。
像是楓葉之上,忽然落了一層厚厚的白霜。
阿卡司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唐閑沒有與阿卡司說什么,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示意阿卡司等待。
他望著手機,心情復雜,再墨跡了幾秒,才緩緩說道:
“是我。”
“抱歉,時間太久,聲音我是沒辦法認出來的,能證明一下嗎?”
“唐問,鐘遙。你的覺醒能力是金屬控制。”
“驗證完畢,歡迎回來。人類的世界好玩嗎。”
唐閑并沒有特意避開阿卡司,阿卡司的五感也足以捕捉這場對話。
唐閑坦然道:
“還不錯,一切都很有趣。”
“所有的記憶,你都恢復了嗎?”
“并沒有,關于我另一個身份的記憶,想來只有在礦區才能得到解答。”
“計劃還繼續嗎?”
“當然。”
這二人一問一答,似乎關系非同尋常。
電話那頭的康斯坦丁卻質疑起來:
“二十年了,你的初衷有沒有發生變化,你自己是清楚的,而我是否還是當初那個我,你就不得而知了吧。”
唐閑簡單地回應:
“我同意繼續,下一個問題。”
“我知道,但現在你我,都未必是以前的你我,你確定在你失去記憶二十年后,我們還能一起合作嗎?”
“做康斯坦丁,比我給你的承諾要更有趣嗎?還是說,當初我提出的威脅到我們的東西,已經解除了?”唐閑問道。
“我先回答第一個問題,我不好說哪個更有趣,畢竟我沒有去過人間,但做‘康斯坦丁’,除了不用跟你一樣被欺負,大概也沒有別的樂趣。
至于第二個問題。沒有,在我們之上,制造我們的人依舊神秘。雖然我們是被譽為管控這個世界的神明,但是被取代的可能性,依然很大。”對面的康斯坦丁有些無奈的說道。
唐閑瞥了一眼一臉茫然的阿卡司,聽著周圍的警報聲,感受著遠處大批守衛趕來的氣味,語氣卻也同樣不急不緩:
“研究人員發現,人的智力在二十二歲時,最容易達到頂峰,這個峰值可能來的更早,但基本到了二十七歲就沒辦法繼續維持。
這項研究來自一千年前的古代,耗時七年,一共對十八歲到六十歲之間的兩千名男男女女進行了智力診斷,十二項測試里,其中九項最高分的調查對象平均年齡為二十二到二十五歲。”
阿卡司不知道唐閑他們的話題怎么忽然切到了這種學術研究上。
唐閑繼續說道:
“你應該知道,唐問和鐘遙便是機器認為他們屬于一種棄之可惜卻又不堪大用的狀態。
這個狀態很快就會到你我,金字塔統治這個世界已經數百年,可我們不是永生,之前那些‘神’,在我看來,大多都在二十五歲的時候被處理掉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而我已經找到了可以存活的地方。”
康斯坦丁一副你說了算的口氣,笑道:
“我能說什么呢。畢竟我也是個極度怕死的慫鬼,我與塞壬他們不同,他們一心想要得到認可,但活人與冷冰冰的機器之間,如何建立感情?
好了,我相信繼續合作沒有問題,那么計劃便進入下一個階段。那個東西,我會送到約定好的地方。老實說,這些年我可一直忍著誘惑呢。”
電話的最后,這位康斯坦丁忽然說道:
“對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擊敗羲和的?現在的你,應該是沒有能力的吧?”
“我們之間只是有共同的利害,但沒有任何信任可言。所以這樣的問題不要問了。浪費你我的時間。電話費挺貴的,我先掛了。”
唐閑說完還真就掛斷了電話。
阿卡司心說你這是吝嗇話費到了魔怔的程度吧?這電話不是別人打來的嗎?
只是這吐槽說不出口,氛圍不對勁。
唐閑看著遠方,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才說道:
“守衛正在趕來,但我想你你現在還不太想離開。”
“是的。”
“還能再戰斗?”
