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大帳內,郭宋聽完了王越的匯報,又問道:“除了客棧,其他粟特商人都沒有問題?”
“啟稟都督,卑職和手下都已連續兩夜徹底排查,都沒有發現其他人家有信鴿的痕跡,而且卑職分開審問兩名沙陀探子和客棧掌柜,他們都承認除了他們外,沒有別的沙陀探子了。”
郭宋點點頭道:“接下來要發信給沙陀軍,我已擬好一份稿子,你今天上午就用鴿信發給沙陀人,切記,要使用粟特文字,我估計這是沙陀軍隊內部的一個約定。”
王越有點為難,接過草稿道:“啟稟都督,卑職手下沒有擅長粟特文字的人。”
郭宋想了想道:“我馬上通知縣丞,讓他調兩名擅長粟特語和突厥語的文吏到你手下,那個姓蔣的稅吏就很不錯,當然,得有名分,我已決定成立內務營,專門負責對付敵軍隱藏在城內的探子,和斥候營的區別就是以城墻為界,斥候營負責城墻之外,而內務營負責城墻之內,直接向我匯報,由你出任第一任統領,相當于郎將。”
王越大喜,單膝跪下抱拳道:“愿為使君效犬馬之勞。”
郭宋擺擺手笑道:“起來吧!我還有交代。”
王越站起身,郭宋又繼續道:“內務營以后的事情會很多,二十人只是暫時的,你要留意一下武藝高強的士兵,爭取年內將內務營擴展到三百人,暫時不設校尉和隊正,你下面直接就是旅帥,三十人為一旅,所有旅帥都需要對我忠心耿耿,名義上你們是我的親兵營,將來我調動,也會帶著你們一起走。”
“卑職明白了!”
郭宋又繼續道:“你今天上午先把鴿信發出去,我會約束住猛子,不讓它再傷害信鴿,下午張先生會來協助你成立內務營,很多細節方面的東西要考慮,場地、開支、裝備、編制等等。”
“卑職先去發鴿信,然后從兩名沙陀探子那里問到更多的情報。”
郭宋點點頭,王越考慮很周全,已經想到從沙陀探子那里反追對方的情報,這一點很不錯。
王越走了,郭宋對一旁整理文書的張謙逸笑道:“下午就煩請先生幫忙組建內務營。”
張謙逸點了點頭,他知道成立一個新機構需要考慮很多繁瑣的事情,不是幾句話就能說清楚。
“下午和我王將軍商議一下,爭取明天拿出一個草案給都督過目,不過......”
張謙逸稍微猶豫一下,郭宋笑道:“先生有話直說!”
“我知道內務營非同小可,它的職能實際相當于藏劍閣,一般都用最信任的心腹出任統領,王越和梁武、姚錦和李冰他們又不太一樣。”
張謙逸的言外之意,這個王越沒有跟隨郭宋去安西,沒有經受過種種考驗,就任命他為內務營統領,是不是有點草率?
郭宋沉吟一下道:“我是從兩方面考慮的,首先內務營才開始,忠心可以慢慢培養,這個王越能力不錯,思路慎密,很適合這個職務,其次他和我一樣出身崆峒山,就給我一種親切感,我也希望能唯才是舉,盡量避免任人唯親,但事實上,我有時候也難以避免。”
“卑職只是提醒,正如都督所言,日久見人心,忠心可以慢慢觀察,現在確實應該以能力為主。”
郭宋微微一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
下午時分,演武場上熱鬧非凡,甘州兩萬人聚集在一起,共同觀看甘州軍的騎射奪將大會,所有旅帥和校尉基本都報名參加了,一共一百二十余人,爭奪三個郎將的空缺。
這次比武由都督府籌辦,裁判官是現任七名中郎將,李徽已經走了,目前他的職位空缺,郭宋卻另有考慮。
這三個郎將空缺是由于虎、張涼和另一名郎將辭職后產生的空缺,郭宋帶來的心腹都已經任命完畢,而斥候營和內務營雖然都是郎將級別,但他們不占軍隊統領指標,郭宋便決定用公開比武的方式來任命。
之所以從旅帥開始,而不是從士兵開始,主要是考慮到兵部的態度,郭宋可以破格提拔,連升兩級或三級,但不能過份,直接從士兵提拔為郎將,那樣兵部也不會答應,同時,郭宋也要適當考慮資歷,一般能出任旅帥,差不多都已從軍五年以上,有一定官階,升為郎將也不會被人詬病資歷不足。
