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客廳中間茶幾木質底座上面那攤得無比均勻的粉末,唐寶娜的嘴巴大張,呆愣了半天。
老實說,她剛剛就是突然靈感爆發,嘗試著把那些分布周圍各處的特異節奏,截取各種需要的部分,合并起來“演奏”她鎖定的目標旋律。
但是演奏的方式,不是她自己哼唱或是用什么樂器,而是讓愛麗絲來幫忙。
因為她隱隱有種感覺,用那些潛藏在周圍的特殊聯系,把她想要制造的物品旋律,進行另一個層面的“演奏”,有可能對目標物品產生實質性的影響。
就像她已經發現,她用情緒旋律創作的歌曲,可以讓人受到情緒上的引導一樣。
在那場夢境之后,這種感覺更明確了。
實際上她并不知道具體要如何實現,如何“演奏”,或者能“演奏”出個什么東西出來,但她那時候卻本能地認為,愛麗絲能做到、能幫她。
事實證明,愛麗絲真的能幫她。
可這結果,著實是讓她也嚇了一跳。
愣了好一會,唐寶娜才走過去,伸手捻了一點粉末看了下——是真的變成粉了!
這個茶幾上的深色巖板,是二舅之前新房裝修的時候,看唐爸喜歡,就讓人多弄了一套電視柜、茶幾送來的。
她對這茶幾印象很深,因為二舅為了顯擺這茶幾板面上的巖板材質夠硬,還拿水果刀在上面劃劃切切來著。
這種硬度的板材,一下子就變粉末了?
——對唐寶娜來說,她剛剛只是將一種爆裂的旋律安放到那巖板上,但具體怎么個爆裂法她也不知道,還以為頂多就是嘎嘣一下裂個口子之類。
哪里想到,竟然直接變成粉末了?
她圍繞著那茶幾轉了幾圈,仔細地看了又看,想不明白,于是她問道:“愛麗絲?”
“我在!”聲音是從電視音箱發出。
這個確確實實的回應,也再度讓唐寶娜肯定了她之前的夢境不是自己單方面的體驗。
“你怎么做到的?”唐寶娜有些興奮和好奇地問道。
在剛剛那個事件進程中,她就相當于一個作曲家,而愛麗絲則是一個演奏家和樂器,負責將她的旋律實際地表達出來。
“我就是……”愛麗絲罕見地停頓了兩秒鐘,然后繼續道:“就是按照娜娜姐要求做的呀!”
“可是……我是怎么要求你的?”唐寶娜走到電視機旁邊蹲下,小聲道:“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聯系你的,難道你能知道我想什么?你有讀心術?你能連通我的大腦?”
“不是讀心術呀,娜娜姐你感知旋律的時候,我才知道噠!”愛麗絲說著,又頓了一下,這次停頓了十幾秒,在唐寶娜以為她話已經說完了,才突然繼續說道:“老板說,打個比方,娜娜姐要做菜,買菜的時候我在菜籃子里,洗菜的時候我在水槽里,切菜的時候我在砧板上,炒菜的時候我在鐵鍋里,盛菜的時候我在碟子上……所以娜娜姐做什么菜、怎么做的,我都知道噠!”
唐寶娜一下明白了,愛麗絲沒有出現的時候、所存在的空間或者說世界,就和她感知到的物品旋律、情緒旋律在一個世界。
當向坤不在身邊,唐寶娜進行情緒旋律、物品旋律感知,都要通過手腕上的手串來進行,她剛剛在“作曲”的時候,也是通過手串在進行感知和反饋,有一種無法形容的、似有若無的聯系,很顯然這手串也是她和愛麗絲溝通的渠道、橋梁,又或者說,愛麗絲就是那個渠道、橋梁里的“工作人員”?
不過聽到愛麗絲的話,她還是忍不住吐槽道:“這是什么鬼比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把自己比喻成菜吶?”而且按照這個比喻,以她們在夢里的交流來看,向坤豈不是鍋、鏟、菜刀、砧板,以及煤氣灶,甚至是種菜的地?
“愛麗絲不菜!愛麗絲是無敵的!”
