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
神隱的死亡還沒有被發現,它平日里活動區域就這么幾處,也就沒有古猿或者其他生物去打擾。
要在圣山處理尸體很容易。因為圣山在高空。
唐閑的處理方式便是等到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將神隱拋尸。
這個過程其實是有目擊者的。但是不重要,連著目擊者一起拋下去就好。
法官并沒有在這些人身上施加因果之力,所以它們是不會再次出現在這片區域的。
處理好尸體,這一天也才剛開始。
神隱的死亡沒有掉落任何能力,唐閑也就不得不選擇去找玄鳥。
當然,在這之前他先去不周龜所在大瀑布下來了一次冬泳。
不周龜驚怒不已。
即便是沒有身上這股子胃液和各種腐肉的惡心氣味,不周龜也感知到神隱的死亡也不難。
它的大腦早就處于一種混亂的狀態,圣山這片小地方不久之后會發生些什么,它哪怕不想知道,也會知道。
不周龜敢怒不敢言。瞪大了龜目的時候,唐閑口吐芬芳了起來:
“太惡臭了,你知道它的胃里有多臟嗎?”
“那些腐肉它居然吃的下去。”
“不過你不要害怕,你要是多嘴的話,不會成為腐肉,你會在熱湯里,各種香辛料和調味品將你烹制的香香的。”
不周龜哪里再敢說話。
洗干凈之后,唐閑便沒有多的指示,徑直的前往了玄鳥所在地。
這一人一鳥談了許久。
其實并沒有談出什么結果。
盡管玄鳥想要保住唐閑,目的是為了問出羽毛下落。
但唐閑的要求十分難以達成,要的就是玄鳥現在帶自己離開。
雖然玄鳥的行為,某種意義上來說,在當初罪奪之境的時候,便已經算是違背了法官的意思,但它到底還是忠于萬獸法庭。
唐閑始終無法說服玄鳥,但他也不著急。
離開那顆梧桐樹的之后,唐閑便做出一副玄鳥真是太配合了的樣子。
他哼著小曲兒,眉眼之中帶著一股子春風得意的意味,像是接下來的所有困難全部被擺平。
這一幕可是不少古猿看到。
唐閑想好了,晚些時候再去一次,而且還得帶著些玄鳥喜歡的東西。
將這一切做妥當之后,唐閑才再次回到了圣山的圖書館,依舊記著各種知識。
這是第三天。
對于唐閑來說,事情雖然有些棘手,但總歸有解決辦法。對于金字塔來說,這一天關于“神國”的搜索量開始變多。
百川市也在這一天里,得到了來自宋缺等人提供的消息,十數萬人都在加緊的布置和清理百川市,所有技術人員也都在將電路鋪開。
同時百川市的地下避難所也在不斷地開拓層級。
食物,衣物,生活道具等等全部在籌備。
神座,第三天。
讓康斯坦丁十分焦慮的是,這一天他幾乎沒有什么發現。
整個神座所有地方,包括那間隱藏起來的屋子里,都找不到任何的線索。
“我在神國逗留的時間,也在不斷延長,再這樣下去,我就得永遠的留在神國了。”
康斯坦丁看著電腦前的神座布局圖,自言自語。
“明明是能夠感受到的,明明那股氣息就在這座堡壘里的,為什么就是無法找到他?還是說我便是那個容器?”
“不……神座堡壘里一定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一定還藏著一個地方。”
盡管在七月份的時候,消失的房間才會出現,但康斯坦丁還是能夠感覺到,神座堡壘的大小不該如此。
最為關鍵的是——這里如果也是一座金字塔,那么自己處在哪一個層級?
在下面已經有好幾層,每個層級負責的工作也各不相同。康斯坦丁幾乎是統領全局,監察者之屋能夠看到這個世界的任何地方。
只是自己所在的層級就真的是最高了嗎?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猛然發現,這個問題自己居然沒有思考過。
因為能夠統領全局,能夠在宏觀層面操控這個世界,操控神座堡壘,加上在那間消失的屋子里看到了一些真相。
加上自己已經去了神國,見到了神。
這一切的種種使得康斯坦丁很難想象,也許自己只是一個提線傀儡,也許在這層天花板之后,神座堡壘里也有著更高的層級。
也許真的是死期將近,康斯坦丁已然能夠看到死神那模糊的輪廓。
生死間的恐懼讓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如果機械和生命之間的隔閡無法消除,那么它憑什么會給我全部的權限?”
