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在短短五天內便招募三萬軍隊,李晟沒有用巴蜀各州的民團士兵,他很清楚從哪里能招到自己想要的士兵,從中原和關中逃到巴蜀的流民中招募,他們渴望回家,愿意為回家而作戰,更重要是,惡劣的生存條件使他們對軍俸的要求不高,只要自己能吃飽飯,每月給一貫錢養家,他們就愿意加入軍隊。
李晟很快便從數十萬流民中招募到三萬精壯士兵,他們大多都有從軍經歷,很容易被訓練成精銳之軍。
李晟在訓練了一個月后,便率領這支軍隊浩浩蕩蕩南下了,從峽州出川,前往山南東道。
時間到了八月下旬,各地麥田已經漸漸開始轉黃。
河西大斗拔谷,一支五萬人河西軍正浩浩蕩蕩穿過峽谷,向河湟進發,郭宋親自率領這支大軍,這支軍隊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從隴右逃往河西的難民,他們中有前年加入河西軍的新兵,也有剛從團練軍轉正的士兵,經歷了兩年的軍事訓練,這次又經歷了兩個多月的集中強化訓練,他們已漸漸被打造成為一支精銳之軍。
只是他們還缺乏實戰經驗,每個士兵都鼓足了勁,他們資歷夠了,但軍功不足,所以每個士兵十分期待這一戰,這一戰結束后,他們就能升為二等士兵,他們也就能像一等士兵那樣每月攢積土地了。
這支大軍由郭宋親自率領,眼看就要到收麥時節,一旦收完麥子,朱泚就要分走他們一半的麥子,這種事情郭宋怎么可能答應?
這時,郭宋見天色已不早,他們正好走在一處寬敞之處,便下令道:“就地宿營!”
士兵們紛紛翻身下馬,喂馬喂水,將馬匹照顧好,這才坐下休息,一邊喝水吃著干糧,一邊和同伴聊天。
十幾名主要將領也聚集在郭宋的行軍帳內,一起商議攻打隴右的策略。
“斥候送來的情報,隴右軍主要集中在鄯州城,有駐軍一萬人,其他一萬軍隊則分別駐扎在各處險要之地,看得出這支隴右軍對吐蕃還是很防備,這里我要和各位說清楚一點,不管是朱泚軍隊也好,其他軍隊也好,他們與吐蕃軍、回紇軍、沙陀軍和葛邏祿軍都有本質的區別,他們的士兵其實都是普通百姓,我的態度就是能不殺就盡量不殺,當然,前提是要獲勝,絕不能為不殺而貽誤戰機,更不能太多婦人之仁。”
“那該怎么把握這里面的平衡點呢?”梁武忍不住問道。
郭宋見所有人的目光都很專注,顯然他們也想知道答案,郭宋便笑了笑繼續道:“不管是選擇攻城戰,還是選擇和敵軍正面作戰,這些都不考慮敵軍的傷亡,這樣說吧!我說的能不殺則不殺,僅僅是指在戰勝敵軍后,是接受對方投降,還是殺死對方,答案當然是接受對方投降,其次對待戰俘,我不是說要優待戰俘,但至少不要虐待,更不要殺戮,戰爭結束后就放他們回鄉,大家明白了吧!”
眾人點了點頭,郭宋又讓士兵掛上一幅地圖,他指著地圖上一座巨大的城池道:“這就是鄯州城,當初我們曾經攻下過它,現在又一次面對這座城池,不過需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當初我們拿下這座城池后,行軍司馬曾經對它進行過詳細的勘查,使我們對它的弱點了如指掌。”
停一下郭宋又道:“天寶九年,鄯州城曾經進行過拆除重建,當時因為撥付的筑城錢不足,便保留了看似比較堅固的北城墻,但幾十年過去了,北城墻也開始朽壞,尤其在北城墻和東城墻的接口處,裂縫很大,經常有孩童鉆進去玩耍,從外面看起來,裂縫只有手臂粗,但里面的裂縫卻有兩尺寬了,斥候前幾天特地去查看,發現隴右軍并沒有把它修繕好,裂縫依舊。”
“使君是打算直接用鐵火雷炸毀城墻?”指揮使李冰問道。
郭宋搖了搖頭,“我打算先禮后兵,給張楓一個投降的機會。”
次日天不亮,河西軍再次起程出發,五萬大軍全部都是騎著戰馬,后面跟隨著滿載各種物資的一萬頭駱駝,中午時分,隊伍出了大斗拔谷,進入河湟,大軍穿過浩門河,向百里外的鄯州城開去。
又走了一天,次日上午,五萬河西軍抵達了鄯州城。
隴右節度使張楓這幾天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妙了,眼看要到麥收時節,河西的官員早就該來和自己商議收麥事宜,但至今沒有一點消息,難道他們不想要麥子了嗎?那當然不可能,那為什么不來?
