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梁府出來,郭宋直接來到了軍營,他令人將張云和王越二人找來。
不多時,兩人匆匆來到中軍大帳,單膝跪下行禮,“參見使君!”
“有兩件重要事情要交給你們!”
郭宋緩緩道:“你們去夏州監視黨項人,內務營從內部監視,斥候營從外部監視黨項軍。”
郭宋走了幾步又道:“馬上要入冬了,內務營先去,在夏州城租個店面,斥候營開春后過去,你們自己協商,要互相配合。”
兩人點頭答應,郭宋又道:“崔寬養虎為患,沒有了朝廷約束,黨項人羽翼漸成,我懷疑他們明年會發動戰爭,進攻靈州,你們的任務就是要監視黨項軍隊的動向,一旦他們有集結的跡象,要立刻用鷹信向我匯報,同時要通知靈州,最好是通知錄事參軍梁蘊道。”
“遵令!”
兩人躬身行一禮,便匆匆下去了。
郭宋又沉思片刻,起身道:“去天策樓!”
這幾年郭宋的目光都在西域,對中原關注不多,現在他的目光漸漸放到了東方,他才發現朱泚這兩年的擴張很大,而且穩扎穩打,頗有章法,既有威逼利誘,也有集中兵力攻城掠寨,手段也很高明。
更讓郭宋驚訝的是,為了不讓自己從后面捅刀子,居然驅趕六十余萬流民來河西,這個計策確實很毒辣,說明朱泚身邊有高人。
直到今天,郭宋才知道,竟然是魚朝恩的軍師劉思古在給朱泚出謀劃策,難怪朱泚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郭宋也很清楚,他和朱泚之間遲早會有一戰,從目前的實力來看,朱泚明顯強于自己,軍隊遠遠超過自己,控制的人口也超過自己,雖然自己有鐵火雷這個大殺器,但也主要是用在攻城上,曠野作戰能發揮的效果并不大。
朱泚雖然本人才能一般,但他能從善如流,又善用良才,這就很可怕了,如果自己不出手,十年之內,朱泚恐怕就會統一北方。
加上李適的昏庸無能,讓宦官專權,朱泚能統一天下都說不定。
想到這些,郭宋有點坐不住了,他必須要采取行動才行
來到天策樓,郭玉娘去了長安,不在張掖,目前住持天策樓日常事務之人是朱雀堂堂主李舒袖,李舒袖年約三十五六歲,在所有人中年紀最大,是公孫大娘徒孫一輩中的佼佼者。
聽說節度使到來,李舒袖連忙出來迎接,把郭宋請到大堂,又讓侍女上茶。
郭宋笑著問道:“玉娘招募武士情況怎么樣?”
“還不錯,她又招了三十多名藏劍閣的舊部,不光是武士,做什么都有,有的會化妝,有的擅長治病,有的擅長制藥,可謂人才濟濟。
郭宋明白郭玉娘的心思,主要是長安開店用的都是內務營的人,她的手下沒有一個適合當掌柜的,著實將她刺激到了,所以她也知道手下不能光有武士,也必須要有其他才能之士。
郭宋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推給李舒袖,“這是一個最新的任務,不用著急,在今年年底前實施就行了。”
“卑職立刻發鴿信給玉娘!”
郭宋又問了幾句,這才起身離開了天策樓。
郭宋的指令在三天后便傳到了長安,天策樓又在長安附近的新豐縣開了一家很大的客棧,叫做平安客棧,之所以在新豐縣開客棧,是因為這里不引人矚目,朱泚對長安控制得比較嚴,基本上不怎么過問周圍郊縣,縣衙也不會給自己找事,目前郭玉娘和三十幾名新招募的手下就住在客棧內。
郭玉娘看了郭宋給自己的信,信上的任務不難,但要怎么做,卻要費一番思量。
不多時,一名手下快步走來,躬身行一禮道:“參見首領!”
這名手下叫做譚勝,四十歲左右,是長安數一數二的玉匠,郭宋那扇御書房的白玉屏風,就是他父親雕刻,譚勝也是藏劍閣的人,郭玉娘準備讓他去幽州薊縣開一家玉鋪,專門收集幽州的情報。
譚勝還沒有來得及出發,郭玉娘就有事情找他了。
“我想請你雕一塊玉碑,有沒有辦法把它做舊一點,比如一百多年前埋在地里的?”
“這個很容易,問題不大,不知首領要雕什么?”
“就雕八個字:‘李氏將亡,朱氏當興’,給你一個半月時間,雕好后然后再做舊,能辦到嗎?”