“只要別再出現這個首領一個級別的就行。”
唐閑輕輕搖頭,說道:
“放心,這樣的人也就那么幾個,分散在世界各地。”
“唐閑,我們是朋友,如果你有心事,是可以跟我說的。”阿卡司察覺到了唐閑有心事。
唐閑看著阿卡司,太多曾經的主觀情緒涌現出來。
那個由唐問和鐘遙花了九年時間培育、再經由許多人的感情逐漸澆灌好的名為“唐閑”的人格——
正在經歷一種難以言說好壞的變化。
這一次沒有猶豫太久,唐閑露出了笑容:
“我的母親對我說過,這個世界一定會有愿意追隨我和愛我的人存在。我很感激她。”
“倒是很少聽到你提及你父母的事情。”
“那也并不是我真正的父母。這是一個不算長的故事,但講起來也不算輕松。你要是愿意聽,我會告訴你。”
“你要是不想說……”
“不,你也好,宋缺也罷,卿九玉,白曼聲,唐索野,冬染,喬珊珊,你們都是我信任的人。對我也很重要。”
唐閑的神情沒有那種淡淡的玩世不恭的態度,只是絕對的平靜。因為平靜而顯得認真。
也因為認真,這話顯得有些不太適合男人與男人之間說。
但唐閑還是很自然的說了出來。
“我對于人類來說,的確是一個不祥之物。這件事……講起來也比較復雜,我只是希望,你們能夠相信我的立場。”
外圍的守衛約莫再過一陣子,就會將進化區圍住。
巨龍撞破第四層天花板的景象,也很快的在世界范圍開始傳遞。
哪怕現在還不到早上的六點,整個世界還在休眠的階段。
而林肯堡壘也拉起了最高級警戒。種種大型殺傷兵器都在運送當中。
CIA也好,FBI也罷,都進入了高度戒備狀態,不管內部多么腐壞,但外界的入侵,對于整個林肯堡壘,乃至整個人類世界來說,都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如此情況之下,阿卡司竟然找了個地方坐下,神態從容:“我會認真的聽你講講,然后認真的回應你。”
唐閑也同樣淡定,這本就不是一個復雜的故事,離開這里的方法他也已經想好。
“這個故事,得從我的三重記憶說起。”
“三重記憶?”
“是的,第一重便是身為唐閑的記憶,他占比的時間最久。
從我記事時候起到現在為止的記憶,我經歷的一切,走過的路,見過的人,所結的羈絆,都屬于唐閑。”
阿卡司很少見到一個人形容自己的時候,用一種陌生人的口吻。
唐閑給他的感覺便是這般。
“這一重記憶對我的影響極大,因為我遇到了許多的人,誠如我母親所言,我這樣的人,也是有人愛著的。
顏小鈴,黎小虞,還有我的父母,未來……或許我還會有一個妹妹?”
“小九嗎?”
“對了,還有小九。”
唐閑笑了笑。
發現自己這些年來,真的認識了不少人。
只是這樣的笑容很快收斂,他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我一直以為我就只是唐閑,雖然我身上有很多難以理解的事情,但現在……我開始不那么確定。
我的第二重身份,是一個類似于進化區的實驗體。
不過比實驗體的階位更高些,算是服務于……某個我們所要對抗的存在。
它們是強大的機械生命體,從我目前了解的資料來看,的確是這樣的。
但更為具體的情報,即便是最接近核心的我,乃至與我當時一同存在的六個實驗體,也都不清楚。
我們被譽為神的使徒,居住在一座目前不被人類所知的堡壘里。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那個地方的所在,但我還沒有做好前往那里的準備。”
阿卡司還是聽得一頭霧水,也沒有打斷唐閑,只是認真的聽著。
“在那個地方,我是一個其余六個人欺負的廢物,因為我并不具備能力。我的代號是普羅米修斯,但并沒有人叫我的代號,他們稱呼我為七號。我是最弱的那個人,而最強大的,至今也不知道其真正能力的,便是康斯坦丁。”
阿卡司微微動容,命運帶來的巧合總是讓人驚嘆。
他此刻才明白,原來羲和口中那個廢物七號——赫然指的是唐閑。
“我們存在的意義,便是去理解這個世界,并統御這個世界。
但我小時候一直很渴望逃離那里,陰差陽錯的,我的父母……其實是養父養母,帶著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并抹去了我的記憶。”
阿卡司稍微有些明白了,不確定的說道:
“但今天因為某些原因,你記憶恢復了?”
唐閑頷首:
“是的。”
“可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你想說的是,你曾經屬于某個邪惡組織,有著這樣的過去,對吧?但現在的你,還是你啊。”阿卡司說道。
唐閑的神情很復雜。
就在撕碎羲和之前,他也這么想著。
在神座堡壘的里的記憶,其實也只是對秩序者們的憎惡。
這并不影響他的世界觀。
在記憶里回蕩著父親的質疑,而母親用一句果斷的那就去愛他頂回去的時候,即便內心甚少有觸動的唐閑,也感覺到些許鼻酸。
他沉默了數秒鐘,才緩緩說道:
“但這一切……都只是隱去了第三重記憶后的錯誤。”
“錯誤?”
“因為從一開始,我就不是七號。第二重記憶,本身就建立在一個謊言之上。”
阿卡司面色一變,猛然想起了接聽康斯坦丁后,電話的第一句,那個康斯坦丁,自稱為七號。
這個念頭讓阿卡司有瞬間的茫然。
唐閑在這個時候,印證了他的猜想:
“我不是普羅米修斯,我是康斯坦丁。”
(晚些還有……這幾天狀態不佳,錯別字連篇,人名也打錯了,好在都改了,諸位見諒,如果有捉到蟲,請在書友群提醒我一下,當然我也會加大自查力度的,盡量將這種不好的體驗降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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