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邊岸,一艘艨艟大船。
兩名手持羽扇的方士站立于船頭,仰視著這一方星空。
忽然從遠方天際飛來了一縷金光,隨即又很快劃破夜空,消失在了夜幕當中。
這二人表情一變,紛紛難以置信的對視了一眼。
“剛才那是……”
“你也看到了?”
“嗯。”一人表情怪異的說道:“如今朝廷正立,竟然出現了其他的龍氣,這是要更替皇朝的征兆啊。”
“大唐氣數衰弱,但還未到已盡之時,這突然間出現的龍氣,卻是異相啊,本不該有這種事情發生的。”另外一人掐指一算,隨即嚴肅說道:“我竟沒有一點感悟,還請寧先生與我擺出天蛛衍算大陣。”
“好。”
言罷,二人立馬喚來下人,拿各種法器、材料、方桌擺放起了一個法壇。
只見他們以上香、四方叩首、躬身拜等儀式一一執行,便坐于法壇左右的兩個蒲團上,開始冥神施法。
不多時后,就見兩道淡藍人影頓時從二人天靈蓋里飄了出來,看樣子竟是兩名五歲左右的孩童形象。
豁然間,這兩個孩童睜開眼來,頓時沖天而起,沒幾息工夫便已消失在了天空當中,不知道去了哪里。
世間過往,歷經滄桑。
虛無之上,一條大河奔騰流淌。
兩顆水珠從浪花當中濺起,其內部竟包裹著從那兩名方士體內飄出來的孩童。
一縷水花從水珠旁邊晃過,寧先生望去,就看到在水花當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面。
那本是一名剛剛降生的男嬰,眨眼間就長大了不少,正坐于私塾里跟著老先生讀書識字。
又一眨眼,仿若過了十多年,此人與一姑娘于花園之內嬉戲,最后不禁就忍不住在花田里犯了錯。
洞房花燭夜,開店營生養家糊口,中年得子,喜極而泣。
晚年四世同堂,壽終而寢。
就這么一眼,寧先生便看完了此人的一生。
“寧先生,不可多看,以防因果纏身。”旁邊的方士立馬提醒道。
寧先生這才回過神來,不禁笑了笑:“不管來過這歲月長河多少次,我總是改不掉這個性子。”
“時間不等人,開始吧。”
寧先生點點頭:“好。”
二人伸出雙掌,互以五指觸碰對方的指尖,隨著觸之一拉,頓時便有五條如同蛛絲一般的白線出現在了他們的手指之間。
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隨即便往不同的方向飛去,白線越拉越遠,同時還自動編織成網,很快就在河面之上形成了一張籠罩河水的大網。
大量的浪花從蛛網當中沖刷而過,每一次沖刷,都會使得這張網增重一分。
沒過幾息工夫,整張網便已經有一半面積沉到了水面底下,二人的臉色也是變得越來越差,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這時一顆水珠撞上了蛛網,并沒有像是其他的浪花那樣穿過蛛網墜入水中,而是一動不動的就穩穩黏住了蛛網。
二人連忙收網,定睛就朝著這顆水珠看了過去。
一塊塊石塊砸落,一道身影正拿著一把劍在一條甬道里飛奔,隨著他每一次揮劍,甬道墻壁上便會噴涌出大量金色的泉水。
二人正欲往此人臉龐看去,突然間自水滴當中猛地飛出一顆光點,瞬間由小變大,化為一顆金色星辰撐破了整顆水滴,隨即漂浮于歲月長河上空,光芒如大日。
正是秦月生的命星!
站立于命星之上,身著金焰赤炎鎏金盔的那道偉岸身影大手一揮,便有一股恐怖力量鎮壓而下,寧先生二人只感覺有如頭頂大山,一個沒撐住就身不由己的掉入了歲月長河當中,瞬間消失無蹤。
剎那,秦月生的命星也隨即消失在了長河之上。
兩個小孩身影從天空中墜入而下,筆直摔進了寧先生二人體內。
“噗!”