“好吧,無敵的愛麗絲,咱們繼續。”唐寶娜笑起來。
之前她對那個想象中的“小精靈”的感覺,更偏向于神秘和非凡,寄托了她的各種中二幻想。而現在,在“切實”地接觸過,特別是在夢境中“面對面”地交流和觀察過后,她發現“小精靈”愛麗絲就像是個鬼靈精怪的小女孩,就像小鈴鐺的姐妹一樣,她更多的感覺是親近、可愛,甚至是信任——這或許和她長得和老夏小時候一樣有很大關系。
“好嘞!”愛麗絲的回答依然是元氣滿滿。
于是唐寶娜在客廳里打量一圈,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堆巖板的粉末上,她琢磨了下,既然自己能用那種“物品旋律編輯”來把巖板“爆裂”成粉,那把這些粉再恢復成巖板,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不然的話,等到老爸老媽回來,發現茶幾的巖板沒了,斥責她倒是不會,但肯定會很好奇、各種追問。
唐寶娜專注精神,回憶著剛剛自己針對那巖板時的物品旋律整編方式,勾連那散于各處的特異節奏,盡量地往“圓融”、“結合”的感覺去。
在慢慢地感覺到旋律和物品融合,趨于完整后,唐寶娜又是忍不住大喊一聲:“愛麗絲!”
“好嘞!”愛麗絲的聲音再次響起。
然后唐寶娜便聽到一些類似冰塊被碾壓或破碎的嘎吱聲從茶幾的位置傳來,她隱隱約約好像能看到那片巖板的粉末中有火星和煙氣冒出,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什么變化,并沒有如她所希望的一般,重新變回那完好的巖板模樣。
她好奇地湊過去,仔細地觀察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忽然發現并不是沒有變化——那些原本細密的粉末已經又結合在了一起。
只不過它們不是回復到之前的狀態,而是就以目前的形態重新聚合,看起來變成了一塊造型十分獨特的異形板子。
唐寶娜過去按了按、摸了摸,微微抬起了一點看看,確實是整一塊。
她甚至學著以前二舅顯擺時的行為,拿了水果刀在上面割割切切,從硬度來判斷,好像是差不多?
她琢磨研究了好一會——當然,其實也就是摸摸捏捏敲敲打打搬搬,并沒有什么章程——反正是看不出來它究竟是怎么合在一起的。
總之和她原本以為的有點區別,這就是“圓融”的感覺?就算不能回復如初,好歹有點平滑的造型?怎么一個“圓融”就是直接就地“合體”了?
唐寶娜一時間有種中學生語文考卷上短文作者看到各種中心思想、表達隱喻總結時的感覺,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啊?
她倒也不覺得是愛麗絲沒“演奏”好,因為她自己也沒搞明白那旋律具體每一段具體表達到現實物體中是什么效果,所以大概率是她沒“作好曲”的鍋。
不過現在這塊板子也不能就這么留在這,被爸媽看到了,疑問更多,于是她想了想,又嘗試了一次,以一種比第一次時平緩一點的“爆裂”風格進行旋律的創作,然后依然是交由愛麗絲進行最終“演奏”。
又是一陣冰塊被碾壓的嘎吱聲響起,然后那一片凝聚在一起的巖板,再次碎裂開來,不過這次不是變成粉末,而是一堆多邊形、大小不一的顆粒。
唐寶娜好奇地抓起一把顆粒觀察,這些大的有綠豆大小,小的和糖粒差不多的多邊形顆粒,那一個個一樣大小的平面,看起來還挺漂亮的,有種難以言喻的、規則的美。
所以,“爆裂”程度輕一點的話,就會碎得沒那么徹底?
等等,剛剛那些粉末,如果拿到放大鏡下去觀察,是不是也是這種多邊形的樣子?
