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趕往大都,去敦請秦至庸參加張三豐的百歲壽誕,路上難免碰到劣勢欺壓百姓。秦至庸不殺人,有的是會殺人的俠客。
殷梨亭和秦至庸的性格不同,他就不像秦至庸那么溫和,遇見不平之事,那可真是拔劍便殺。
到了大都,殷梨亭一路上殺的劣紳惡霸,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就算殷梨亭心境入定,內力深厚,劍術高絕,他也感到有些身心俱疲。
天下的惡霸劣紳實在太多,就算殷梨亭的武功劍法再高明十倍,也鏟不平世間的那些不平事。
直到現在,殷梨亭才有了點感悟,明白了為什么師父和秦先生武功那么高強,卻不到處殺人。因為他們站在了更高的角度,看到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世間的壞人何其多啊。前一刻是好人,下一刻,念頭一轉,誕生了個邪念,好人頃刻間也會變成壞人。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人的好壞,隨著心念而轉變,好人壞人實在是很難分辨,更說不清楚。哪怕是以秦至庸的心靈境界和心理學造詣,都不能完全洞察人心的變幻奧秘。
武功是好東西,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武藝高強,就能解決。
用刀劍,是永遠殺不完世間的壞人。
進入大都,殷梨亭找到太傅府,靈霜立刻就去稟報秦至庸。秋月此刻已經帶著楊雄父子逛街去了。
見到秦至庸,殷梨亭的表情和楊雄一樣,都被秦至庸的樣子給震驚到了。殷梨亭記得,十年前秦至庸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沒想到十年后,他還是這個樣子。
殷梨亭的心境高,震驚的表情不過一閃即逝,隨后向秦至庸抱拳施禮:“武當殷梨亭,見過秦先生。”
秦至庸說道:“十年未見,殷六俠你的修為已經登堂入室,武當派后繼有人。靈霜,快給殷六俠上茶。”
殷梨亭的氣度,和張三豐有了幾分神似。他精神飽滿,精力充沛,顯然是得了道家的養生之道精髓。
靈霜早就聽說過“武當七俠”,今日見到殷梨亭,暗道,武當七俠果然名不虛傳。殷六俠就有如此氣度,不知張真人的其他六位弟子,又是何等的厲害。
靈霜給殷梨亭和秦至庸端來香茶。
“多謝靈霜姑娘。”喝了一口茶,殷梨亭對秦至庸說道:“秦先生,再過兩個月,就是家師的百歲壽誕。我這次來大都,就是為了敦請秦先生。不知秦先生可有空閑前往武當?”
秦至庸笑著說道:“有時間,有時間。秦某做了太傅,可是十年來,沒有處理過一件公務。張真人是前輩高人,他老人家的百歲誕辰,我無論如何也要去一趟武當山。”
秦至庸答應前往武當,殷梨亭松了口氣。他就怕秦至庸公務繁忙,沒時間。
殷梨亭向秦至庸請教了一些修行問題。他問的不是劍術,不是內功修行,而是養生和心靈修行方面的經驗。
靈霜站在秦至庸的身后,詫異地看了殷梨亭一眼,心靈修行和養生,一般的武林高手很少重視。殷六俠真是有些與眾不同。
靈霜能接觸到心靈修行和養生精髓,是因為她伺候秦至庸飲食起居,并得到秦至庸的指點和教導。就算是小郡主趙敏,都沒有靈霜的福氣。
殷梨亭的心靈修行,和秦至庸還是有些差異。
儒家和道家雖然有相通之處,但畢竟是兩家學問,道路還是不同。
“睡神仙,睡神仙,石根高臥忘其年,三光沉淪性自圓,氣氣歸玄竅,息息任自然。”
“莫散亂,須安恬……”
殷梨亭念出這一首詞的時候,靈霜不是很懂,但感覺不明覺厲。
這是一門高深的修行法門。
秦至庸脫口而出:“蟄龍吟。”
殷梨亭一愣,震驚道:“秦先生,你知道我師父寫的這首詞?《蟄龍吟》是我師父最近才剛寫出來。你是如何知道的?”