坐在蒲團上的二人猛地睜開眼睛,當即就忍不住的彎腰大吐了一口血。
站在旁邊的下人連忙遞過去手中的布帕。
“命星,沒想到我們這次竟然撞上了這種事情。”寧先生抹去嘴角血漬苦笑道。
“命星之人,一切命運皆無法推算卜卦,我們看到的那一眼情形,那人應該是斬斷了一條龍脈無疑,這才導致龍氣四散。”
寧先生用布帕捂著嘴巴從蒲團上站起,“龍氣無龍脈容納,勢必會依附于人,去開船吧,我們順著剛剛那道龍氣飛過去的方向一路尋找,若能尋得承運之人,未必不能扶其為皇稱帝。”
江南,某處村莊。
整個村莊的村民都已經陷入了熟睡。
所以并沒有人注意到,一顆金色流星正在從天際線上疾飛而來。
待離的近了,才能看清原來這顆金色流星竟是一條只有一爪的金龍,總共不過七尺長度。
豁然間,這條獨爪金龍便沒入了村莊里的一間茅草屋,徑直鉆進一個正大字躺在地面竹席上呼嚕大睡的少年體內。
“嗯!”少年突然睜眼,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不知道為什么,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悸,仿佛被一層不知道什么東西給籠罩了一樣。
不過左看右看都沒有任何異狀,少年只好雙眼迷糊的嘟嚕一聲,又重新倒頭睡了過去。
江南,蕩雁山。
一名少年正站在山頭練劍,他的全身衣物都已經被汗水給浸濕透了,顯然在此地練了很久。
“為何這快劍二十二的最后一招我就是參悟不透,到底缺了什么,莫非真是我天資不夠?”少年氣憤的將手中鐵劍插入土中,極其憤怒的對天吼道。
他的發絲黏著汗水貼住了眼睛,少年頓感不適,下意識便伸手在眼前一拂,將頭發給撥了開來。
“咦?!”就在這時,少年便見夜幕當中忽有一顆金色流星筆直朝著自己沖撞而來。
“什么!”
根本來不及躲避,這顆流星瞬間就撞中了他的胸口。
少年嚇得全身一抖,但隨即便伸手捂住了胸口:“沒事?”
忽然間,他只感覺腦海當中靈光一現,原本一直無法有所精進的快劍二十二瞬間就變得清晰無比,仿佛持劍便可信手拈來。
少年連忙拔出鐵劍,異常激動的繼續練起了劍來。
就在江南異相連連之際,遠在中原的長安。
大唐開國之時,唐太祖曾設下七星監、欽天監、司天監、千機監。
其中七星監負責鬼祟妖異,保天下安寧。
司天監負責觀察天文,推算歷法。
千機監負責長安中的各處機關暗道。
欽天監負責觀四方星相、望大地風水,關注一切任何會影響到大唐國運的事情。
這夜,欽天監內最高的觀天樓上,四名觀星望氣士站立于樓頂東、西、南、北四角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自己所負責守望的天域。
能入得欽天監之人,大多都是可一直不眨眼的人士,這種事情對于他們來說反倒是一件異常輕松的事情。
很多怪異星相和風水氣勢往往就出現于剎那之間,一閃即逝,若是因為眨眼而錯過了,往往可能會引起很大的后患。
“快看南方!”安靜的夜里,站于南方角落的望氣士突然喊道。
頓時不負責守望的人便紛紛將目光看了過去,便見在長安南方的空中,一條金龍赫然浮現,正對著長安所在咆哮。
但沒有持續多久,金龍便豁然消散,將南方天空渲染成了一片金色,七條金龍在南方遨游天際,隱隱有北上之勢。
“是南方出了龍脈。”
“不,看這樣子那條龍脈已經被斬了,現在最大的麻煩是染了龍氣之人有七個,他們將會是大唐的隱患,必須除之。”
欽天監的效率非常之快,很快便有人將此事寫于折子,直接送往皇宮當中。
寂靜的大唐青龍街直通皇城大門,一名信使縱馬飛馳,在青龍街上毫不減速的沖向早已封閉的紅漆城門。
“欽天監有報!開門!”信使大喝一聲。
在長安有個規矩,欽天監一旦有報,那必定是影響國運國事的重要之事,哪怕皇帝正睡得好好的,也會立即從龍床上爬下,了解究竟發生了什么。