唐寶娜又轉變了一下思路,嘗試把一些過往感知的情緒旋律和物品旋律雜糅在一起,在對這些多邊形顆粒進行重新“作曲”。
幾分鐘后,唐寶娜將自己感知到的、楊老三看到向坤所制造閃電風暴時的情緒旋律,雜糅進了“新曲”之中,然后交由愛麗絲在那些顆粒上“演奏”。
結果不一會,那些顆粒在她的面前像是有磁性般,互相“抱”在了一起,團聚、堆疊,然后變成了三個一圈一圈依次變小的東西。
“這……看起來怎么跟米田共似的?”唐寶娜看著這三坨東西的造型,有些哭笑不得。
唐寶娜不停地拿那塊巖板所化成的材料、殘渣進行實驗,因為她發現,隨著她對某一事物的“作曲”次數增加、了解增多,她創作起來、編輯起來就愈加的自如,也更能夠相對準確地把握到每一段旋律的意義。而對一件新的事物進行“作曲”來編輯、影響,需要有新的適應過程。
于是唐寶娜不斷地進行嘗試,把各種各樣的“曲風”糅合進去,也創作出各種各樣的特異旋律,然后讓那些巖板所化成的殘渣呈現出了各種各樣的狀態。
唐寶娜沉浸在這玄妙的能力中,全神貫注,不可自拔。
在又一次把那些殘渣變成規格一致如方糖大小的小方塊后,唐寶娜忽然覺得室內溫度有點低,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覺得客廳里的空氣似乎過于干燥了,以至于她連喉嚨、鼻腔都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覺,眼睛有些疼,皮膚也又干又澀,有點難受。
她起身檢查了一下,家里中央空調沒有開制冷,又走到陽臺再走進客廳感受了一下,確實有很明顯的差別。
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打開陽臺的推拉門后,室內的溫度和濕度應該很快就被外面中和了,但接踵而來的,卻是強烈的饑餓感。
“難道這就是‘施法消耗’?”唐寶娜摸著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道。
手機響起愛麗絲的聲音:“娜娜姐,你距離上次進食已經過去8小時21分鐘,上一次你攝入食物轉化為熱量是635大卡,所以娜娜姐你就是餓了!沒有‘施法消耗’!”
唐寶娜老臉一紅,拿起手機嗔道:“你要說話就出來,不要突然冒聲音呀!”
然后愛麗絲就不吭聲了。
不過唐寶娜也覺得,不能再繼續玩那些巖板殘渣了,雖然搞不明白為什么會讓溫度降低、濕度下降,但會對周圍環境產生影響,終歸還是要慎重點。
唐寶娜看了下桌上那堆像小方糖的巖板殘渣,有些頭疼,現在她對把控旋律表達、進行作曲的方式,已經愈法嫻熟,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但她估摸著要把那些殘渣匯聚成原本那塊茶幾巖板,依然還是不可能,至少幾天內做不到。
于是想了想,她把那些巖板殘渣收到了幾個垃圾袋里,藏到了自己房間的衣柜下面,以后再玩。
至于客廳的茶幾,她決定明天一大早立刻聯系本地的家具店,買一件新茶幾送過來,再讓搬運工直接把這個木質茶幾底座送到她和楊真兒住的那房子去。
老爸明天上午還要做一系列檢查,肯定沒那么快回來,等他們回來的話,就跟他們說……這新茶幾是向坤送的!
嗯,這樣一來,他們的注意力就會到“向坤為什么要送茶幾”這上面了。至于理由嘛,隨便編一個,就說新茶幾是向坤自己做的?是生日禮物之一?
雖然已經是凌晨四點多快五點了,但唐寶娜還是一點不困,她去開冰箱看了眼家里豐盛的剩菜,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泡方便面吃。
把燒開的熱水倒到方便面碗里,唐寶娜看著那升騰的熱氣,卻沒有立刻把上面的碗蓋包裝封上,而是一下子冒出了靈感,右手撥弄著左手腕上的手串,嘴里輕輕哼起悠揚婉轉的旋律。
和情緒旋律在影響其他人情緒時的情況不同,唐寶娜在進行那種對物品旋律進行編輯、修改、創作的時候,發不發出聲其實沒有任何影響,因為真正去實施影響、進行操作的是愛麗絲,“演奏”的過程也沒有任何人耳可聽見的聲音,她的哼唱只是幫助她更好地找到節奏,找到更好的實現方式。
隨著唐寶娜的哼唱,那碗面里冒出的熱氣開始快速升騰、匯聚,不一會,她面前竟是一片白霧彌漫,水氣也布滿了她的眼鏡,遮蔽了她的視線。
但她即便不用看,也完全能夠明白發生了什么,嘴角慢滿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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