“雕刻幾天就好了,關鍵是做舊,最好有三個月的時間。”
郭玉娘搖搖頭,“三個月來不及,最多兩個月,我必須在明年正月初八用它。”
譚勝算了算,大概還有兩個月多一點,雖然時間緊了一點,但憑自己的手藝應該能做出來。
“卑職盡量完成!”
“不是盡量,而是一定要完成,這是使君專門交代的任務。”
譚勝點點頭,“卑職明白了!”
襄陽,山南東道節度使李晟和監軍王發忠的矛盾已經到了白熱化,起因是有人舉報李晟軍中有大將貪污軍俸,舉報人是誰不知道,貪污軍俸的大將是誰也不清楚,就憑這么一份不清不楚的舉報,王發忠便開始徹查軍隊,所有郎將以上將領必須要把問題交代清楚,一個一個過關。
訓練停止了,進攻潁州的計劃取消了,軍中人人自危,士氣低迷,不少將領極為不滿,索性掛印而去,不再為朝廷效力。
李晟憤怒異常,幾次和王發忠嚴正交涉,甚至發生激烈爭吵,兩人徹底翻臉,王發忠隨即秘密上書天子李適,狀告李晟有自立藩鎮的野心。
與此同時,刑部和吏部的調查報告也提交給了天子,他們并沒有發現李錦元有效忠李希烈的跡象,倒是發現李錦元曾經強烈反對李晟擅自更換州縣官員。
成都永安宮御書房內,李適將太子李誼、右相盧杞和左相張延賞以及中官宋朝鳳、霍仙鳴等五人召集在一起,商討李晟的處理方案。
李誼大急,眼看要向中原進軍,卻出了這檔子事情,這不是貽誤戰機嗎?
“父皇,李晟功勛卓著,一舉收復了襄陽鄧州,恢復山南東道全境,這個關鍵時刻,怎么能聽信讒言?我們應該相信他,給他增兵派將,而不是想著怎么處理他,父皇,我們不能犯糊涂啊!”
盧杞冷冷道:“忠心的大將,勝利越多,貢獻越大,相反,有野心的大將,勝利越多,危害也就越大,我們已經有太多教訓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同一個地方絆倒,太子殿下,在他到底是忠心還是野心這個問題,我們應該相信監軍的話,而且早有跡象表明,他早有預謀。”
李誼怒視盧杞道:“他會有什么預謀?”
盧杞不置可否道:“李晟在招兵時,不要巴蜀籍士兵,招募的全部都是中原籍士兵,這是什么緣故?難道巴蜀籍士兵就不善戰?當然不是,巴蜀籍士兵一樣勇猛善戰,那他為什么只要中原籍的士兵,恐怕他早就有意在中原擁兵自立吧!”
盧杞一語驚人,眾人都鎮住了,李誼惱火道:“盧相國,你說話要注意自己身份!”
李適滿眼狐疑,卻沒有反駁盧杞的話,他看了一眼張延賞,問道:“張相國的意見呢?”
張延賞沉吟片刻道:“微臣比較關注李元錦一案,微臣認為這是冤案,李晟為了樹立權威而拿李元錦開刀,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左右相的意見都一致了,李誼心向下墜,他意識到李晟這次難保了,但他不甘心,又苦苦哀求道:“我們敗多勝少,而李晟是唯一屢戰不敗的良將,是不可多得的大才,父皇,我們應該愛惜他,而不是剛有點起色就毀掉他,請父皇三思!”
李適不為所動,又問一直沉默的宋朝鳳道:“樞密使的意見呢?”
宋朝鳳緩緩道:“剛才太子殿下說到了良將,讓老奴想到了朱泚,當時朝廷中都普遍認為他是良將,值得信賴,可結果呢?”
霍仙鳴也接口道:“陛下,監軍之所以是監軍,就是他是陛下的心腹,值得信賴,當初田文秀認為郭宋有野心,欲擁兵自立,我們還以為他和郭宋有個人恩怨,栽贓郭宋,但事實證明,田文秀并沒有欺騙陛下,有了這個前車之鑒,我們又怎么能不相信王發忠?”
宋朝鳳和霍仙鳴的話儼如兩塊巨石,徹底壓塌了李適心中的天平,他點了點頭,“朕知道該怎么辦了!”
當天下午,李適以擅殺文官之罪免去李晟的山南東道節度使之職,任命他為嶺南安撫使,又任命左驍衛大將軍張昇云為山南東道節度使,王發忠繼續出任監軍。