秦至庸說道:“福至心靈吧。心靈境界高深,想要知道什么,說不定腦海中就能浮現出答案。”
秦至庸當然不能告訴殷梨亭,自己上高中的時候,就讀過這首蟄龍吟。以前讀,沒什么感覺。現在慢慢體會,才知道,張三豐的這首《蟄龍吟》是一門無上睡功。通過睡眠,能讓人逐漸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
能寫出蟄龍吟,說明張三豐的心境比起十年前更加高深。
張三豐不愧是能和達摩老祖比肩的人物。
秦至庸還沒有領悟到“活死人”真正的奧秘,張三豐的修為就又精進了。
秦至庸暗道:“不能小瞧任何人。自己在進步,可是別人同樣在進步。說不定別人的進步,比起自己更加迅猛。修行,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次去武當山,定要虛心向張三豐請教一番。”
靈霜練劍十年,和其他的劍客交流不多。也就是和汝陽王府的方東白和苦頭陀交流過劍法。
靈霜的劍法大氣沉穩,但缺少實戰經驗。好不容易遇見到殷梨亭這位絕世劍客,她當然想要和殷梨亭比試一番。
把殷梨亭安排到廂房休息之后。
靈霜找到秦至庸,說道:“先生,武當劍法名震江湖,我早就仰慕已久。”
秦至庸笑著說道:“因此,你這丫頭想要挑戰殷六俠的劍法?殷六俠心境入定,武功劍法算是得了張真人的真傳,你目前不是他的對手。”
靈霜是什么性子,秦至庸豈能不清楚?她早就躍躍欲試。只不過殷梨亭是太傅府的貴客,冒然去挑戰,怕有些施禮,她才來先找自己。只要自己點頭,靈霜就會立刻去挑戰殷梨亭。
“我不怕輸。”靈霜說道,“我又不是沒有輸過。我輸給方東白和苦頭陀不是一次兩次。”
為了見識絕世高手們的精妙劍法,她靈霜輸得起。
秦至庸點頭道:“修行,不可閉門造車。殷六俠的武當劍法非常精純,你去和他切磋一下也好。不過點到為止,可別傷了和氣。”
靈霜高興道:“先生,您就放心吧,我和殷六俠只是交流劍術而已,一定點到即止。方東白和苦頭陀不過是仗著內力深厚,力量強大,劍術才能贏了我。單論劍術,他們的劍術還沒有我精妙。我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心境入定的劍客呢。對了先生,你可知道殷六俠是怎么達到入定境界的嗎?”
靈霜可以做到深度睡眠,心境比起方東白和苦頭陀高一點,可是綜合實力弱了些。再過幾年,她的武功劍法能超越方東白和苦頭陀。
她早就聽秦至庸說過,心境入定以后,會有一些不可思議的神奇“能力”,比如說過目不忘,就是最基本的。
靈霜一直想要入定,可惜就是做不到。
心靈修行,只能靠自己。
就算是秦至庸都沒有辦法直接幫她。
秦至庸點頭道:“知道。”
靈霜眼睛一亮,連忙問道:“那他是怎么入定的?”
秦至庸把殷梨亭和紀曉芙的事情簡要地說了一遍。
靈霜聽著,眼中帶著濃濃的八卦之火。她沒有想到,殷梨亭還有著如此坎坷的感情經歷。殷梨亭已經如此優秀,紀曉芙離他而去,愛上楊逍,豈不是說楊逍比殷梨亭更優秀?
秦至庸說道:“殷六俠是感情受到創傷之后,悲傷到了極致,機緣巧合領悟了入定的奧秘。他的方法只適合他自己,不適合你。想要入定,你還是多讀書,多培養自己的心性。”
讀儒家經典,用文化來滋養和培育心境,是正道。因為這樣有跡可循,不會走彎路。一朝頓悟,固然可喜,但是根基不穩,弊端不少。
秦至庸教導秋月和靈霜就是讓她們沉下心來,多讀書。修心,慢一點不怕,只要有進步,不斷積累,心境早晚會提升。
夕陽西下。
秋月帶著楊雄和楊瑾回到了太傅府,正好遇見靈霜和殷梨亭在院子里比劍。
二人都沒有用內力,只是單純地切磋劍術。
殷梨亭的武當劍法飄逸,凌厲,充滿靈性。不到十招,殷梨亭的長劍就架在了靈霜的脖子上。
殷梨亭說道:“靈霜姑娘,你又輸了。”
靈霜說道:“再來。我就不相信,我接不住你十招。”
境界的差距,不是劍法招式的精妙可以彌補。境界相差一點,就是天壤之別。
靈霜知道自己不是殷梨亭的對手,只是有些不甘心。
汝陽王府。
趙敏在王府里找了一圈,硬是沒有找到玄冥二老和東方白。問阿三和苦頭陀,他們也不知道玄冥二老和方東白去了哪里。
來到汝陽王的書房。
趙敏問道:“父王,玄冥二老和阿大去了哪里?說好的傍晚來教我練功,他們竟然敢私自離開,等他們回來,本郡主一定要好好懲罰他們。”
汝陽王盯著趙敏,臉色一沉:“玄冥二老和阿大被我派出去調查屠龍刀的下落。本王得到消息,武當的張翠山和天鷹教的殷素素出現了。敏敏,你可知道,本王這輩子幾乎沒有求過人,為了讓你拜入秦先生的門下,我可是去求了秦先生。沒想到你居然不愿意學秦先生學本領,反而要跟著阿大和苦頭陀他們學什么絕世劍法。你這丫頭,是要氣死我!”
玄冥二老他們在汝陽王的眼中,不過是一介武夫,只有被驅使的命。和秦至庸相比,就相當于和小鬼和圣賢菩薩的差距。
趙敏不跟著秦至庸這尊圣賢菩薩學本事,反而和小鬼們打成一片。
汝陽王得知了趙敏不再跟靈霜學劍,差點沒被氣暈過去。趙敏自小就冰雪聰明,像個小大人,誰能想到她會做出此等愚昧的事情。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以后,有她后悔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