守城的士兵連忙推開城門,放這人沖進了皇城當中。
皇宮內危機重重,不僅有大內高手,還有各種軍械守衛,哪怕內力高手闖入,也討不到一點好處,所以并沒有人會擔心有外人進入皇宮后會鬧出什么問題。
信使送的信件,被宮中之人一層層的傳遞,很快便送到了皇帝審批奏折用的御書房。
但此刻御書房當中,坐于龍椅上的卻并非當今圣上……
唇紅齒白,劍眉星目。
氣質高雅,相貌俊秀。
一名紅袍之人端坐于龍椅上,單手托臉的觀閱著手中這封墨跡都尚且未干的信件。
看到‘南方有龍’四字,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龍脈?南方竟然有龍脈。”他緩緩放下手中信件:“這普天之下莫非大唐之疆土,真龍只能出于長安。”
旁邊一名小太監立馬應道:“安太爺爺說的是。”
安太爺爺四個字,在皇城當中乃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此人正是惡名熏天的十常侍之一,安典蓮。
明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公公,但卻位高權重,哪怕宮中那些六七十歲的老公公見到他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聲安太爺爺。
“宇文三醉。”安典蓮對著門外說道。
立馬就有一手長腿長之人從御書房外走了進來,他雙眼宛若是兩條線,令人完全看不到眼睛,卻是個瞇瞇眼。
“安公公,我在。”
“你帶些人去趟南方,把那些承運之人,都給咱家殺個干干凈凈。”安典蓮隨手一揮,那封信件瞬間就有如飛刀一般呼嘯而出,朝著宇文三醉刮了過去。
此人雙手合十一拍,趕在信封射中自己胸膛之前,便以空手接白刃之勢將其給接了下來,隨即點頭,大步就走出了御書房。
看著此人背影,那小太監忍不住說道:“安太爺爺,您把這人屠給派出去,此番之行怕是得死上不少人啊。”
安典蓮莫名說道:“那我倒是有些期待了。”
人影飛快的于密林當中穿梭,一棵棵樹木在他的前方接連倒下,驚動了許多棲息在樹枝上的飛鳥,一時間大量的鳥群紛紛飛起,趕忙遷移的離開了這片區域。
此次一探,除了斬斷那條龍脈以外,秦月生倒也不是沒有收獲,手中這把斬龍劍,便是他這次最大的收獲。
雖然秦月生不用劍,但就沖著這把斬龍劍屬于古漢老秦文的那個時候,就足以證明其價值有多么貴重了。
至今為止,秦月生還從未聽說過有什么古漢老秦文那個時代的線索。
這把被那神秘尋龍脈之人藏于石碑內部的斬龍劍,非常具有研究的價值。
當秦月生從密林里走出來的時候,躲在馬車上的秦還立馬就從馬車上跳下,朝著他跑了過去。
“月生堂弟,你沒事吧?怎么成這樣了。”
只見此時的秦月生,因為使用了六臂外骨的關系,后背衣服已經被完全撐破,而又從爆炸的地下墓室里逃出來,即使他速度再快,也難免粘上大量的灰塵和泥土,這么一來就顯得全身又臟又亂,狼狽不堪,難免讓人納悶他這番外出都經歷了些什么。
“無妨。”秦月生擺擺手:“堂兄,你包袱里攜帶的干凈衣服借我一件,到了揚州府我再買一件還你。”
“誒,月生堂弟,你這話說的真叫人不愛聽,你拿去穿便是了,提什么還。”秦還立馬將身上背著的包袱取下解開,取了一件干凈的袍子遞給秦月生。
二人體型倒是差不多,秦月生就地換裝,頓時感覺身上清爽了不少。
“大叔,我給你加一倍的錢,今晚能接著趕路不,爭取明日早晨能抵達你說的那個集市。”秦月生對車夫說道。
“公子,我們已經趕了一天路了,這馬吃不消呀。”
“盡管跑,它出事了我賠雙倍的銀兩。”
在重金之下,這車夫卻是忍不住誘惑了,當即點頭答應了下來。
秦月生二人接連坐上車,馬車在車夫的揮鞭之下,又重新啟程上路,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