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河西官員不想和自己談了,不來文的,那必然是來武的。
他當初就覺得,以郭宋的強勢,是不太可能答應朱泚的條件,但河西真的送給朱泚二十萬張羊皮,又送去了兩萬五千匹戰馬,他就有點糊涂了,郭宋為什么要示弱?
只是張楓做夢也想不到,河西官員只是用郭宋的名義妥協而已,郭宋壓根就不在河西,率領大軍西征葛邏祿去了。
‘當!當!當!’
張楓剛從官衙走出來,便聽見了城墻上傳來的急促警鐘聲。
張楓一怔,喝問道:“怎么回事?”
“回稟大將軍,不知道怎么回事,應該是有敵情了。”
‘敵情?’張楓吃了一驚,他忽然想起了郭宋,該不會是郭宋的大軍來了吧!
他立刻翻身上馬,催馬向城頭奔去。
隴右軍在大斗拔谷南面也有不少軍堡,但張楓并沒有利用起來,一旦是隴右兵力不足,不能再分散兵力,二來也是他覺得沒有必要,郭宋真要從大斗拔谷殺過來,幾座軍堡是擋不住的,何況河西軍從蘭州殺過來,一樣沒有多少阻力。
張楓在城墻邊翻身下馬,快步走上了西城墻,只見遠處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向這邊逶迤而來,最前面是一面赤底黑龍旗,那就是河西軍的軍旗了。
張楓暗暗嘆息一聲,還是被自己猜中了,郭宋不會來談判,一定是會武力來解決麥收問題,恐怕現在已經不僅僅是麥收問題,還有隴右軍的生死存亡。
河西軍在距離西城約五里外開始扎下大營,三千頂大帳陸陸續續出現在曠野里,河西軍曾經在這里駐扎過大營,當年挖的壕溝還在,省去河西軍再繼續挖壕溝。
不多時,一名河西軍斥候騎兵疾奔而至,距離城墻百步外張弓搭箭,一箭將一封信射進了城頭,送信斥候轉身便打馬遠去。
有士兵拾起信,飛奔送給張楓,張楓接過信,只見上面寫著:‘原州兵馬使張楓親啟’,落款張掖郡王、安西大都護、河西節度使郭宋。
“大將軍,他不是搞錯了,怎么會是原州兵馬使,難道不應該是隴右節度使嗎?”旁邊一名手下大將奇怪道。
張楓苦笑一聲,“他沒搞錯,只是他不承認朱泚給我的封官,還當我是原州兵馬使。”
張楓打開信,果然是郭宋的親筆信,信中勸自己投降,他承諾封自己為西平郡公、隴右節度府長史兼鄯州刺史,同時保證自己的妻兒老母從長安平安撤離。
和所有的在外駐兵大將一樣,張楓的家眷也留在長安為人質,他有一兒一女,還有妻子老母,郭宋連這一點也想到了,說明他確實有心。
張楓現在的官職是隴國公、冠軍大將軍、隴右節度使,而郭宋給他的官職爵位降了一級,這讓張楓心中多少有點不舒服,況且郭宋就能代表南唐朝廷?萬一李適不接受郭宋的承諾怎么辦?
可如果不答應呢?對方可是五萬大軍,盔甲鮮明,殺氣騰騰,一看便是精銳之軍,自己的一萬軍隊哪里抵擋得住?
張楓心亂如麻,他又接著看信,信的最后是給他的明天中午之前答復,否則兵戎相見。
張楓長長嘆息一聲,背著手憂心忡忡地下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