戰馬疾奔,黃塵滾滾,馬上將領挽弓搭箭,一箭射向百步外的木人靶。
在冷兵器時代,騎射從來都是衡量一名將領武藝的最高水平,這也是當年木真人要帶郭宋來甘州苦練三年騎射一樣,騎射才是將之武,而崆峒山道士練的卻是俠之武,單打獨斗可以,但上不了戰場。
甘州位于河西走廊,戰馬充足,這里的將領基本上都擅長騎射,差別只是水平高低問題。
一名將領百步外一箭射出,正中木人面門,兩萬將士頓時爆發出一片喝彩聲,緊接著在奔跑中左右開弓連射兩箭,在規定的一百五十步內射完了三箭,皆射中了脖子和胸部,得到二十七分再加附加三分的高分。
滿分是三十八分,包括三個連中門面的十分,再加附加得分左右開弓的三分和完美無瑕的五分。
雖然這名旅帥沒有能連中三箭面門,但已經很不錯了,連中三箭要害,拿到三十分的高分,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是得分最高的將領了。
“這人叫什么名字?”郭宋低聲問道。
兵曹參軍事王琦連忙道:“此人是第三營旅帥,名叫裴信,河東人。”
“李冰的部下?”
“正是!”
郭宋點點頭,繼續觀戰.
就在軍營舉行騎射大賽的同時,在城內都督軍衙內,王越和張謙逸也在商議成立內務營的細節。
旁邊還坐在兩人,一個叫蔣少游,一個叫李年,兩人都是縣里的稅吏,蔣少游精通粟特語和吐蕃語,而李年則精通突厥語,兩人都心情激動,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被選進了內務營,出任參軍事,雖然他們的參軍事還不屬于文官,沒有品階,但一般幾年后,都能得到朝廷承認,獲得從九品的官職。
兩人只是旁聽,保持著沉默。
張謙逸緩緩道:“都督的意思是內務營不對外公開,只是以親兵營的方式存在,但職能卻是探查城內的敵軍密探,不光是沙陀人,將來吐蕃人、回紇人都會派人過來,也不僅是張掖城,還包括其他縣城,內務營將長期存在,在年底前增加到三百人,文吏增加到五人。”
王越想了想又問道:“那士兵的裝備、待遇和駐地怎么安排?”
“士兵的裝備肯定是最好的,駐地安排在都督府宅旁邊的小軍營內,軍衙就設在這里,牌子就掛軍民聯絡司,至于士兵的俸祿待遇,都督的意思是,按照親兵的待遇。
也就是每月正常的朝廷軍俸,然后年終都督私人會給每人一份獎賞,一定會讓每個人都滿意,如果出現傷殘、陣亡,則按照旅帥的標準給撫恤,都督個人會另外有表示,不光是士兵,文職官員也一樣。”張謙逸看了一眼兩名參軍事。
黃昏時分,城東一座小酒館內,蔣少游和李年相對而坐,兩人關系很好,經常一起來這里喝酒,蔣少游斟了一杯酒道:“今天張使君說那番話是什么意思,老弟聽懂了嗎?”
李年端起酒杯笑道:“蔣兄是在說薪俸待遇之事吧!”
“正是!我有點糊涂,為什么年末都督還自己掏腰包?”
李年雖然比蔣少游小兩歲,但他頭腦卻比蔣少游靈活得多,他微微笑道:“你沒聽張使君說得話嗎?視為親兵待遇,什么叫視為親兵,王連恩的親兵怎么拿俸祿的,不就是一份朝廷俸祿,一份王連恩自己給的錢嗎?郭都督應該也是一樣,而且聽說郭都督很有錢,估計給我們的一定也會讓我們驚喜。”
“可是王連恩的親兵是要帶走的,難道我們也要被帶走?”蔣少游還是不解。
李年暗暗搖頭,這個蔣少游的腦袋真是榆木疙瘩,怎么就不開竅呢?
“蔣兄,親兵營和內務營一直就是一方大員的左膀右臂,尤其內務營,可不光是調查敵軍密探那么簡單,總之一句話,以后肯定是跟隨都督走的,如果蔣兄想過安穩的日子,不想冒險,那趕緊辭職,現在還來得及。”
蔣少游終于明白了,他低下頭,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