“一定還有一層門。”
一旦有了正確的思路,要解開謎題就不再困難。
康斯坦丁開始查閱整個神座堡壘目前繪制出的結構圖。力求在最后的幾天里,找到答案所在。
但他的時間其實遠比他想象中要少。
夜晚尚未降臨,原本預計的“被接管”時間還未到,康斯坦丁就失去了意識。
他的意識又一次來到了神國。
“唐景,你回來了。”唐閑神色平和,似笑非笑。
明明每一次都會暗示自己,神國是虛假的,但這種自我暗示在步入神國之后,很快就會消失。
康斯坦丁每一次從神國里醒來,都在自責自己的意志不夠堅定。
如何才能夠從神國里醒來呢?
為什么唐閑可以做到?自己卻做不到?
我真的……比不上他嗎?
康斯坦丁其實并不了解的是,在一些方面他已然超越了唐閑。
如果不是塞壬在夢境里讓唐閑事先獲得了抵御精神幻境的能力,如果不是現實生活里,唐閑有著一個愛他勝過整個世界的小姑娘——
神國,又豈是那么容易擺脫的?
康斯坦丁并不知道這些。
他醒來的時候,這一天已然要完結。
而他不知道自己在被接管的時候做了什么,他只是知道,那個怪物就要活了,自己就要死掉了。
他第一次,有些恐慌。
是比小時候唐閑燃燒天賦毆打自己時還要更勝一分的恐慌。
這是神座,也就是人間的第三天。
這一天里,第一堡壘涌入了大量的其他堡壘群眾。
這一天,三十九堡壘第四層,聚集了大量抗議黎家的人。
同是這一天,黎小年接到了黎萬業的一個電話。
這個電話讓黎小年錯愕不已,以為自己聽錯了。
圣山,第四天。
今日圣山停在了極北之地的上空,唐閑站在圣山邊緣,看著幾千米之下的冰川雪景,忽然有些恍惚。
他已經感覺得到,那個祭壇里在準備著什么對付自己的方法,法官和自己表面上都和和氣氣的,看起來大家誰也不會害誰。
可是彼此之間,每個人都心懷鬼胎。
他嘆了一口氣,卻是呵氣成霜。
在云雪之上看著冬日盛景,唐閑倒是不覺得冷,但卻有個人想說話。
他已經感覺到了,自己就快要找到真相了。如果說拼圖還差哪一塊,那便是圣山里的那幾個人類,伊甸廢墟里,自己父母曾經做了些什么。
這幾個世界其實互有關聯。
盡管拼圖不完整,但大體輪廓已經出來了。
接下來的幾天,也許就會了解整個事件的真相。
這個時候,唐閑的腦海里閃過許多人。
黎小虞,顏小鈴,白曼聲卿九玉都有,當然也有宋缺阿卡司等人。
他們不管在哪個世界里,都算是深受這個時代影響。
可唐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想到了康斯坦丁。
他很想抽一支煙,然后慢悠悠的吐個眼圈,對康斯坦丁說:
“雖然過程很曲折,但我總算要揭開謎題了,秩序者背后,藏著的陰謀我就快要知曉,如果我能夠活下去的話。”
康斯坦丁是一個背叛者。
背叛了秩序者,背叛了自己,但最終又可憐的成為了秩序者的囚徒。
唐閑沒理由原諒誰,只是他看得懂那天戰斗之時,康斯坦丁眼里的掙扎。
這個局實在是太過于龐大,沒有人能夠窺見全貌,所以自己也有可能是錯的,康斯坦丁臨陣變卦,站在了另一個陣營,也許也有自己的考量。
誰知道最后會發生什么呢?
如果那一天康斯坦丁沒有那么做,或許他早就被鎖在了神國里。
“說到底,我們兩個,也不過是都想活著罷了,活在一個沒有神的時代。”
唐閑到底是沒有煙,覺得這個時候吞吐一番煙霧,大概能夠緩解心里的壓力。
這一日,他什么也沒有做。
人間的局勢,也和前一日一樣,人們對于審判騎士的質疑越發嚴重,但還沒有到“量變引發質變”的程度。
這一日,唐閑只是有些孤獨,如果自己死了,康斯坦丁和宋缺,能不能接過自己的意志?
那樣的兩個人,合作起來會怎么樣?
他設想著這種可能,直到夜幕降臨,他才搖了搖頭。
神座,第四日。
這一天的康斯坦丁,只有三個小時的時間。
“到底還是被察覺到了。”
人間大亂,自己的行為反常,在被接管的期間里,秩序化的康斯坦丁,終究是察覺到這具身體主人的反抗行為。
但康斯坦丁的作用實在是太大,所以終究沒有徹底占據。
這讓康斯坦丁想到了一件事情。
“也許這種類似‘奪舍’的行為,會有極大地限制?”
通過數日的觀察,康斯但丁確信,自己和審判騎士不同。
審判騎士已然是死物。
用的就是神經與機器鏈接的技術。
但自己還活著,而作為第二容器,秩序者之所以沒有徹底占據自己的意識,大概是因為這種行為,一旦使用,短時間內無法使用第二次。
最終容器已然快要制作好,這個時候,自己活動的時間雖然越來越少,卻也不至于完全沒有任何時間。
這一切說到底是推斷,康斯坦丁的內心已然十分恐懼。
所以必須要想一些對自己有利的事情來抵御恐懼。
這一日,康斯坦丁依舊在找神座的隱藏層級,依舊沒有線索。
但在步入神國前的最后幾分鐘的時刻,康斯坦丁的眼里忽然有了一絲光。
他坐在監察者的屋子里,看著人間打亂,也看著神座堡壘里的一切,有條不紊的運轉著。
腦海里卻想到了另一個人。
唐閑。
“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康斯坦丁猛然閉上了眼睛,識海里卻如同豁然開朗般砸出了一個世界。
“如果是我,我一開始就不會相信這個世界。”
就像是最初的康斯坦丁,站在了普羅米修斯的身邊低聲耳語一樣:
“如果是我,我會顛倒行事。一切反過來想。”
“越高的層級權限越大,越低的層級權限越小。”
“越強的秩序之子,越受人尊敬,越弱的秩序之子,越發的被人欺負。”
唐閑的聲音不斷地響在腦海里。康斯坦丁隱隱約約的明白了這段話的意思。
“如果是我,普羅米修斯,我會設法順著人類慣性的思維騙過所有人。”
這便是唐閑會做的事情。
明明是最強的那個秩序之子,卻偏偏將自己偽裝起來,然后得到了被帶走的機會。
明明本該是死敵,卻偏偏是他的朋友,于是將所有真正的敵人玩的團團轉。
“所以如果是他,神座堡壘的最后一層,就不應該是在一個所有人習慣的位置。”
康斯坦丁的脖子微微晃動了一下,他站起了身,短暫的三個小時不到的思考和觀察里,他終于想到了那個一直以來疏漏的答案。
他走出了監察者之屋,慢慢的看著透明玻璃地面下的場景。
就像在數千米的高空之上,俯瞰著世界。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的。”
“最高的層級,原來在最底下!”
康斯坦丁想出了答案,但他也只能無奈的笑了笑。
因為這一天已然結束,他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
“我必須得從神國里找到出去的方法,不然我恐怕走不到底層,就會被接管。”
說完這句話之后,康斯坦丁的眼里,光芒迅速的消失。
整個人臉上所有的表情都慢慢平復,乳白色頭發下的那張臉,變得漠然而又神圣。
這是神座的第四天。
這一天里,宋缺終于公開了身份,表明了自己就在第一堡壘,趕往第一堡壘的人越發的多。
這一天里,黎小年眼中含淚的發表了與黎萬業決斷的聲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